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儀殿內(nèi)氣氛微妙,連夜調(diào)兵搞得人人自危,在軍隊的震懾下誰也不敢輕舉妄動。這時韋皇后才用凄涼的聲音,帶著哭腔告訴大家:“有個沉痛的消息,本宮不得不告訴諸位,就在昨夜,圣上他因突發(fā)急病,不幸去世了?!闭缰芭c宗楚客等人商量好的那樣,由韋皇后親口說出李顯的死訊,再由宰相拿出遺詔證明是李顯本人的意愿以維護韋皇后的利益。
話一出,殿內(nèi)一片嘩然,原本的沉寂被打破,充斥著質(zhì)疑的聲音?!霸趺磿??”“圣上駕崩了?”“怎么會這樣?”“這不可能吧?!薄笆ド仙霸粝逻z詔,勞煩宰相宣讀?!表f皇后讓宮女遞出遺詔交到宗楚客手中,宗楚客走到大殿中央,把遺詔讀了出來。
“先帝遺詔在此,誰敢不從?溫王茂自幼受先帝寵愛,立溫王茂為太子名正言順,太子年幼,皇后攝政那也是正大光明!”事情正如韋皇后預(yù)想的那樣發(fā)展,有軍隊撐腰,即使有異議,也沒有人敢提出來,人們還是接受了中宗已死的事實。李旦站在人群中,面無表情,一言不發(fā)。
皇帝一死,國家大權(quán)立馬落入了韋皇后手里。除了手中這份所謂的“遺詔”,投靠韋皇后的幾位宰相更是把朝廷控制的牢牢的。這時的韋皇后不僅相當(dāng)冷靜,還十分沉得住氣,連日指揮著宰相處理李顯的后事以及李重茂的登基事宜。
景龍四年六月四日,在韋皇后的操縱下,年僅十六歲的李重茂登基成為了大唐新一任皇帝,而韋皇后自己也順理成章當(dāng)上了太后,她離女皇的目標(biāo)又近了一步。有“遺詔”在前,韋太后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睦^續(xù)坐在簾子后面,以太后的身份臨朝攝政。少帝李重茂坐在前面的龍椅上,望著群臣,卻不知如何開口。扭捏了大半天,才講出一句話來:“朕今日登基,還望諸位大臣多多輔佐朕,朕一定會繼承先帝遺志,好好治理國家,做一位明君。”
話說的挺好,臺下的大臣們也準(zhǔn)備在新皇帝前表一表態(tài),不過韋太后并不想給李重茂這個機會,出言打斷了他:“既今日起,改元唐隆,各位要盡心盡力輔佐他,做好臣子該做的事,使我大唐興隆繁盛。”見風(fēng)使舵的人不在少數(shù),尤其是宗楚客幾個宰相,帶頭給了李重茂好看,“太后所言極是,皇帝還年輕,不僅需要我們這些大臣,還需要太后您多多指點和協(xié)助才是?!逼溆嗟娜艘哺響B(tài):“請?zhí)笸家煌o佐新帝。”
臺上臺下一唱一和,讓少帝重茂感到難堪,漲紅了臉,一聲不吭。望著對自己俯首帖耳的群臣,韋太后感到前所未有的喜悅,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而李重茂也深知韋太后立自己的意圖,無權(quán)無兵的皇帝最好控制了,即使心中有一百個不情愿,也只能任由韋太后擺布。
就在先帝去世新帝登基的這段日子里,太平一直在暗中關(guān)注著宮里事情發(fā)展的走向,就連太后攝政也沒有讓她感到意外,畢竟自己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那樣的事情。今日的太平衣著淡雅,連妝容都變得平淡了。平日里用的珠翠發(fā)飾也換成了一只白玉簪子,只將頭發(fā)簡單挽起。身處前廳的她正等著清荷給自己帶來宮里的消息。
不出一柱香的時間,清荷帶著消息回來了。雖然聽到了腳步聲,太平的視線卻并未從書本上挪開,只用平和的語氣詢問著:“怎么說?”“一切都如公主預(yù)料的那樣,韋皇后借遺詔之名扶立十六歲的溫王茂為新皇帝,自己順勢成為太后,隨后宰相請愿韋太后垂簾聽政,剩下的小官僚也無可奈何只得隨聲附和,朝堂上弄得新皇帝難堪?!?p> “以宗楚客為首的宰相皆是諂諛之徒,又怎會把這樣一個十六歲的皇帝放在眼里。比起一位毫無根基的新皇帝,手握大權(quán)萬人之上的太后才是他們需要巴結(jié)和討好的。這些天還有什么消息?”“韋太后派了一千精兵前往均州看守譙王重福?!?p> 聽到這句話太平的視線終于離開了書本,轉(zhuǎn)向清荷,問:“我記得是先帝的庶長子吧,年紀(jì)也比重茂要大,按照長幼的傳統(tǒng),他才應(yīng)該是被立為太子的那個??扇缃癯幸呀?jīng)有了一位皇帝,為今之計,控制住重福,防患于未然,以免重福發(fā)動叛亂。賞錢都給他們發(fā)了嗎?”
清荷點點頭,回答道:“都發(fā)出去了,尤其是那些不得志的小官和常年守門護院的宮女和太監(jiān)們,巴不得投靠公主,這樣才會給他們賞錢,這可比在朝廷里埋頭苦干用一輩子時間向上爬快多了。”
“你只管拿錢去結(jié)交朝中人士,若是想來投靠就不必了,正逢多事之秋,我可不想引火上身?!薄笆??!鼻搴烧胪顺鋈?,沒想到撞上迎面走來武攸暨?!鞍?,駙馬?!鼻搴勺R趣的退到門外,只留二人在內(nèi)?!澳愕惯€沉得住氣?!蔽湄哒谜驹谔矫媲?,擋住了光線,在她的臉上形成了對半的陰影,仰起頭望著武攸暨,冷淡的說:“又不是我的丈夫死了,難道要我披麻戴孝守在棺材前,整天臉上掛滿眼淚才叫悲傷嗎?”
對于太平帶刺的話語,武攸暨的表情有些無奈,仍用平和的語氣回答他:“你又何必這樣對我冷言冷語,我對你...”太平立即打斷了他,“十多年了,你恨我,我很理解。你既不能再娶,我亦不能再嫁,都只是互相折磨罷了。與其在這翻舊賬,不如好好想想你們武家今后的處境?!薄拔覐奈??!碧酵蝗黄鹕?,離開了座椅,長嘆了一口氣,決定把話說明:“你還是省省吧,多關(guān)照下你們武家的幾個年輕人,太后會需要他們的。”
武攸暨見太平離開,也只能搖頭嘆息,自己和她成婚多年,卻是有名無實。無數(shù)次想和她好好交談,而她一直逃避。“當(dāng)年的事我從未怪過你。”,這樣的話不止一次想要告訴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兩人漸行漸遠(yuǎn)。
在新帝登基后的第四天,韋太后召集了所有支持她的官員到內(nèi)殿議事。此時正值午時,天空卻灰蒙蒙的,烏云仿佛要掉下來一般,風(fēng)呼呼的吹著,再大的風(fēng)也吹不開宮殿的陰沉。宮女把宰相們引到內(nèi)殿后自行退了出去,除了早在內(nèi)殿中等待眾人的韋太后,還有她一直寵愛的男寵——馬秦客。兩人眼神十分曖昧,即便有旁人看著,兩人絲毫沒有臉紅一分,也不避嫌。
“臣等參加太后。”眾人說道?!爸T位請坐,前幾日交給你們的事辦的怎么樣了?崔大人,不如您先說吧?”面對太后的問話,崔湜非常從容的回答著:“經(jīng)過臣這些日子的觀察,以及和上官婉兒的相處,臣以為婉兒聰慧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且對您忠心耿耿,若想辦成大事,一定少不了她的幫助。”
“相王和太平公主那邊有什么動靜嗎?”早在新帝登基前就把監(jiān)視相王兄妹的工作交給了宗楚客,以防相王動用李唐宗室人脈妨礙自己?!皳?jù)臣派出的手下說,并未發(fā)現(xiàn)相王和公主家中有什么異常,也未發(fā)現(xiàn)有朝中大臣在二人之間來往,公主府更是大門緊閉,無人進(jìn)出。”
“不叫的狗才咬人,她身處朝廷多年,又是則天皇帝愛女,才能智謀不輸其母,絕不會貿(mào)然行事。這樣故意想撇開自己的關(guān)系,倒是讓人有些懷疑了,你繼續(xù)派人盯著,密切關(guān)注他們的一舉一動,有什么消息即刻派人進(jìn)宮?!?p> “那相王那邊,也要多派人盯著嗎?”宗楚客問,“相王可是有兒子的人,如果不防范...”本是為韋太后考慮的建議,卻激起了她的反感,絲毫沒把宗楚客的話放在心上,更是夸下??冢骸鞍严嗤蹩刂谱?,幾個毛孩子能有什么作為?!無兵無卒更無人脈,今日所得皆是倚靠于相王,只要相王倒下去,他的子嗣還逃得了嗎,太平也是一樣?!?p> 沒兒子的這個事實深深地刺痛了韋太后,盡管扶立了新皇帝,但李重茂非自己親生,名分始終是她需要面對的問題。宗楚客還沒想好怎么回答韋太后的話,就有人搶先提出了先下手為強的主意:“太后若是不放心,不如帶兵把他們殺掉,只要他們死了,宗室沒有領(lǐng)頭的人,就不會有人站出來反對您了。取得皇位那也是指日可待呀。”自以為精明的楊再思說完還比劃了個砍頭的手勢,陰險在他臉上表露的淋漓盡致,用他自己的言行很好的詮釋了一個奸臣是什么樣的。
“當(dāng)年的李唐宗室被殺是因為越王貞與宗室密謀起兵,失敗后被安上了謀反的罪名。一個安國,一個鎮(zhèn)國,你以為像殺平民百姓,隨隨便便就殺了?你當(dāng)宰相也不少日子了,干這些事是要講智計策的,濫殺的手段該收斂了?!甭犕觏f太后的話,楊再思不得不羞愧的低下頭。
“不過楊大人的話倒是提醒了朕,相王和太平是一定要除掉的。”一群人正在密謀著,內(nèi)殿外傳來宮女的聲音:“稟太后,安樂公主求見。”“既然公主來了,臣等就先退下了,太后交代的事臣一定竭力去辦,微臣告退?!钡戎诔鸵恍腥俗吡艘院螅f太后才讓宮女把裹兒請進(jìn)來。
“給母后請安?!惫鼉鹤叩巾f太后面前正想行禮,剛做到一半就被打斷,“好了好了,免禮吧。不是罰你在自己府里好好閉門思過嗎?”一聽母后這樣說,裹兒心里覺得甚是委屈,慌忙坐下急于解釋:“母后你聽我解釋,父皇的死和我真的沒有關(guān)系!”
看著裹兒委屈得眼睛里都快擠出眼淚了,作為母親的韋太后這才去寬慰女兒,說道:“知道和你沒有關(guān)系,即使是你做的,也算幫了我的大忙。你不是一直想做皇太女嗎,現(xiàn)在機會來了,哭哭啼啼的如何能做好皇太女呢?”裹兒揉了揉眼睛,擦去了眼淚,久久不說話??蓜偛拍欠拝s讓裹兒感到毛骨悚然,為什么母后說父皇駕崩是幫她的忙,父皇駕崩最難過的人不應(yīng)該是她嗎?無論怎么看,母親的臉上有的也只是詭異的笑容,絲毫沒有失去丈夫的悲傷。她從未見過母親這樣,心里直發(fā)毛。
裹兒有意的躲避韋太后的視線,這樣細(xì)微的動作還是被韋太后察覺到了,“裹兒,怎么了?”韋太后出聲詢問。面對詢問,裹兒慌亂的解釋:“女兒不該不聽您的教誨,不該私自出門,女兒這就回家閉門思過好好反省。”韋太后心里雖有疑惑,但還是讓裹兒回府了。
“公子請在廳堂稍等片刻,容我通傳?!薄皠跓┣搴山憬懔??!鼻搴砂堰@位年輕公子哥引到待客的廳堂坐下,隨即給他擺上一杯茶。廳堂的正中間掛著一副山水畫,價值不菲。,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方桌上擺放著一對花瓶,論花紋作工,絕對談得上當(dāng)世珍寶。左邊的博古架陳列著各類精致的古玩、擺件,右邊墻上也掛著幾幅畫,價值極高,十分珍貴。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不是說了這段日子不見客嗎,你怎么...”太平見到廳堂中的年輕人,先是愣了一下,下一秒就露出了和藹的笑容,語氣也變的溫和了,“是隆基嗎?”李隆基立馬站起來,走到太平面前向她行禮,“給姑姑請安了?!薄眮韥韥?,快坐下。許久未見,真是越長越帥氣了,和幼時瘦小的你相比,像變了個人似的。對了,娶妻了嗎?””承蒙姑姑夸獎,以前瘦小,穿的衣服總是松松垮垮的,如今成人了,自然該有大人該有的模樣了?!?p> 說到娶妻,李隆基到有些不好意思了,”是,侄兒在潞州擔(dān)任別駕時,遇到一位趙氏姑娘,是城中賣藝的倡伎,其父也是個賣藝的樂人,兩人皆以此謀生。偶然欣賞過一次她的歌舞,此后一直記在心里,并且時常去看望她,久而久之,就喜歡上了?!?p> “能入你的法眼,想必這位姑娘歌舞倒是極佳的了。以歌舞為生,并無不妥,一個女子能在自己的一生中最美的年華遇到一個賞識她的人,真是莫大的福分?!薄斑@次從潞州回到長安,我也把她帶回來了。目前暫時安置在別處,等過些日子再把她接回興慶坊。侄兒還從潞州帶回了些當(dāng)?shù)赜忻奶禺a(chǎn),今日特地帶了些過來?!薄半y得你有這份心?!?p> 話鋒一轉(zhuǎn),李隆基卻提起了近日里宮里發(fā)生的事?!爸秲夯氐介L安也有一段日子了,期間發(fā)生了不少的事,皇權(quán)大變,最讓我擔(dān)心的是相王和姑姑您的處境?!碧降灰恍?,說道:“福禍相依,豈能避之?!薄霸谖业挠∠罄?,姑姑可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人,難道姑姑寧愿看著韋氏禍亂宮闈,往后顛覆皇權(quán)危及自身也不出手嗎?”話聽到這,太平給清荷使了個眼色,隨后清荷帶走了廳堂伺候的仆人們。
太平放下手里的茶,臉色也變了,對他說:“看來你今天也不全是來看我這個姑姑的,剛才那番話我權(quán)當(dāng)沒聽過,回興慶坊去吧。”李隆基并不打算放棄,向他姑姑分析起了利害。
“姑姑可知太后欲廢少帝自己取而代之嗎?”
“再清楚不過了,有的人也想做皇帝?!?p> “如果皇權(quán)真到了韋氏手里,您還能這樣置之度外嗎,屆時您又該用什么身份存在?”
“若沒有切實的證據(jù),他們是不會輕易殺人的?!?p> “與其等他們動手,不如先下手為強,鏟除韋家勢力,奪回大權(quán)。”
“隆基你說這話之前,考慮到后果了嗎,想先下手?這可是需要軍隊的,退一步講,即使有軍隊,貿(mào)然起兵,失敗了可是要殺頭的,所有宗室都會陷入危險的境地。你想冒這個險,和相王溝通過嗎?”
“男子漢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我敗了,我自己承擔(dān),不連累相王和其他兄長。勝了,是為大唐江山社稷,甘愿將功勞讓給相王。還請姑姑助我一臂之力!”說完當(dāng)即跪下請求太平。
“既然你有這份決心,那我就幫你一把??墒?,軍隊...”“軍隊的事就交給我,萬騎中有幾位將士和我的家奴是故交,或許借此機會能拉攏他們?yōu)槲覀兯谩!?p> “那好,軍隊就交給你去聯(lián)絡(luò)了,至于如何謀劃這件事,我會認(rèn)真考慮的。”
“多謝姑姑,那我這就去辦了?!闭f完便離開了公主府。
李隆基的家奴王毛仲正在門外等候,見主子從府中出來立馬迎上去,兩人邊走邊聊,“公子出來了,事情可否有進(jìn)展,那太平公主是否愿意出手相助???”出了公主府,李隆基也不再作剛才那般恭敬的模樣,在家奴前自然要有做主人的姿態(tài),卻不禁感嘆道:“不愧是三朝元老,說話滴水不漏?!?p> “那公主不愿意幫忙了?”王毛仲感到有些焦急?!霸谖姨岢瞿芾瓟n軍隊后姑姑才答應(yīng)幫我謀劃,此前一直在小心試探,掉腦袋的事,誰能不小心謹(jǐn)慎,誰能不仔細(xì)斟酌,更何況是大名鼎鼎的太平公主。對了,毛仲。萬騎那邊就交給你了,一定要盡快給我辦成這件事。”“是,奴才心里有數(shù),公主心機深沉,奴才早有耳聞,公子可要小心些?!?p> 夜。
“母親,您叫我?!毖Τ绾唩淼教矫媲??!皩m里情形如何?”
“太后和宗楚客等人欲合謀廢黜少帝,朝廷內(nèi)外互相勾結(jié),且安樂公主與韋溫交往過密,韋溫多次提出除掉相王,步步緊逼,不得不防?!?p> “那朝中的官員呢?”“除了以宗楚客為首的宰相,韋太后還派了幾個韋家子弟,負(fù)責(zé)統(tǒng)領(lǐng)南北禁衛(wèi)軍。還有幾個侍郎和尚書或依附于太后,或看出局勢有變轉(zhuǎn)而投靠。五品以下低級官員已不在韋太后等人網(wǎng)羅之列?!薄澳鞘亲匀?,品級越高人越少,權(quán)力也越大,六七品這樣的小官自然是入不了他們的眼?!薄澳赣H可有什么辦法應(yīng)對?”薛崇簡問道,畢竟涉及到自身利益。
“你動用衛(wèi)尉卿的權(quán)力,增加各個宮門的守衛(wèi),加強宮禁巡防,一定要把宮門控制住。此外,武器庫藏也要格外注意,決不能讓他們搶占先機?!毖Τ绾営行┎唤?,提出自己疊疑惑:“兵變才要控制宮門吧?”“不錯,下午有人找到我要我?guī)退鲋\劃策,發(fā)兵鏟除韋家。”“誰?!”“臨淄王,李隆基?!?p> “相王的三兒子,李隆基。怎么會是他,那相王知情嗎?”“必然是瞞著相王的,假如事情順利進(jìn)行,除掉韋家,唯一有資格坐上皇位的人就只能是相王?!薄翱上嗤跏怯械臻L子的?!毖Τ绾喺f道,“要立太子也該立嫡長子。”
太平揉了揉額頭,表情有些焦慮,“所以這才是我所顧慮的,想把相王推上去,借此獲得成為太子的機會。況且韋家恨我們兄妹已久,想殺我們也不是一天兩天。恰好他找上門來,出手幫他一把,也算幫自己了。”“是,我知道了。”“還有一件事,若是李隆基來了,讓他從后門進(jìn)來,這幾天總覺著大門周圍被人監(jiān)視著?!薄昂?,我這就去辦?!?p> 隨后幾天里,李韋雙方都在緊鑼密鼓的籌劃著。
這日,王毛仲拿了幅地圖到李隆基屋中,展開放在圓桌上,并給李隆基倒上杯水放在一旁,說道:“公子,地圖拿到了?!崩盥』叩阶狼埃p手撐著桌面,仔細(xì)觀察著地圖。地圖上詳細(xì)繪制了大明宮的建筑位置、宮門防守?!斑@是薛崇簡托人帶來的,這里還有一封書信,是太平公主的?!崩盥』舆^信立即拆開讀了起來,快速掃過信上的字,在知曉信上的內(nèi)容后馬上拿到蠟燭前,火苗肆意的舔著信,不一會兒變化成了灰燼。
“公主怎么說?”看著化成灰的信,李隆基表情有些凝重,思考了一會兒后將信的內(nèi)容告訴了王毛仲:“公主說根據(jù)地圖上的位置,選好出兵的路線,以鐘紹京的家作為指揮點,屆時進(jìn)宮兵分兩路,一路人殺太后,一路人滅安樂夫婦。最后帶兵清除太后的黨羽,將宗楚客等人抓捕。”
這時突然一個家仆走了進(jìn)來,王毛仲急忙把桌上的地圖一把抓起來收到自己懷里,李隆基則是順勢大步走到王毛仲身前幫他擋住家仆的視線,說道:“什么事?”“有個自稱普潤的和尚要見你,他說自己也是受人之托?!薄八爽F(xiàn)在何處?!薄昂箝T巷子?!?p> “咳,知道了,你去吧?!贝移妥吆?,兩人緊繃的神經(jīng)才放松下來,“崔日用,兵部侍郎,他怎么會找上我們?”李隆基說道?!澳皇窍葳?,公子可要小心?!薄白?,會會這個普潤和尚。”
李隆基和王毛仲去到后門,果然有個和尚在這等候。那和尚聽見了推開門的聲音,立馬從小巷中轉(zhuǎn)過身來,大步上前至兩人面前?!伴w下可是李隆基?”“你是?”“在下寶昌似僧人普潤,受崔日用所托,特地前來告訴你們消息,兩位若是想下手,請盡快,太后也準(zhǔn)備動手了?!?p> 李隆基立即從腰間抽出一把小刀,迅速抓住普潤的衣領(lǐng)把他按到墻上,小刀也抵在普潤的脖子上,“我不管你從哪聽到的消息,世人皆知委托你的崔日用是太后的人,李韋兩家又是水火不容,他會這么好心把韋家的消息告訴我,就算是他想左右逢源,也絕不會是給我透露消息這么簡單!怕是想引我們出兵,再借機把我們一網(wǎng)打盡吧?”
李隆基說著語氣愈加兇狠,也更加用力了,將普潤死死的按在墻面。面對李隆基的威脅,普潤絲毫沒有退縮,“公子且慢,普潤深知公子英勇。連崔侍郎都清楚你們的事,更何況其他人。崔侍郎是想用他在太后那邊得到的消息換取投靠你們的機會。”
普潤把話說完,隔了好一陣?yán)盥』虐阉砷_,普潤這才捂著胸口咳嗽好幾聲?!盎厝ジ嬖V崔侍郎,想投靠我們,可以。先拿出對我們有利的消息來,有功才有賞?!闭f完將小刀插回了腰間。“好...好?!逼諠檽u晃著身子走了,背影慢慢消失在巷子中。
“公子,這和尚的話可信嗎?”“可信與否,事情已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的境地了,崔日用要是真心想投靠我們是最好的,這樣一來,我們不僅可以掌握敵方的行動,還可以順勢調(diào)整我們的戰(zhàn)略。你派個信得過的人去知會姑姑一聲,讓她早做準(zhǔn)備?!薄笆?。”“然后咱們上街買點好酒好菜,去做最后的工作。”“明白?!?p> 兩人順著小巷走到了興慶坊所在的大街上,街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兩人走到一飯館前,買了些酒菜,直往萬騎軍營去了。
兩人來到萬騎軍營里,有幾個士兵正坐在椅子上,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傷痕來,葛福順正拿著一瓶藥酒為受傷的士兵擦拭傷口。李隆基見狀出聲詢問道:“這是怎么了,弟兄們怎么受傷了?”葛福順聽聲回過頭看見了李隆基,搖了搖頭十分無奈答道:“韋播、高嵩為了立威,用鞭子抽傷十好幾個兄弟,玄禮剛扶一個上完藥的兄弟回營休息。”
李隆基立馬放下手中的酒菜,走到受傷的士兵面前查看他們的傷勢,拿起一旁的小瓶給幾個士兵上藥,“光用藥酒怎么行,毛仲,趕緊去買些治外傷的藥來,要快?!笔勘鴤冞B忙道謝:“多謝公子?!?p> “我這買了些酒菜,弟兄們拿去分了吃吧?!备鸶m樳B忙擺手推辭,說:“不可不可,公子來看望我們這些人就很不錯了,哪還能要你的東西?!薄皩④娺@樣說就是見外了,你我都是朋友。再說了,受著傷就更不能餓肚子了。”李隆基站起來把帶來的酒菜全給了這里的士兵,“行了,都回營休息吧?!薄白衩?。”恰好陳玄禮從營帳外進(jìn)來,忙來忙去的他搞的十分狼狽,看見在這幫忙的李隆基,心中頓時多了幾分感激之情?!袄罟右苍诎?,哈哈。”
“將軍快坐,我已經(jīng)讓毛仲去買外傷藥了,兩位暫且安心?!比司蛣葑?,葛福順和陳玄禮也向李隆基抱怨將士們這幾天的遭遇:“那韋播和高嵩本就是沒什么本事的紈绔子弟,被太后提拔成將領(lǐng)。你跟他談打仗,一竅不通,談練兵,一無所知。不通武藝,那文學(xué)總該略知一二吧,偏偏又是不學(xué)無術(shù)的人,這樣的人到軍營里有什么用?!?p> 說起韋高兩人陳玄禮便是一副鄙夷的神情,“本來弟兄們就沒把他倆放眼里,就從前兩日開始,每天都有人挨鞭子,那將士也是人啊,誰不是爹娘辛苦養(yǎng)大的。我和玄禮想勸一句,他倒打的更歡了,常常是當(dāng)眾打人,搞的我們很是難看,連自己手下的將士都保護不了,是我做將軍的無能啊?!?p> 見兩人搖頭嘆息,李隆基便把矛頭往韋太后身上引,“沒有太后哪有他們囂張跋扈的今天,難道兩位就甘心在他們手下受氣嗎?每天恪盡職守的保衛(wèi)皇宮,保護皇帝和太后的安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連我都替你們覺得不公啊?!痹谌苏勗挼目諜n,王毛仲領(lǐng)著買來的傷藥走進(jìn)了軍帳:“公子,藥買來了,郎中說了,都是最好的治外傷的藥?!薄皝淼谜?,快給受傷的將士們拿過去?!薄皟晌粚④姺判模疫@就去?!蓖趺俎D(zhuǎn)身出了軍帳往旁邊的幾個軍帳去了。
陳玄禮見此又是很感動,趕忙向李隆基道謝:“我替將士們謝謝公子,這份情我會一直記在心里?!薄鞍?,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今天治好幾個,明天又傷幾個?!备鸶m樢埠薜难腊W癢。
李隆基見時機差不多了,便想一邊試探兩人一邊把起兵的想法告訴他們,說道:“若不是先帝突然去世,緊接著又是太后干政,連皇帝都被太后管制著,韋播高嵩哪會這樣狂妄,無非是仗著韋家的地位罷了?!备痍悆扇俗匀欢际锹斆魅?,聽出了李隆基話中的意思,“公子有話不妨直說,我和葛將軍都是明白人?!?p> “先帝死的不明不白,太后欲同宗楚客等人廢黜皇帝,自己稱帝,到時大唐一定會陷入劫難。而我同姑姑太平公主想要阻止他們的陰謀,誅殺逆賊,匡扶大唐,可惜我和姑姑手里無兵無卒,實在是...”
“公子和太平公主此舉是為了大唐江山社稷,玄禮欽佩,殺亂臣,我等義不容辭!”陳玄禮表了態(tài)后,葛福順也接著表明了自己的立場,“此番為匡扶大唐,愿聽公子和太平公主調(diào)遣!”至此,軍隊的問題才算徹底解決,李隆基也向葛陳二人鄭重的行了個禮,說:“多謝二位將軍!”
從萬騎的軍營出來后,兩人再次來到大街上。漫無目的的逛了一會兒后,找了個小酒樓走了進(jìn)去。兩人直接上了二樓,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從這里能直接看到下面的大街,幾個路口和人群也能盡收眼底,兩人坐下后,李隆基問道:“薛崇簡說的是這里嗎?”“沒錯,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