第40章 弦崢(5)
弦崢聽說后大驚失色,許久,輕聲哭道:“竟是我害了他?”
“媽媽害了他?”茜綾十分驚異,“難道說,那筆錢來源是……”
“不錯,是我這里……”
茜綾不解,弦崢便將錢的緣由一五一十告訴了她。
茜綾聽著聽著,臉色忽然陰沉了下來:“媽媽,你該不會是要……”
“對,我要去把實情向有司交代清楚,哪怕他要跟青樓扯上瓜葛,也總好過現(xiàn)在這樣?!毕覎槇远ǖ?。
“不,你不能去,”茜綾更加堅定地立刻反駁,“你去了,他們問你為何知道此事,你怎么說?”
“你放心,我橫豎不說出你便罷?!毕覎樥f著就要起身出門。
茜綾拉住老婦人,再次阻攔:“可萬一他們一定要問個清楚呢?不行,決不能讓他們知道我的出身,且我料,韋忠死不說出實情,也是因怕人知道他跟春鶯苑的瓜葛,你交代出來,也悖逆他的意愿。”
弦崢急得都快哭了:“他都進大獄了,哪還顧什么名聲?!他不肯說交代,當(dāng)然是怕人發(fā)現(xiàn)我這里的帳目有問題!就算不是這個原因,我也不能眼睜睜看他去死!”
茜綾勸了一陣子,見勸不住,干脆拍胸脯道:“此事包在我身上,我定讓他們放人就是了。十天后,人不放出來,再任憑媽媽決斷?!?p> 弦崢聽茜綾說的果斷,只得點了點頭。
——————
夜晚,短暫的歡樂過后,茜綾把頭靠在來俊臣懷里,半是嬌嗔半是命令道:“韋忠的錢,是他的相好給的,你同上司講一下,或再使點錢,請他們放人……”
“你怎么知道?”來俊臣疑惑地問,又猜道,“哦,他那相好,該不會也是春鶯苑的姑娘吧?一開始也是她找你求情的吧?”
“不是姑娘,是鴇媽。”
來俊臣聞言,不禁一笑:“哦,對對對,我怎么忘了,十萬貫、連續(xù)二十多年,肯定不是來自什么年輕姑娘。想不到,你那媽媽……還挺……還挺有錢。”
“事成后,她愿許你一千貫!”
來俊臣略不滿地“嘖”了一聲,推諉道:“事成不成不在我,關(guān)鍵是上面。要是上面就是堅決不肯呢?那老鴇肯定還是要去告訴,到時候,你的出身還是免不了泄露。”
“不成的話再說,你先去試試看。”
“那要是上面肯了呢?”來俊臣陰陽怪氣地拋出一問。
“你什么意思???”茜綾被搞得一頭霧水,“那不是正好?”
“好?姐姐別忘了,韋忠若放出來,你心心念念要搞死的韋公子就也要放出來,之前的功夫等于白費了。”
“白費就白費,”茜綾決然,“總不能讓人知道我跟春鶯苑的過往?!?p> 來俊臣抱緊了茜綾:“姐姐若信得過我,就請放心把此事交給我去辦,保證既能把姐姐的過去保護得密不透風(fēng),之前的功夫也無需白費?!?p> 聰明如茜綾,一下就猜得到來俊臣要用什么手段,她的心頭掠過一絲不忍,剛想抬頭說“不可”,卻被來俊臣按了下去。許久,她嘆了口氣,選擇裝糊涂。
——————
弦崢按捺住焦躁,等了好幾天,沒有等來任何消息,只等來了幾位錦衣官差,說是抽查平康坊內(nèi)青樓妓院的稅務(wù)。
韋忠才出事,春鶯苑緊跟著就被查稅?弦崢覺得有些巧,但樂觀猜測真的只是巧而已,便令人取了一份賬本給官差。
三天后,來俊臣帶人來到春鶯苑,將調(diào)查結(jié)論告訴了弦崢——春鶯苑存在嚴(yán)重漏稅。
“我們整整查了三天,許多帳目都是作假的吧?譬如陪游唱曲,一般價碼在二十五貫,頭牌們實際是五十貫,你卻都按二十五貫來記,最后納的稅,可是遠遠少于你應(yīng)該納的?!?p> 弦崢忙陪笑解釋:“哦,那應(yīng)該是記賬時記錯了,您只要查一下總營業(yè)額總利潤,就會發(fā)現(xiàn)跟我們的納稅額還是對的上的。再說了,那么大一筆,我再想藏,也是藏不住的?!?p> “是嗎?那要是再加上你贈與好友的部分呢?還對的上嗎?那筆錢的稅,定是漏過了吧?”
弦崢錯愕不已,指住對方低聲驚問:“你,你怎么知道?你是……?茜綾她……”
“沒錯,我就是來俊臣。”來俊臣面不改色,“細細核算下來,少去的部分正好等同于韋家那筆不明來源的錢款。你跟韋家,這下都坐實了?!?p> 弦崢坐在地上,沉沉喘氣,動彈不得,不哭不笑,證據(jù)放到跟前時還是如此。來俊臣看著眼前的場景,不由心里暗笑,連自己都佩服自己這一箭雙雕的本事,一舉干倒兩個論年齡堪當(dāng)自己父母的老人。
老婦人靜靜坐著,看著苦心經(jīng)營多年的春鶯苑處處被貼上了封條,看著嬌滴滴的姑娘們被拿著棍棒的官差無情驅(qū)逐,走前還被勒令卸下全部珠玉首飾。她就這樣看了許久,終于感到心口一陣絞痛。
“心疼吧?看在你曾……看在你這般年老的份上,我也不為難你,偷偷給你支個招——你就學(xué)她們,哪遠往哪去,敢回來京城,自有有司捉拿你查辦!”
來俊臣說完,站直了身子,腳邊老婦孱弱的身子卻慢慢臥倒下去,嘴里似還喃喃自語說了一句什么。
弦崢說完,趴在地上,再不起身。來俊臣覺察不對,附身去探摸鼻息,才發(fā)覺這位老人已氣絕身亡。
來俊臣抬腳狠踹在老婦人尸身上。
“當(dāng)年誰說要踹死我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