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許久的特助(七)
許是我們這個行業(yè)的壓力比較大,我發(fā)現(xiàn)我們小組里面的同志們,都有各種各樣的降壓方式,我曾見過在辦公室焚香祝禱的、見過狂錘鍵盤的,但我認為其中最離奇的是錢無窮小姐的解壓方式。
她的桌面有個一個文件夾,她把它稱作“降壓艾薇”,說是有良好的調(diào)節(jié)內(nèi)分泌的作用。因為這個文件夾名字取地十分邪惡,而錢女士又看起來相當年輕有力,于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認為里面是一些少兒不宜的東西,大家誰也不好點開它。
但好奇寶寶易憧憬可沒有那么多的拘束,當他受委托在錢無窮的電腦里拷貝一份資料的時候,懷春的他也偷偷烤下了這份“降壓艾薇”,意圖后用。站在他身后不小心看見了的我,抱著不想殘害祖國花朵的心理,友情提示了一下他,我說道:“這沒啥好看的,小孩子不要太好奇?!?p> 易憧憬對我傻呵呵地樂了一下,又擠眉弄眼地對我說:“我這絕不是自己要看的,我是誰,我好奇這玩意干嘛,我就是怕無窮姐走向深淵!我得拯救她,我得分析分析...”
于是在一個夜黑風(fēng)高的夜里,加班到凌晨的易憧憬或許需要一些刺激,我見他鬼鬼祟祟偷瞄了我?guī)籽?,在電腦上插上了U盤,我猜測他打開了這份文件夾。
“我曹!這吉巴爾是些什么鬼玩意!”易憧憬的叫聲在深夜的會議室里飄蕩,凄慘而憤怒。
“說雞不說巴,文明你我他。”我抬起頭來,勸他。
錢無窮小姐的“降壓艾薇”中,滿滿地都是“貓見了黃瓜突然彈跳開來”的圖片、動圖、視頻。易憧憬是真真切切地在深夜里,看了“貓片”,他的憤怒,我可以理解,年輕小朋友就像是禾苗,在春風(fēng)里豎起柔弱的莖稈,一般都怕貓糟蹋。
而今天,在聽見門鎖轉(zhuǎn)動的聲音之后,幾乎是在開門的一瞬間,易憧憬就像是錢無窮女士文件夾中的那些見了黃瓜的貓一樣,嗖地一聲從沙發(fā)上彈跳開來,他又向一個憤怒的小鳥,從彈弓上彈射了出去。
總之,他急匆匆、慌張張、帶著幾分懼怕,帶著幾分防備,從我身上彈開了。怎么說,像是被捉奸在床還害怕被揍的小青年。
剛進門的藍優(yōu)顯然是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一幕,她提著打包的豬頭,包背帶從肩膀上滑落下來,她滿眼是八卦的神情,壞笑道:
“看來我來早了一步。”
“藍優(yōu)姐!優(yōu)姐!哎喲我的祖宗!是你呀!”易憧憬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他癱倒在沙發(fā)上,撓著自己的頭發(fā),對藍優(yōu)到:“你干嘛不敲門嘛!你來干嘛呀!”
易憧憬的一系列操作讓我實在忍俊不禁,我捂著肚子,對藍優(yōu)說道:“可不是來早了!哈哈哈哈我們的易憧憬小朋友剛剛要表演霸王硬上弓,結(jié)果你給打斷了?!?p> 藍優(yōu)也憋著笑對易憧憬道:“怎么不能是我?你以為是誰?是蘇煥呀?瞧你緊張死了?!?p> “哎這可跟許哥前男友沒關(guān)系啊,你說這個狀態(tài),這個氣氛,他誰來我也得緊張啊,要是要丈母娘來了咋整。”易憧憬狡辯道:“我說許哥怎么拿了三雙筷子,原來是優(yōu)姐你要來啊,來來來吃飯吃飯。”他想要轉(zhuǎn)換話題。
藍優(yōu)脫下羽絨服,擠眉弄眼對我說道:“真是我來的不巧,打擾你換口味了?!彼贸鲆缓胸i耳朵放在桌上道:“今天是我魯莽了,我應(yīng)該先敲門的?!彼f到這里,看了一眼易憧憬,把易憧憬的臉都生生憋紅了。
“好了好了,小孩子臉面薄,不能再說了,再說要別扭的。憧憬,你剛剛那個姿勢還是地道的,特別帥,就是容易擠出雙下巴?!蔽乙槐菊?jīng)地說道。
“哈哈哈哈哈”我和藍優(yōu)同時笑出聲來,氣地易憧憬撂下了筷子道:“你們吃吧,我走了!”
我和藍優(yōu)拼命止住笑,道:“不說了不說了,真不說了,咱們好好吃飯。優(yōu)優(yōu)你咋下班這么晚?”
藍優(yōu)道:“還不就是黃蹊。趁著齊總下班了,非要來和我嘮嗑,裝作和我很熟的樣子,就想套路一下最近有沒有他的升職信息。”
“嘖。黃蹊為啥這么著急呀?!蔽业溃癆-211項目這還不到一年就開業(yè)了,開業(yè)了還不就是營運經(jīng)理還不就是他的。況且請示被駁回時間也不長。”
藍優(yōu)正要說話,易憧憬便說道:“怎么就是四娘的了?你不是也是特助嗎?不是你倆競爭嗎?”
藍優(yōu)接著道:“黃蹊他言語里,對三十五歲這個概念特別注重,就怕明年他三十五歲了,還沒有蹭上中層領(lǐng)導(dǎo),中年危機,有時候想想也可憐?!?p> “可憐個屁喲。”易憧憬道,“男人就該頂天立地,像他這種討飯的嘴臉,有什么值得可憐的?!?p> “慎言。”我向易憧憬道,“憧憬,你是不懂四娘的痛苦。他沒有你這樣的經(jīng)濟基礎(chǔ),要養(yǎng)父母養(yǎng)老婆孩子,人窮志短,也是形勢所迫。你不要對四娘太苛刻,他也沒怎么得罪你。”
“得罪你就不行。”易憧憬道,“欺負女人算什么本事呢?要我說,大家各憑家伙本事,能者居上。許哥我就不懂了,你怎么看起來一點也沒有要爭的意思。”
易憧憬的世界,都是直線構(gòu)成的,他理解不了職場的彎彎繞繞,理解不了爾虞我詐,他這樣維護我,叫我心里居然有些慚愧。我道:“我不是不爭,而是擺明了爭不了,何苦費那個力氣?!?p> “這我還真聽不明白了。黃蹊針對你,不就是因為你威脅到他升職嗎?”易憧憬道。
“黃蹊的特別助理,是有明確文件蓋了章的。假如總公司不直派一個營運經(jīng)理過來,黃蹊就是預(yù)備役營運經(jīng)理。你瞧,第一批圖紙都交出去了,營運經(jīng)理還沒有來,這就證明直派的幾率不大。”我向易憧憬解釋道。
“我知道呀,那你不也是特助么?”易憧憬的一根豬耳朵還夾在筷子上,愣愣地問道。
“我是享受特助名號的高級主管,特助還在試崗期,就是拿著主管的工資,干特助的活兒。假如我要升職,下一步應(yīng)當是職位與待遇相匹配,成為真正的特助。而本公司營運經(jīng)理在崗位年限上有要求,要滿高級主管含在內(nèi)二年以上,我不滿足,所以在開業(yè)大典上,出現(xiàn)的營運經(jīng)理只能是黃蹊?!蔽矣脴O其普通的語言向易憧憬解釋道,“所以我只干好自己的活兒就行了,沒必要和黃蹊爭,也不用爭?!?p> 藍優(yōu)點點頭,道:“黃蹊實在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草木皆兵,他就是太怕了。說來也是,他既沒有什么背景,也沒有什么過硬的本事,在恒森服務(wù)了十年了才熬到今天,生死只能靠領(lǐng)導(dǎo)的憐憫。到手的鴨子他也不敢下嘴,就是苦了許久,老是被他折騰?!?p>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咯?!蔽业?,“其實做特別助理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開業(yè)之后沒有這么忙,特別助理也沒有多少活兒,我也要騰出時間好好整理一下我自己,也得想一想未來了。”
“嗯?”易憧憬道,“未來就坐在這里吃豬耳朵,還要整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