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老板的工作室里窗明幾凈,一塵不染。薛睿走進去,四處看看,想隋老板這么久沒來了,一回來就讓人把這里收拾得這么干凈。
客廳里沒有人,但客廳沙發(fā)前面茶幾上的煙灰缸里躺著幾個煙頭,說明剛剛還有人坐在這里——如果是早些時候來的客人,以隋老板的秉性,是不能容忍這煙灰缸不撤去的。
薛睿眼尖,察覺到那些躺在煙灰缸里的煙頭上面,居然還有著口紅的痕跡,知道來的是女客人。
這時候,有清潔工過來收拾客廳。她拿起煙灰缸,用抹布仔細擦了擦茶幾,然后,拿著煙灰缸準備離開。
薛睿之前來的時候,見過這清潔工幾次。就叫住了她:“來客人了嗎?客人們都去哪了???”
她站住了,笑著回答道:“客人們都在會議室呢?!?p> 薛睿于是朝里面的會議室走去,快到門口的時候,就聽得里面有女人放肆的大笑聲。而且,這聲音聽起來還有些熟悉。
然后,薛睿就聽見里面有用力拍打桌面的聲音:“隋老板,我要是笑岔過氣了,你可得對我負責啊?!?p> 薛睿聽了這一句話,大吃一驚,她怎么會在這里?
就在這時候,會議室的門開了,從里面閃出來的,正是燕燕:“我就看見外邊有身影閃過,奇怪這人怎么還不進來。原來是薛老師來了??爝M來吧,就等你呢。”
薛睿走進會議室,一眼就看見坐在遠處叼著香煙的單娟,果然是她。薛睿的腦子飛快地轉(zhuǎn)著,想單娟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薛睿沒敢迎接單娟的目光,而在眼神收回來的一刻,他卻發(fā)現(xiàn),燕燕正攙著他的一只胳膊呢。
輕輕地把胳膊從燕燕的手中掙脫出來的時候,薛睿也恍然大悟:這單娟,和燕燕之前在一家證券公司做股票,應該是彼此熟悉的。她來這里,當然是燕燕帶著來的。
“老薛,怎么還害羞起來,裝不認識了?”薛睿循了聲音望過去,單娟已經(jīng)在那邊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桌子上道:“我漂洋過海來看你,還專門讓燕燕去請你上來,等你好半天都不來。好容易等到了你,進來了還要假裝了不認識我嗎。需要我來做一個自我介紹嗎?”
薛睿連忙道:“我哪里會想到你出現(xiàn)在這里,也因此被驚呆了,反應不及。還請諒解?!毙睦飬s想:這個女人,冷熱、喜怒,一概無常。
隋總在旁邊說:“薛經(jīng)理快坐下,單美女也請坐下。好朋友有好一陣子沒見,彼此的反應,無論是‘呆若木雞’還是‘憤憤不平’,其實本原都是思念至深?!?p> 燕燕拍手笑道:“還是隋總說得好。單美人原以為薛老師進得門來,會眉飛色舞、喜出望外。沒料到他竟表演得如此內(nèi)斂、深沉。薛老師理應檢討。不過,可能是出乎預料,所以目瞪口呆。”
單娟笑著制止了燕燕的任性發(fā)揮:“好了,燕燕,我知道你又該笑話我之前對老薛來到這里的情緒判斷了。老薛也許最愛的文章,就是朱自清的《背影》,他是那種習慣于說一句‘我買幾個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然后,靠背影感動人的一類。玩得就是深沉?!?p> 薛睿被擠兌得無力招架,就故意大喊:“隋總救我?!?p> 隋總笑了拍拍薛睿的肩頭:“放寬心,有我呢?!比缓?,對著單娟道:“你一到這里,就說要用心和薛老師學做期貨。師道尊嚴還是要講的。擱置關(guān)于演技的爭議吧,好好學習,天天向上?!?p> 薛睿聽得隋總對單娟說的話,心想這兩人之間說的話,不像是才第一次見面的關(guān)系。應該是早就彼此熟悉了的。這么一想,只覺得海南島真的太小了。
隋老板再戰(zhàn)期市,其實是要兼顧德州撲克和期貨交易,一個也不能少。既要獲得可以掌控的靠譜利益,又想有好的身份光環(huán)。
既然回到期市,當然要回到時刻關(guān)注行情的狀態(tài)。因為薛睿已經(jīng)不在研究部,再看不到之前由他發(fā)的那些研究報告,隋總就希望可以通過座談方式,聽一聽薛睿對市場的看法,以為參考。因此,接下來談話的主題,就是專攻行情。
薛睿當然清楚隋總的意圖。只是,自己自有了“咯噔、咯噔”之幸,雖不知是否屬于“天機”,到也不方便隨便說出來。然而,盛情難卻,薛睿只有通過變通的方式,大談“四萬億”刺激之下,工業(yè)品,尤其是有色價格看好的前景。
單娟見識到了薛睿的侃侃而談,以及隋老板他們的認認真真。就溫柔了語調(diào),在談話的縫隙里不失時機地塞進了自己的贊美,薛睿到也很是受用。
沒有人禁得起持續(xù)不絕、情感充沛的由衷贊美,薛睿也不例外。也因此,薛睿覺得自己對單娟的過多設(shè)防,其實是多慮了,大可不必。
薛睿一直都是話癆。因為離開了研究部,沒有了工作,社會屬性弱了,好長時間沒有這樣甩開腮幫子吹牛逼的機會了。今天又有美女傍其左右,因此就說興奮了,都忘了飯點早就到了。
還是單娟及時提醒薛睿再這么由著性子說下去,錯過了飯點,就要餓肚子了。雖然對薛睿的說話,已經(jīng)轉(zhuǎn)換為贊美模式,但是單娟依然難得地保持了實事求是說真話的本色。
隋老板于是建議大家一起去附近的華海路上吃月里雞。
薛睿是知道這家吃月子雞的老店的。
月里雞,顧名思義,就是海南這邊女人坐月子進補的一道家常菜肴。
招牌月里雞口味獨特,其他菜色也都是不錯的美味。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這些菜分量比較少,仿佛是精確參照了從前上海人家的家宴上各種菜的分量來安排的。薛睿每每在那里吃飯,恍惚間就有了穿越到少年兒童時代,去上海親戚家里吃飯的幻覺。
華海路,距離公司不遠不近。開車過去不好停車,隋總說大家都餓了,建議打車過去。但多數(shù)人還是堅持走路過去。
于是,一行人就向華海路挺進。單娟攙了燕燕的胳膊,挨近了薛睿走著,一路上盡提一些關(guān)于期貨的最簡單、最基礎(chǔ)的問題。
薛睿普及期貨基礎(chǔ)知識多年,早就膩歪了這類培訓工作。他嘴里機械地回答了單娟提出的那些不需要思考的問題。同時將更多的注意放在偷瞄單娟的一顰一笑上。
單娟的唇上,涂抹了妖嬈的紅。那一張櫻桃小嘴,快速地翻飛出密集的語言。那齒白唇紅的景致,就尤其顯得生動。
薛??戳?,不覺看得心旌搖曳起來。
與此同時,薛睿的耳邊卻不自覺地響起了滕波的聲音——大戶的東西你也敢碰。
言猶在耳,警鐘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