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君君臣臣
入南梁先帝劉盛幕府,輔佐梁武帝劉盛統(tǒng)一南國三州之地,最終形成了與北祁朝廷對峙的局面,帝王之業(yè)成,同時也穩(wěn)定了南國黎明百姓的心,綏想身退修道,于是再南梁政和三年上書梁武帝請辭歸隱梅山,回梅山天擎宗道觀潛心修道。
武帝心中雖有千般難舍,萬般挽留,奈何道平宗師何嵚心意以絕,以金蟬脫殼之計(jì)脫身南梁朝堂,離開了武帝身邊,木以成舟,水到渠成之下,武帝只好準(zhǔn)了道平宗師的辭書,準(zhǔn)他回梅山天擎宗道觀修道。
宗師回山,同時一并到來的,就是這南梁無上的盛寵,先帝敕令,重修天擎宗梅山道觀為道平宗師道場,立天擎道宗為南梁國教,天擎宗才有今日之盛大局面。
道平宗師雖說歸隱山林,潛心修道,可南梁每逢大事,先帝劉盛總不忘遣人垂詢,盼宗師利用道宗預(yù)知前事之術(shù),給予指引,多年下來,下自成蹊,形成了這南梁皇朝逢事,必垂問天擎宗道平宗師的習(xí)慣。
先帝如此行事,新帝亦然。加之,南梁成帝劉安新立不過兩年有余,處在外有北祁朝廷對立,內(nèi)有世家大族爭權(quán)的局面下,成帝行事謹(jǐn)慎,遇事揣測無衡,這種境況下,忠心耿耿,與世無爭的前朝老人道平宗師,自然成了成帝需要倚仗的人。
了苦大師聽完兩位師兄弟所談,若有所思的開口說到:“師兄,師弟,天有異象,星曜變化是大征象,怕是這兩朝三州之地,不少人都已知曉,就是不知這些人是怎么想的?!?p> 了苦大師所想不錯,星象變化之事,最關(guān)心的,首當(dāng)其沖是皇家,接著就是各世家大族了,他們關(guān)注星象變化后面發(fā)生的事,特別是能改變天下的事,以便于事出之后,他們能提前在天下局面變化前為自家謀劃,為家族的將來做打算,所以此時,各世家一個個揣測天意之余,都靜觀此事發(fā)展。
接著再關(guān)注此事的就是精通觀星之術(shù)卻自稱方外之人的人了,他們雖然自稱方外之人,卻不免與皇家和世家牽連,這其中的有些有德之人,還關(guān)心著,這天下所有人的疾苦,雖說是方外之人,可是又有誰能完全脫出俗世之外。
南梁天擎宗天文臺,道平宗師及其門下親傳弟子,八人觀星曜星輝之事后,道平宗師靜立沉思,其七位弟子紛紛猜測征象。
同時,巴矩二州,苗疆大巫祝寨柳月觀星曜變化后,心中不安,正下令讓其余部落的巫祝前來,召集他們,打算用這苗疆特有的巫術(shù),離神之術(shù)測其吉兇。
了難大師聽了苦大師這樣講,心中滿是被這席話提及的顧慮,心有戚戚的開口講到:“了相師兄,了苦師兄說的話不無道理,觀星之術(shù),觀以知事,北方禪宗、南方道宗和西南巫祝,倒是不用擔(dān)心,畢竟我們都是方外之人,可皇家,世家之中,卻不乏別有用心之人,我怕這星曜變化之事,被有心人利用,成了這為禍天下的開端?!?p> 了難大師闡明心中所想,了苦大師覺得了難大師所言不虛,于是兩人紛紛看向師兄了相大師,想看師兄態(tài)度,同時聽了相大師解析。
了相大師懂得兩位師弟的擔(dān)憂,這也是為何這么多年,無相寺對皇室賜奉和世家捐奉,不請駁,亦不感念,對于所得侍奉悉數(shù)拿來普濟(jì)天下災(zāi)民。同時,了相大師還歸勸寺內(nèi)眾弟子,除了份內(nèi)之事,如參與皇家年內(nèi)法事和為世家做法之外,不可與之太過親近。
眾人談話間,星象再生變化,巨門星由明似火,變的逐漸暗淡了下來,似乎回歸了正常,這一來一往,不過整二個時辰。
梅山東山山道,循道上山的年輕人及老者,年輕人身穿黃白色夔龍樣華服,頭戴金制發(fā)冠,簪一白色凝脂玉發(fā)簪,兩須長發(fā)由鬢角順滑垂下,整個人身行峻拔,劍眉星目,不過,眉宇間卻無少年純真之感,多是憂愁。老者身著藏藍(lán)色簡略刺繡福字華服,不似年輕人華貴,卻多了些肅穆之氣,除了穿著不同之外,老者長相亦頗有特點(diǎn),面如長冠,眉似蘭草,眼是丹鳳,鬢角發(fā)須如龍須下垂,且這下垂須發(fā)皆成銀白之色,其余頭發(fā)濃黑,一看就是人中之龍鳳,有睥睨四方之感。
兩人一前一后被侍從扶攜向山上走著,聞手下侍從提醒,兩人停下步伐,駐足于山道臺階之上,眺望著星空,稍傾之后,年輕者面露難解之色的看著老者,老者卻專心看著巨門星變化,同時由此想到了二十年前紫微星變的情況,老者亦懂年輕人看自己時心中所想,不想年輕人擔(dān)憂太甚,綏發(fā)言到:“圣上,上山吧?!?p> 對,此時向著梅山天擎宗道觀去的人,正是登基兩年的南梁成帝劉安,老者是與道平宗師一樣的先帝老人,南梁定國侯兼大都督陳霆。
陳霆,字馭鈞,早年率家族子弟兵入武帝劉盛勢力,隨劉盛征戰(zhàn)天下,劉盛登基為帝后,分封百官,官拜大司馬,爵封定國侯,爵位世襲罔替。
劉安聽聞陳霆簡言,還是擔(dān)心的說到:“閣老,先帝在時,曾給朕講過二十多年前的事,這事還是值得深思的。”
陳霆聞成帝劉安之言,還是以寬慰為主,開口說到:“圣上莫慌,先帝將圣上和國家托付給臣,只要有臣在,臣一定替先帝和圣上守住大梁江山?!?p> 成帝劉安看著臉色也開始凝重的陳霆,開口說到:“這些年,內(nèi)外之事,全賴閣老處理,朕才能穩(wěn)坐帝位,閣老這些年辛苦了?!?p> 年老的陳霆神色以無明顯變化,早已寵辱不驚的陳霆卻謙卑的回到:“老臣惶恐,份內(nèi)之事,圣上這樣的話,以后不可多言,特別是以后當(dāng)著臣工的面。”這句話和態(tài)度,就看出一個老人的城府。
武帝病危之時,成帝尚且年幼,武帝明白,若日后成帝繼位,還需有人輔助才能坐穩(wěn)帝位,臨崩之時,在這南梁朝堂臣工中,選擇了跟隨自己多年的老臣陳霆作為托孤大臣。
武帝知曉陳霆的能力,同時卻也不放心陳霆在南梁朝堂的影響力,不過,事已至此,只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了,故武帝還是將成帝托付給了陳霆,讓陳霆如同輔助自己一樣,輔助成帝劉安。
先帝劉盛言語,勾起陳霆回憶,陳霆回首與先帝種種,悲戚之中,跪于先帝床榻邊,叩首承諾忠心輔助成帝劉安。
先帝欣慰一笑,擺手讓陳霆退下,陳霆轉(zhuǎn)身退出先帝寢宮,武帝似殘燭復(fù)燃,兀然的坐起身來。
摸著跪在床榻邊的成帝腦袋,俯下身子,耳語到:“皇兒,你要時刻謹(jǐn)記,拉攏陳氏和牽制陳氏,沒有富陽陳氏在南梁朝堂之勢,你難以穩(wěn)坐皇位,朕走后,切記不可與之爭鋒相對,你要學(xué)會利用它,同時也要學(xué)會牽制它,這樣你就可以立于安穩(wěn)之地。”
成帝抽泣叩首,似是告知武帝劉盛放心,他懂得其中利害關(guān)系。
武帝看著年幼的成帝,再次抬起手摸著成帝掛淚的臉,開口說到:“皇兒,無事,我走后,你記著,一定要再為陳霆加封?!?p> 成帝聞言,抬眼看著武帝,父子二人四目相對,武帝問到:“皇兒,你可知為父的用意?”
成帝擦了早前流的淚,回到:“父皇是想把這恩情留給孩兒做,讓陳霆和我之間產(chǎn)生感情,讓他時刻感念父皇和我給他陳氏的榮耀,同時提醒他,這南梁天下是我劉家的,我才是南梁的皇?!?p> 武帝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拍著成帝的臉,豎著大拇指,對成帝說到:“對,皇兒,有長進(jìn),我生前一再的加封外臣,不再加封陳霆,一來是防止他權(quán)勢過盛,二來就是想把他留給你用,皇兒,你可以參透這其中利害,皇兒,帝王未必要弓馬嫻熟,可是一定要有馭人之能,只要你能把他們這些人之間的利害關(guān)系操縱在手里中,假以時日,你就會成長為一個好帝王?!?p> 成帝點(diǎn)頭,并說到:“孩兒明白,孩兒知道父皇的苦心?!?p> 武帝看成帝反應(yīng),覺得還有一步棋,本來是不愿意提的,不過看有成帝如此反應(yīng),武帝綏想再為成帝留一步棋,開口說到:“皇兒,你還有一人可用。”
成帝聽聞,抬頭看著武帝。
武帝小聲說到:“天擎宗道平宗師何嵚,皇兒,日后若有要事,無人問計(jì),可潛人帶書信去天擎宗找道平宗師問計(jì),他一定會幫你的,切記,你不可與天擎宗太過親近,以免遭奸人破害,不過,必要時,你也可以舍棄了他們?!?p> 成帝聞武帝言,自然誠懇應(yīng)著武帝。
武帝本就是回光返照,交代完事情后,即刻便龍馭歸天。
天子的心,豈是他人可以揣測,武帝一生謀略出眾,自然心中明朗,他死后,若是陳霆想篡位,南梁怕是誰也攔不住,不如就給他一個誰也到不了的位置,物極必反,這加官進(jìn)爵是天大的恩寵,卻也是極大的危象,其他家族斷然不會讓他陳家一家獨(dú)大的。
這件事后,且看他如何做,故讓成帝在他死后,以新帝登基,恩澤百官的名義,封陳霆大都督之職,統(tǒng)領(lǐng)文武百官,為南梁百官之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用這份天大的恩情,用來保持兩個人的微妙關(guān)系。
這之后,南梁文武內(nèi)外之事,全由陳霆裁決,再交由成帝御批,二年間,陳霆倒是未曾雷池半步,一直也算是恭敬對待成帝。
顧忌先帝臨終之言,成帝一直未曾與道平宗師私下會面,至于今天成帝為何明目張膽的出現(xiàn)在通往梅山天擎宗道觀的山道上,是因?yàn)?,星象之事,陳霆也時難以解答的,就只好帶成帝前來問詢懂得觀象的道平宗師,想讓道平宗師為成帝解惑。
成帝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一邊登山,一邊想著先帝臨終之時交代的話,這時,陳霆又開口說到:“圣上,我們先聽聽道平宗師怎么解此象,再做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