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幾天，陸以哲的生活重心全放在了黑小川身上，白天抽時間讀黑小川的小說，其余時間則一邊對黑小川進行著培養(yǎng)，一邊偷偷觀察。這一切，都和他心里的那個念頭有關(guān)。
突然有一天，陸以哲帶了很多啤酒來看黑小川，這段時間兩人熟絡(luò)了很多，也就自然的喝了起來。酒過三巡，借著真真醉意，陸以哲開了口。
“問你個奇怪的問題，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你的追求和理想，你會用什么詞？”
“這還真是個怪問題……”黑小川倒在沙發(fā)上，看著天花板，“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出來，你呢？你的追求和理想是什么？”
面對被拋回來的問題，陸以哲臉上閃過一絲無奈，“說出來，你可不許笑?！痹诤谛〈ㄉ酚薪槭碌谋ＷC自己不會笑后，陸以哲才說出了‘正義’兩個字，當然，黑小川并沒有兌現(xiàn)自己的保證，馬上笑了出來。
“搞什么??？那種像是小孩子一樣天真的說法。”
“是啊……”陸以哲撓了撓頭，“或許這想法還真的是來自于孩童時代，想做正義的伙伴，正義的使者，想要伸張維護正義。這么想著，一路成長，順理成章的就上了警校、當了刑警?！闭f到這兒而，陸以哲的語氣突然認真了起來，“你說的沒錯，這確實是個天真的想法。追尋了這么多年，正義到底是什么。我做了刑警之后又怎么樣？我見過太多的尸體，就算我能為他們討回公道，我也無法喚回他們的生命。我們始終無法預知案件的發(fā)生，我雖然破了很多案子，可卻無法真正的拯救任何一個人。更不用說像現(xiàn)在這樣，別說什么正義，搞不好自己都要送了命?！?p> 爬起來的黑小川，看到了陸以哲臉上的悲傷。
“所以，我有個想法?！标懸哉芡蝗晦D(zhuǎn)過頭，無比真摯的看著黑小川，“我希望你替我活下去。”
“誒？”對于陸以哲的話，黑小川完全無法理解。
“回到最初的問題，通過這段時間對你的了解，或許你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其實你是個尋求真相的人?！闭f到黑小川的時候，陸以哲的表情緩和了許多，“你很有天賦。雖然我上學的時候有很多人說我是天才，但我敢說，如果我們是在同樣生活的條件下，你只會比我更優(yōu)秀?！?p> 對于自己的評價，黑小川覺得有些言過其實，自己怎么會有這樣的本事。
“我想你現(xiàn)在可能在想，我對你的評價是不是過高了。我認真的讀了你的作品，說實話，文筆真的很糟糕，但故事真的很精彩。而且在白紙黑字背后，我看到的是從層層陰謀之下，不斷抽絲剝繭被揪出的真相?；蛟S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字里行間體現(xiàn)出的對于真相的向往，只是，你沒有將其實現(xiàn)的機會……而現(xiàn)在……就是這個機會?！?p> 陸以哲的話無疑觸動了黑小川，想來或許真的是這樣，一直以來自己在創(chuàng)作的時候，確實鐘愛抽絲剝繭的爽快感，本以為只是對于創(chuàng)作的熱愛，現(xiàn)在想來，或許真的是在借創(chuàng)作之便滿足自己的夢想。
“可就算這樣……讓我替你活下去也……”
陸以哲抬手打斷了黑小川的話。
“說實話，最初知道有人要殺自己的時候，我當然很怕，很想活下去。也有很多的憤怒和不甘心，難道就沒有王法？沒有天理？也很想報仇。于是找到了老爺子，只是我們接觸的這段時間，我也漸漸冷靜下來?！标懸哉馨咽种械木埔伙嫸M，“冷靜下來想了想活下去之后的事，我發(fā)現(xiàn)自己更加的害怕。從我破第一個案子到今天，說實話，我?guī)椭^很多人，但我沒有真正的拯救過任何一條生命。而現(xiàn)在，只是為了活下去，為了復仇，卻有一條鮮活的生命將要因我而死?！标懸哉芸粗矍暗暮谛〈ǎ斑@種事……我做不到。更不用說，這次給自己引了殺身之禍，下一次呢？我又是否能全身而退?！?p> “既然如此，我們把行動取消……”
陸以哲搖了搖頭，“這樣確實簡單，可是我不甘心啊。不甘心害我的人就這樣逍遙法外，我知道這樣說很自私，但如果是比我更優(yōu)秀的你，或許可以做到?！?p> 在陸以哲的眼中，黑小川看得出沒有半點玩笑，此刻的他，無比的認真。
“我的名字，身份，關(guān)系，財產(chǎn)，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我也會把我掌握的一切都教給你。我只希望你幫我復仇，復仇之后的人生怎么繼續(xù)隨你，但在復仇完成之前，希望你成為陸以哲，一個全新的陸以哲。既然你本就打算替我而死，多享受一陣生活也沒什么不好，或許，在這段代替我的復仇之旅中，你也會找到人生新的意義?！?p> 在聽著這些話的時候，黑小川的酒早就已經(jīng)醒了，他雖然不能理解眼前的這個男人所說的全部內(nèi)容，可也能看出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所謂的慷慨赴死，或許就是如此吧。
“所以就算我想拒絕，你也會不厭其煩的說服我吧?！?p> 陸以哲點了點頭。
“說實話我是不明白你為什么選擇自己去死，又為什么如此相信我……但說到這個份上，你又不給我拒絕的余地，我還能說什么呢？”黑小川無奈的笑了笑。
那個夜晚，隨著最后的碰杯，兩個男人的身份回到了原點，又變得截然不同。
幾天后，警局的辦公室里。男人端著一杯水，“喝了它吧，一會兒會沒那么痛苦?！?p> 陸以哲遲疑了一下，“我能不能最后打個電話。”
男人的表情十分無奈，“長話短說。”
電話接通，電話另一頭的黑小川一言不發(fā)。
“以后就拜托你了，陸以哲?！标懸哉軐χ磳⒔犹孀约旱暮谛〈ㄗ龀鲎詈蟮膰谕校叭f事小心，注意安全?！?p> “嗯……”
電話掛斷，陸以哲對男人說了一句謝謝后，把摻了藥的水一飲而盡，意識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