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咣當！”
曾經有人說過，每天叫醒你的不是鬧鈴，而是夢想。為了這么句雞湯，多少人前赴后繼早起上班，有段日子里，尹蕭曼也覺得，這的確是真理。直到今天，叫醒她的不再是自己的夢想，而是暴民！
或者只是對現(xiàn)在這個時代里她的家人來說，是暴民！額，又或者她此時是暴民？
“開門！開開門！再不開門我們可就闖進去了啊！”
“讓讓！讓讓！不知道都尉府的人嗎？欠債還錢，還不起就拿人來抵！”
東門家那狹窄的胡同口此時圍繞著六七個穿著一樣雜役服裝的大漢，領頭的腰間多了一個令牌，一邊敲門，還一邊喊著！這可是自家管家爺交代的，咱們都尉府可不是仗勢欺人的那種人，咱們可是講理的人，不能讓這些平民百姓誤會咱們。
果然，鄰居四舍一聽，東門家有個病秧子兒子，孤兒寡母，日子不容易，平日里就靠著鄰里接濟，聽說前兩天那病秧子兒子又發(fā)病了，估計是借錢借到都尉府里去了。
這事兒需要交代一下，按照道理來說，他們這種普通的老百姓怎么可能會能借到當官的人的錢，只是當官的也需要過日子，所以除了官府里需要層層批復的官貸，村里鄉(xiāng)紳極為高額的借息，還有一種急用錢的法子，就是跟這些門子里的人交涉。
只是當官的都好面子，這種事情大多是暗地里去打聽才能尋到的門路。不過不管是哪一種門路，借錢的利息也指定是要比官府里正經的官貸要高得多，而且既然敢借錢給你，又怎么會沒辦法收回去呢？
屋子里的尹蕭曼還暈乎著，也被這大清早的吵鬧聲喊醒了，倒是一下子就清醒了，只是她皺著眉起身。昨天那一暈就是一宿，夢里頭出現(xiàn)了各種各樣的記憶，紛亂雜碎的混在一起。時不時的一瞬間，讓她自己覺得霧里看花，也不知自己到底是莊周還是蝴蝶。現(xiàn)在又是哪一處？
“來了來了！”薛清秋也是被吵鬧起來的，昨兒晚上看顧這兩兄妹，凌晨時候才躺下。在往外走的時候，卻看見尹蕭曼也不知何時筆直的站在屋門口，神色有些怔怔，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澳闫饋碜鍪裁?，快去歇息，這有我在?！?p> 就在尹蕭曼還沒有回話時候，門口那些個雜役已經隔著這些窮人家特有的矮墻看見兩人。一時間吵鬧聲音更甚，“趕緊還錢！還錢！不還錢就把女兒交出來，給我們都尉大人做小妾多好？”
“就是，這可是上趕著的買賣！那可是都尉大人，進了都尉府的話，你那病秧子哥哥的病也就不用愁了！”“就是就是，啊哈哈哈哈！”一陣哄笑傳來，響徹整個胡同。
鄰居一個大娘從窗戶里探了頭，小聲嘀咕，“合著是把自己閨女賣了，換的錢？”窗戶里又伸出個手，一把給她拽了回去，倒是個年輕的媳婦兒，“小點聲，薛大娘也不愿意的，怎么能說是賣呢？那可是為了救月哥的命！”
小妾？尹蕭曼腦子里還浮著一點點問號，但是想來這具身體也是個極為伶俐的人，立刻就給尹蕭曼提供了答案。
三日前，東門月深夜突發(fā)急癥，她親自跑到都尉府借了錢，明明知道家徒四壁，也明明知道曾路遇過這位都尉大人，早已對自己覬覦已久，但是有什么辦法，那是她哥哥，那是薛清秋嘴里東門家的命根子。
她親口跟這位都尉大人借錢，七日之內必還，如果還不上，就進都尉府。而這位都尉大人只是冷笑，從頭到腳看了自己一眼，那目光冒犯的她幾乎想一巴掌打過去，他甚至還免了她的利息，只要她七日內能還上這二十兩銀子！
尹蕭曼對這個時代的物價還沒有什么概念，但是對那位都尉大人的神色卻是印象深刻。她大步走向大門，不管薛清秋是否跟在自己身后，利落的打開門。
這些個雜役正在嬉笑吵鬧，猛地門開了，還被嚇了一跳。一看出來的卻是一個俊俏的小娘，領頭的那個笑的更開懷了，“這就是東門姑娘吧，不知道銀子準備好了嗎？我家老爺讓我來問一下，看是不是要提前跟著我們進府??？”
尹蕭曼長這么大還真沒見過登徒子，不得，流氓，好吧，也沒見過啥玩意叫登徒子，只是這樣跟她說話的人也還真沒幾個。她眉目緊縮，“回去告訴，”只是她這是才想起來，自己似乎還是無法發(fā)出聲音。
但她這欲言又止的姿態(tài)卻被人誤會，“怎么，還不上錢吧，也不用什么為難的，跟著咱家都尉大人有什么不好的？”領頭的雜役都是什么人出身的，這點顏色都看不出來？雖然他這回還真是看錯了。
“小滿，”身后薛清秋趕過來，拉了尹蕭曼一把，“這位小哥，理應還沒到期限呢吧。我家小女身體還不適，可否請都尉大人再多寬限幾日？”
“身體不適？我倒是看著精神的狠嘛！”領頭雜役上下打量著母女倆，“廢話少說，這日子是一天不會多，一天也不會少，今兒個來呢，就是想來給你們提個醒，另外，這附近也有我們爺?shù)娜?，別想著半夜跑嘍，是吧，哈哈哈哈！”
他為啥要走這一趟，又不是真的來收錢，只是街里街坊都在傳著昨兒東門家小女兒上吊自殺的事兒，管事兒的自然是知道自己家大人的心思，這才忙著差人過來，一是主要看看這人還在不在，二呢才是說要債這回事兒，現(xiàn)在人見著了，話也放下了，還真是見好就收就得了。
尹蕭曼聽著這話，再加上腦子里亂哄哄的記憶碎片，心里頭一過，便了然。她摸摸自己喉嚨，努力發(fā)出個聲音，“你，們，”一個個音節(jié)如同碾壓過的豆渣終于是拼了出來，說出來兩個字，后面的話也終于跟著出了聲兒，“回去轉告你們大人，銀子我一定會還的！”
本來料想的擲地有聲的結局，被亂糟糟的人聲淹沒，她費勁擠出來的話，大概沒有一個人聽見。不過這些人也不過來警告一下，鬧哄一陣子，在薛清秋連連低頭的應承下，好一會兒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