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團(tuán)聚
甘露殿上。
“這宮里只有這么些宮人的衣服，你就先穿著吧，還合身否？”
“陛下賜給臣的，自然是合身的。”
陛下打量著孟青壚全身上下。“嗯，這身穿上還算精神！不知道的還真會以為你是宮中的人！”
“小人不敢。”
“坐吧！”
“小人謝過陛下?！泵锨鄩赖故锹犜挘苯泳妥诹伺赃叺淖簧?。
皇帝微微一笑，“你……倒是與他們有些不同，朕讓別人坐，他們都還要推脫一番，你這書生有些意思……”
“面見陛下，他人之舉，是畏陛下也……而小人所為，唯敬陛下也……”
“難道你就不怕朕么？”
“說實(shí)話，小人心中的確是怕的，尤其是剛剛進(jìn)殿時(shí)，誠惶誠恐……只是，后來見陛下待小人如此親厚，便不那么怕了……”孟青壚攥著衣服的手心早已濕透。
“你還拿著那件衣服做什么？這身衣裳都賞給你了，之前那件粗布的扔了便是……”
他攥得更緊了些，“扔不得，扔不得……”
“為何扔不得？”皇帝十分好奇。
“不瞞陛下，這件衣服……雖是粗布，自然比不上宮里的緞子……可是……這個對于普通人來說，就是件破粗布衣，可對小人而言，此衣服卻是意義非凡，是一位友人相贈于小人……”
“既如此，當(dāng)是扔不得……”
原來，孟青壚從宮門外站了一宿，直至開宮門才進(jìn)宮來。他向陛下說明身份和來意之后，陛下就立刻派人帶他沐浴更衣，才換了這身宮人的衣服。
“朕這么做，你應(yīng)該知道……”
“小人明白，小人說句無禮的話……小人素體虛弱，這性命本就早該入土了，三大王要?dú)⑿∪?，小人都不會有一句多余的話，但……若要有人動安蘅，即便是皇子，小人豁出性命也要與之斗上一斗……”孟青壚眼中血絲暴顯，眼神也格外凌厲。
“哈哈……你說這話，真不想是個書生，倒像個在沙場上浴血奮戰(zhàn)的將士！”
“小人認(rèn)為，男兒皆當(dāng)如此?！?p> “你這脾氣，與太醫(yī)令還真是相像……果真，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皇帝說道?！疤t(yī)令如此忠心在前方為國效力，可朕的兒子卻想要害他的家人徒弟……朕這臉面，實(shí)在是……”
“陛下不必自責(zé)，小人不會怪陛下的！”
“怪朕？敢如此與朕說話的，你還是第一個，連謝儀都不敢……不過，朕可不會自責(zé)，朕想說的是……老三不聽話，得罪之處……朕許諾于你，滿足一個要求……現(xiàn)在也答應(yīng)了你，把安蘅接到宮里來了……”
“陛下的意思是……”
“老三那邊，朕已經(jīng)罰過他了……畢竟他還是朕的兒子，他犯了事，與朕的管教自然……子不教，父之過……是朕虧欠你們……如今，如此對你們，再加上你擅闖皇宮朕也不再追究，這些已是寬厚，此事就此了卻吧！”
是啊，若不是陛下，他與安蘅也不會很快就能見面了……雖然景王行事“蠻橫”，但至少陛下還算通情達(dá)理。
皇帝都這么說了，孟青壚再不敢再多說一句，只草草應(yīng)了一字“是”。
“你……是幾年前參加過春試的吧？”陛下突然問道。
“回陛下，小人是曾春試，但小人才學(xué)疏淺，未能及第……”
“今年的春試馬上就要開始了……”
“是，小人心雖有余，身體卻力不足耳……小人久病，怕難承官命，所以小人亦不打算參加今年的春試了。”
“哦？是么，那倒有些可惜了，你詩文作得如何，試試？”皇帝從桌上推出一張紙來。
“小人只是喜歡讀些讀文罷了，自己作的實(shí)在是不堪入目……怕……怕污了陛下的眼睛……”
“你只管寫就好了！”
孟青壚站起身來，行過禮來到皇帝桌前，剛拾起筆……他執(zhí)著毛筆顫抖的手懸在半空，筆下久久沒有動靜，又將筆擱在一旁。
“陛下恕罪，小人的手上實(shí)在是有傷，寫不了字……”
“好，好，寫不了就不寫吧……”
皇帝當(dāng)然知道他的手，也是景王動刑所致……
“你多大年紀(jì)，可有婚配否？”
孟青壚一愣，“小人，小人方弱冠……未……未曾婚配……”
“太醫(yī)令就沒給你……”
“太醫(yī)令平日里忙于公務(wù)，哪里會管小人的事？”
“那你……可有鐘意之人？”
“小人身份卑賤，又有誰能瞧得上小人……小人還是多謝陛下關(guān)心……”孟青壚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粗布衣。
“先生！”
那熟悉的聲音從他背后傳來。
他急忙站起身，“蘅兒！”
“既然你們剛剛團(tuán)聚，就自己敘一敘吧，朕也乏了……”皇帝離開座位。
“謝……謝陛下……”
安蘅一下子鉆進(jìn)孟青壚的懷里，“先生，你沒……沒事……”
“你看先生這個樣子，像是有事么？”
“哼，你……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一句話不說，就走了……”
“我不是怕你擔(dān)心么！”
“你不說我才更擔(dān)心……要不是澄遠(yuǎn)哥哥……”
“譚澄遠(yuǎn)……他沒委屈你吧？”
“哪有，都是澄遠(yuǎn)哥哥幫我……孟青壚，你別轉(zhuǎn)移話題！”
“我……”
“你知不知道，我來長安路上……差點(diǎn)以為……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先生了……”
“先生對不起你……好啦，這不是……見到了么！”
“孟青壚，你個大混蛋……混蛋……”說著，她淚水早已決堤。
她用力捶打著他的胸口。
“好啦，好啦，蘅兒乖，不哭……不哭……”
安蘅緊緊地抱著他，不肯松手。
“乖，先生答應(yīng)你，再……也不會不辭而別了……”
“你……能不能……不離開蘅兒……”
“好好，我再也不離開了，就一直與蘅兒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他原本笑著的眼睛也紅了起來，他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fā)。
她就這樣，靜靜倚在他的懷中，再也不想分開。
只有此刻，她才安心。在他的懷里，她也不用再想其他的事情，安蘅明白，都有他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