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迷信科技,我們太迷信科技了。”岳石對薛睿道:“我一開始對自己的目標實現(xiàn),太專注于從科技中找到辦法。其實,科技有很大的局限性。”
薛睿笑道:“我記得有這么一句話:如果有人和你說‘其實’兩個字的時候,你要尤其小心。因為,所謂‘其實’,不過是謊言的前綴?!?p> 岳石嚴肅道:“還記得你跟我說過的那句話嗎:‘科技只負責解決物質(zhì)層面的一切,而屬于精神層面和靈魂層面的內(nèi)容,科技說了不算。’好吧,物質(zhì)的歸物質(zhì),精神的歸精神,靈魂的歸靈魂。我們分分清?!?p> “我剛從三亞回來,還沒有回家,就被你叫到這里。我想知道你搜集的那些‘看穿者’都看到了未來的什么新鮮玩意兒,你卻在這里跟我大談科技的局限。你是不是想繞開科技,曲徑通幽,迂回抵達你的理想新王國?”薛睿問道:“不過,還請記住我的忠告:不要試圖觸碰靈魂層面,靈魂新世界,太危險,我不想被連累?!?p> 岳石道:“何至于對我的誤會那么深?且連累不到你呢。我對歪理邪說也沒有興趣。所以論及科技的局限,是我想要改變實現(xiàn)理想的途徑?!?p> 薛睿道:“我們就這么邊走邊聊?接下來去哪里?我剛坐了幾個小時的車?!?p> “再有一百多米就有一家正宗的潮汕牛肉丸店,我不會帶著你行萬里路的?!痹朗溃骸翱萍既招略庐惖倪M步,可以大幅度提升人類的壽命。但卻無法解決人的生死概率問題。比如,大約有百分之二十的人,是活不過六十歲的。”
薛睿道:“怎么?你今天是要困惑生死、感慨如梭了嗎?你太遲鈍了。我早在上初中的時候,最是要被這個問題給害死了。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讀書——那時就不明白人活著意義何在,比如學習、考試、上好的大學……無論如何前程似錦,最終不過一死。
“我在各類圖片館里尋找關于人生意義的書籍,結果越解越惑。我遇到了大麻煩,整個人如病了一般。整天糾結在為什么活著的困惑里。
“這個問題無解。但上了高中,我竟稀里糊涂忘了求索。也許是忙起來了吧。莫名其妙就好了。
“然后,上大學后的某一天,我坐在床上,突然又想起這個問題,依然無解,但已經(jīng)沒有了求索的興致。就這么度過了。但這個關于生死的困惑,實在是折磨了我很久。
“有信仰層面需要的事情,多發(fā)生在年輕人和老人的身上。大概是年輕人有生的困惑,老人有死的恐懼。而青年到中年這段,一則被季節(jié)推著二是忙忙碌碌,就顧不得解惑生死了。
“你在這個季節(jié)里,怎么會求索生死概率這樣的問題?這不是你這個年齡段該做的事情。
“通常宗教論及人生,是從死亡開篇的,這是靈魂文化內(nèi)容營銷的套路。而儒家文化說:不知生焉知死。其實是一種積極入世態(tài)度?!?p> 岳石笑道:“你是做研究部工作久了,這么明顯的職業(yè)痕跡。我的話只開了個頭,你就開始揣摩我的意思說了這么一堆。其實和我想的內(nèi)容,風馬牛不相及。”
薛睿道:“你先把菜點了。我用最后的力氣走進這家店。要趕緊補充能量?!?p> 喝了一口湯,薛睿就知道這所謂“正宗”所謂配方,大概就在這里面放了油炸的蒜末。
確實很香。但用油炸蒜末這種事,也是海南人早就熟知的套路。海南這邊的餛飩和伊面,都愛用油炸的蒜末提香。
一小碗牛肉丸湯下肚,薛睿回過神來,對岳石道:“你是不是良心發(fā)現(xiàn),突然不再糾結于改變道德秩序,轉(zhuǎn)而探索解決人類生死的概率問題?老實說,這么一想,我都激動得想哭?!?p> 岳石道:“科技不斷進步,卻解決不了生老病死的概率問題,比如20%的人活不過六十多。在各個年齡段都有類似的比例出現(xiàn)。
“我們在用‘過勞死’、化工污染、不良作息習慣、煙酒之害來解釋這一切。事實上,這些全是事后諸葛亮。沒有這些,還會有疾病、瘟疫、自然災害……甚至戰(zhàn)爭,來完成‘概率任務’。
“換句話說,那些沒能活到老的現(xiàn)象的存在,只是‘被概率’了。科技也無法解決的問題。你以為我會去較勁嗎?我說這個問題,只是要求自己去改變思路?!?p> 薛睿糾正道:“你不能把什么責任都推給科技。而這個世界的矛盾也不會一成不變,比如,理性可以有效扼制戰(zhàn)爭的發(fā)生。”
岳石笑道:“虧你還是研究期貨的,忘了怎么學習期貨的嗎?——古老的戰(zhàn)爭,多是因為糧食,現(xiàn)代戰(zhàn)爭,通常是因為能源。這句話,是我學期貨的開篇時代,就接受了的教育。戰(zhàn)爭不全靠理性解決。事實上,當你們村如果有十個壯漢,卻只有一碗飯,戰(zhàn)爭就無可避免。這些,與炮火中的凄慘圖片所呼喚的理性,無關。
“概率也一樣,大數(shù)據(jù)解決不了。所以,我不再糾結于用科技手段,通過人工智能,制造幾可亂真的智能機器人,來替代男歡女愛,以改變?nèi)祟惖牡赖轮刃颉I系鄣臍w上帝,科技的歸科技?!?p> 薛睿問道:“這段時間,你不停穿梭于各類‘看穿者’之間,如何確認他們的‘看穿’是真實存在的?而他們的那些被你‘認可’的神奇能力,現(xiàn)在還依然具備嗎?”
岳石像不認識薛睿一樣,盯著他道:“你還想躲避自己的‘看穿者’身份嗎?別忘了我有慧眼。我也是一類‘看穿者’,我可以看穿的是:誰具備‘看穿未來’的能力。
“靈與肉,可以分開。把美好,還是留一個部分給人類吧。這樣才不至于讓我研究的事業(yè),太依賴于科技,太掙扎于倫理抗爭。把男歡女愛的欲望,交給人工智能;把愛情,交給柏拉圖。靈肉不合一,各行其道?!?p> “人們渴望干凈的愛,我就滿足他們的潔癖,滿足于他們不希望把愛變成交易的意愿。讓那些附著于愛情之上的彩禮、金錢等條件,統(tǒng)統(tǒng)見鬼去吧。
“靈歸靈、肉歸肉,純粹一點,也各有適應,不好嗎?我不是一個破壞者,我只是想做一個改變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