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荒原,入眼是一片黃土,日頭高高掛著,十分酷烈,然而依舊驅(qū)散不了那刺骨的冰寒。
“整個村都沒活人了?!?p> 一個年輕的小校搓了搓手,彎腰搭起一具老婦尸體的胳膊,另一頭有人搭著腿,兩人一塊兒往村外搬,那里有其他兵丁正在挖坑。
坑挖得很大很深,顯然不是只為葬一個人——這里四處都是荒野,他們也沒條件給每人置一口棺材,所以只能把所有尸體都往一個坑里埋。
“那些馬賊太可惡了。”跟他一起搬尸體的兵丁塊頭大很大,看起來憨頭憨腦的,想了半天,才憋出這么一句話來。
小校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就算是馬賊,也得吃飯啊?!?p> 這樣被劫掠屠殺的村落他不是第一次見到了,起先還覺得觸目驚心,見多了也就麻木了——誰叫這世道,人命最賤呢?
大塊頭兵丁不再說話了,他本就嘴笨,雖然心里覺得小校說的不對,但也想不出來該怎么反駁。兩個人手腳麻利地把老婦的尸體扔進(jìn)坑中,又回去搭起了另外一具。
“這尸體真輕。”小校照例搭起了胳膊,隨意低頭看了一眼,就這一眼,小校嚇得差點(diǎn)把手里的尸體扔出去。
一雙黑洞洞的眸子,毫無感情地看著他。
整個村子都被屠盡了,怎么還可能有活人?
小校定了定心神,打量了這具尸首一眼,瘦瘦小小的也就十五六歲的模樣,穿著又臟又破的麻葛棉衣,腳下的草鞋還掉了一只,露出打滿補(bǔ)丁的襪子,臉黑一塊白一塊的,嘴唇也毫無血色——分明就是死了,至于眼睛為什么睜著,大概是死不瞑目吧。
小校也沒什么好心給人把眼睛撫上,只催促著大塊頭把這具邪門的尸體搬走,誰知,這尸體說話了。
“你是枉死之相?!?p> “詐尸啦!”
小校腳下一個趔趄,摔了個屁股墩,也沒忘了兩手一甩,把尸體給扔了出去。
事實上也沒扔出去,大塊頭那個憨貨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還抱著尸體的腿發(fā)愣呢。
“阿良,剛剛是有人說話了嗎?”
大塊頭疑惑地問,全然沒注意到叫他抱著雙腿的尸體正軟軟地倒掛了下去,肩膀著地,脖子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彎曲著。
軟的?
小校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具尸體竟然并不僵硬。
“你快把手里的尸體放下!”小校疾聲低喝,手悄悄按在了腰間的刀把上——在這一村子的死人中藏了個活人,這不對勁。
啪嗒。
這是尸身軟軟掉落到地上的聲音,輕飄飄的,跟掉了床棉被在地上似的。
“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唔……耳垂肥大,倒是個有福之人?!笔w又張嘴說話了,“難怪你能活到今日?!?p> 前一句話說的是大塊頭,后一句話卻是對小校說的。
刷拉!小校面色一戾把刀拔了出來,“哪來的妖孽!”
大塊頭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原來是尸體在說話啊?!?p> 小校瞪了大塊頭一眼,“還不快過來!”
大塊頭慢吞吞地朝小校挪過去,眼睛還盯著地上躺著的尸體看,“阿良,這不是妖孽,這是個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