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陳筱囡
陳筱囡,個子很高,我的高中同學(xué),算是班上女生里比較高的那種,皮膚是小麥色,有一雙會說話的小眼睛,還有一個櫻桃小嘴,她是貝若森的第二個同桌。那時候我們每個月都會有一次月考,我的成績很理所當(dāng)然的直線下降了,然后貝若森的座位被換到了后面,那天他又逃課沒來,班主任直接從我旁邊把他的課桌和椅子搬走了。我看著這一幕,就只是這樣看著,心里怨恨極了班主任,卻一言都不敢發(fā)。然后我們的同桌關(guān)系便就此結(jié)束了。
我們的距離一下子變的很遙遠(yuǎn),遠(yuǎn)到再也無法將紙條傳到對方手里。我們之間唯一的聯(lián)系就是我依舊幫他跟悅悅寫信,只是他們的蜜月期已過,信越來越少,少到后來幾乎都不再寫信了。
然后貝若森換了一個人繼續(xù)開始撩妹,用的方法是不是一樣的,他們每天都在聊什么,我全然不知,只是看見陳筱囡和我當(dāng)初一樣開心的笑,一樣的眼神。但筱囡會偶爾跟他一起逃個課,會跟他一起在課間的時候在外面走走,而我跟他之間的所有,都沒有離開過課桌。我們上課的時候傳小紙條,課間的時候坐在座位上聊天,偶爾他來上個晚自習(xí)就給我一支耳塞,我們同聽一首歌。
然后我買了很多橘子,很便宜很酸的那種,我每天送他一個,然后看著他必須當(dāng)著我的面吃完,我覺得他內(nèi)心多少覺得有點(diǎn)愧疚我的感覺,或者說可憐我,覺得自己又找到了新的目標(biāo),而被他拋棄的我顯得格外狼狽。他每天吃完橘子都強(qiáng)裝鎮(zhèn)定的對我說好吃,謝謝了。然后我心滿意足的沖他微微一笑。
這樣過了三個星期吧,他終于不想再裝了,他鋪墊性的問我:“你喜歡吃橘子嗎?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p> 我只回答了一個“嗯”。
他又繼續(xù)問道:“這個橘子你吃了嗎?”
我搖搖頭說道:“沒吃,舍不得吃,留給你的。”
人總是會突然長大,在經(jīng)歷過某件事或某個人的時候。我沒有因為貝若森而長大,只是因為他體會到了酸和偽裝。他把橘子剝開,掰下一瓣喂到我嘴里,這是他第一次喂我吃東西,原因卻是他實在吃下不去的酸橘子,我嚼了一下實在酸的咽不下去又吐了出來,然后很驚訝的說:“好酸呀?!?p> 他像終于松了一口氣一樣,就等著我說出這三個字。然后一邊說道:“你之前給我的所有橘子都是這個味道。”一邊把手里剝好的剩下的橘子送到我手里。
我沖他做個苦笑的表情,用很無辜的神情反問他:“是嗎?”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是呀,而且我都當(dāng)著你的面不露聲色的吃了?!?p> 那之后我沒再送他橘子。我想他若還記得這件事,肯定至今都不會猜到我是故意而為之。
記得某一次貝若森不在,我忍不住找陳筱囡聊天,我問她:“筱囡,你昨天逃課是跟貝若森一起嗎?”
她稍稍驚訝了一下,然后說:“哇塞,我昨天下午跟貝若森一起悄悄逃課,居然被你發(fā)現(xiàn)了。這么關(guān)注我呢,嘿嘿。”
我的腦細(xì)胞努力轉(zhuǎn)動,轉(zhuǎn)瞬編出一個關(guān)注到她的合理理由:“啊…是呀,我昨天脖子有點(diǎn)不舒服,我就這么轉(zhuǎn)動脖子的時候偶然發(fā)現(xiàn)你這邊座位空了?!蔽乙贿呎f著話一邊轉(zhuǎn)動自己的脖子展示。可我所有做的鋪墊都只是為了問:“對了,那你們逃課干嘛去了呀?”
“我們?nèi)ゾW(wǎng)吧了呀,我第一次去網(wǎng)吧,就是若森帶我去的,我的QQ號就是他幫我申請的……”說起網(wǎng)吧,她掩飾不住自己的興奮,滔滔不絕的講起。
“QQ號?”我打斷她的話,有點(diǎn)好奇的看著她。
“哎呀,就是可以加好友,我跟貝若森也是好友,還可以跟陌生人聊天,你沒看《第一次的親密接觸》嗎?痞子蔡和輕舞飛揚(yáng)就是在網(wǎng)上認(rèn)識的呢。對了,你要想去的話,下次帶你一起去啊?!彼次衣犓f的認(rèn)真,突然說到要帶我一起去。
我稍稍怔了一下,回過神來說:“???我不去,那個,那你們怎么在上課期間出的學(xué)校的大門呀?”
“這個呀,當(dāng)然不是從校門口光明正大的出去的啦,咱們學(xué)校操場南面墻有一個小豁口你知道的吧,我們從那翻墻出去的?!?p> 我睜大眼睛說:“你也太厲害了吧,那么高的墻都能翻的過去?”
“我自己肯定也翻不過去,若森幫我過去的。”說到這里我看到她臉上不經(jīng)意間揚(yáng)起淡淡的笑。
我在心里稍微震了一下,他幫你,那豈不是他拉了你的手,甚至撫過你的肩么。這些念頭在我心中一閃而過,趁著她的笑,我問出了最想問的一個問題:“筱囡,我看你跟貝若森有說有笑的,你們都聊些什么呢?”
她把頭微微向上側(cè)了一下,眼睛向上看,像是在幸福的回憶,那種期待的眼神,我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說:“若森他懂的挺多的,說話很有意思。你知道嗎?我以前一直以為兩個人接吻就會懷孕,為此他還笑話我?!彼龎旱吐曇舾倚÷曊f。
你們?yōu)槭裁磿懻摰竭@個問題呢,難道你們——接吻了??我在心里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臉上卻顯的十分平靜:“那當(dāng)然不會?!焙唵位貜?fù)了一句。
“他還說過一句很有深意的話,他說喜歡是淡淡的愛,愛是深深的喜歡?!?p> 嗯,這是他說話的風(fēng)格。我在心里暗暗想到。
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問我:“對了,你們之前不是同桌嗎,你們那時候都聊些什么?不會都不怎么聊天的吧”
“我…我們呀,也確實沒什么可聊的,他就跟我說了說他在醫(yī)院時候的事?!蔽矣悬c(diǎn)不知所措的回答。
“哦,他倒沒跟我說過他在醫(yī)院的什么事,估計也沒什么好說的吧。”
“嗯,是呀,也沒什么好說的,就是無聊的時候簡單說幾句。”我趕緊接話回答,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快回答,就像怕被別人看穿什么一樣,可我還是想要提醒什么似的,我又輕輕說了一句:“還有就是他偶爾會跟我說起他女朋友什么的?!闭f完我便迫切的看她的神情。
她沒有任何表情,我以為她會吃驚或者露出小小的悲傷,但是她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說:“你說悅悅呀,我也知道她。”
真的不在乎么?我在心里默默反問了一句。嘴上卻說:“然后就沒有什么了?!贝掖覟檫@段對話畫上了句號。
后來我也沒有看《第一次的親密接觸》這部小說,不知從何時起,整個校園里沒有人不知道輕舞飛揚(yáng)和痞子蔡的愛情故事,唯有自己還依舊用編織那些復(fù)雜的玻璃絲手鏈來打發(fā)時間。高中時期我沒有踏進(jìn)過網(wǎng)吧,也沒有自己的QQ號,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自己不敢做的事情太多,不敢像陳筱囡那樣大大方方的喊一聲若森,不敢像她一樣公然跟貝若森翻墻去逃課,不敢像她一樣活在當(dāng)下不在乎其他,更不敢像悅悅一樣敢愛敢恨寫一封情書……
后來我跟筱囡聊過幾次天,我漸漸知道悅悅的網(wǎng)名叫輕舞飛揚(yáng),貝若森叫痞子蔡。也慢慢了解陳筱囡,她無拘無束,從不遮掩。很多年后的今天,我們沒了任何聯(lián)系,我想她會像我記得她一樣也記得我的吧,也或許不會記得了,也可能記得但不像我這樣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