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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神記幽冥書

五、西山獵王

逆神記幽冥書 麥禾蒼夏 3866 2019-11-24 14:04:23

  垂朗是混沌的都城,繁華自是無雙。

  拉黎雖脫下了白衣,換上了百姓長衫,但驚為天人的樣貌和仙風(fēng)道骨的氣質(zhì)還是讓路人紛紛側(cè)目。

  依傍著護城河的酒館里飄來陣陣酒香,拉黎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他一向忌酒,因為宮里的人說他喝完酒就會神神叨叨完全變成另外一副樣子。他繼承了這片大陸千百年來的記憶,卻唯獨在喝酒之后會短暫“失憶”,所以因著守龕人的身份,喝酒等同于失職,自然為他所忌。他只是走累了,他只是太累了,倚窗而坐,看著窗外護城河里三三兩兩的游船,看著尋常百姓家的嬉鬧樂趣,一瞬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這家酒館的茶顯然沒有酒出色,拉黎坐了一會便想離開。這時一個走進酒館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個一身獵戶行頭的男人徑直走到一個坐在角落的男人身邊坐下。他本身并沒有起眼之處,但身為祭師的拉黎感覺得到一股純陽之氣和一股純陰之氣同時自他身上發(fā)出,拉黎望向他手中兩個形狀奇怪的布袋子,突然想起了在這片大陸上一個歷來不受歡迎的物種。

  “獵魂者”——散居各地,游獵為生。為上古半仙獵妖王后代,靈力強勁,陽氣極盛。以獵戶自稱,小隱于山野,大隱于城。喜單獨行動,獵精、鬼、狐、妖等為生,必要時會傷害凡人以攫取魂魄進行交易,換取所需?;煦缰局性@樣記載。

  拉黎本不是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但常年深居金龕塔樓的他對“獵魂者”除了久遠書冊上的記載外一無所知。眼前那個獵戶已經(jīng)和角落里神情緊張的男人竊竊低語。

  隔著幾個桌子的拉黎只能看到兩個男人的表情,聽不見他們的聲音。望著被放在桌子上的很像女孩子家繡囊的東西,拉黎不動聲色對著那兩個男人用指間虛空化了一個清明符,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兩個男人的對話就清晰地傳到了拉黎的耳朵里。

  “你放心好了,這兩個寶貝可都是至陰的極品,莫說一千兩,就是一萬兩閣下也未必找得到我這樣的賣家。”獵戶面上有掩飾不住的得意。

  “西山獵王的名號我還是信得過的,畢竟你們這行樹敵眾多,單是定居西山不隱名諱這份膽量就夠我佩服的了?!?p>  “閣下過獎了。老規(guī)矩,先驗個貨。”獵人說著把繡囊推給了那個男人。

  男人拿起繡囊兩眼放光,也顧不上酒館人多眼雜,兀自打開繡囊,拿出兩顆夜明珠似的東西,癡癡地在手中把玩。

  拉黎也同那男人一樣望著那兩粒珠子出神,感覺一股強烈的陰氣侵襲。突然一聲尖銳的“救我”仿佛碎瓷裂帛刺穿了他的耳膜。拉黎立刻閉上眼睛靜心定力默念了一遍“催符散”。

  拉黎睜開眼睛的時候,獵戶摸樣的男人已經(jīng)清點好了銀兩起身欲走。那緊握著錦囊的男子尚且細心,緊跟著獵戶,想來是想在他的庇佑下離開。拉黎本已經(jīng)打算不多管閑事,好好找個安靜的地方靜待輪回。但剛剛那尖銳的求救聲到底讓他放心不下。身為一個祭師,他的直覺已經(jīng)告訴他那股純陽之氣是來自于所謂的“西山獵王”,而那至陰之氣應(yīng)該是來自那水晶球里被鎖困的魂魄。

  靈渡一族之所以能比其他上古族類在天道修行上更甚一籌,除了與生俱來的悟性天賦,還有永不會被時光磨滅的悲憫。所以即使在已經(jīng)打算了此輪回的時刻,拉黎的拯救蒼生的本能還是打敗了他的心灰意冷。他不想驚動酒館的客人,于是緊跟著獵戶和男人走了出去。

  行不過幾步,警覺的獵人停了下來,轉(zhuǎn)身打量著近在咫尺也停住了腳步的男子。那買家也下意識地把錦囊藏在了袖中,望著眼前的男子竟然一時有些恍惚,怕是已經(jīng)好些年沒有在垂朗遇到過這般姿態(tài)的人了。

  眉目娟秀,青衫輕曳,風(fēng)姿如畫,翩然出塵。那男子不惱不怒,不言不笑,只是冷冷地看著獵戶和買家,漆黑的眸子里有一種淡淡的威嚴。溫潤的氣質(zhì)卻讓獵戶和買家同時生出了一種壓迫感。

  “你這家伙,竟敢跟蹤我們?活膩了?”獵戶終究是沉不住氣,臉上溝壑縱橫,嘴上罵罵咧咧。

  比矮壯獵戶高了一個頭的拉黎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望了望那個呆在一旁的買家,又望了望他袖中垂下的錦囊的系帶,眼里的冰冷又多了一層。那買家似乎是被眼前男子的氣場震住了,畏畏縮縮忙躲到了獵戶的身后。

  “西山獵王”似是遭到了羞辱般,怒火沖天,也顧不上身邊開始圍觀的百姓,一拳掄起,直往拉黎胸口打去。那一拳大有力拔山河,攜風(fēng)卷浪之勢,獵戶身邊的空氣似乎都被他扭曲成一股破空前襲的氣柱,一時間一個拳頭像是變成了漫天的拳頭向拉黎的身子襲來,連身后的買家都似是被震了一個趔趄。

  靈渡在那一瞬間眉頭微皺,身子不退反進,雙臂虛空作圓,雙手在前胸作織云掌形,一時間像在身前結(jié)了一張大網(wǎng),把獵戶那股龐大的氣柱生生頂住。兩人僵持處,狂風(fēng)乍起,半條街巷凌亂不堪猶如穿云過雨。

  獵王立時收拳,自知靈力修為并非眼前人的對手,遂收了術(shù)法,隨手扯了兩個東倒西歪的百姓朝拉黎扔了過去,又順手操起身形矮小的買家一溜煙往前逃竄。拉黎早已做好了一場惡戰(zhàn)的準備,未曾料想所謂的“西山獵王”竟這般“名不副實”落荒而逃,當下竟有些莫名的失神。正驚詫間,兩個被力大無比的獵戶扔過來的百姓已掠過拉黎頭頂,直墜向他身后的地面。拉黎立刻轉(zhuǎn)身,左右手同時做臥月指。那兩個尖叫不已的百姓就仿佛被巨大的羽毛托住了一般輕輕落在地上。他們望著眼前驚為天人的男子,卻仍在驚嚇中緩不過來,連聲道謝就沒有便各自逃散。

  拉黎收起臥月指便向著獵王的方向追了過去。獵王的速度其實很快,但一來夾帶了個男人,二來拉黎的速度也非凡人所能及,所以獵王很快就被追上,不得不把買家放到了一旁,面對拉黎準備來一場魚死網(wǎng)破。

  拉黎卻突然笑了,毫無征兆:“我笑你虛浮膽小,卻也重買賣講道義,逃跑的時候還不忘了帶上買家,難怪你生意做得還不錯?!?p>  “我西山獵王技不如人,但規(guī)矩我還是懂的,我出手的貨,豈能落入他人之手?想必你是為了那兩個魂魄而來,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公平?jīng)Q斗如何?”

  “公平?何謂公平?”拉黎雖然對獵戶并無多大興致,但為了那兩個至陰的魂魄不落入邪門歪道之手,為了賦予那兩個靈魂安靜的超脫,他只得陪獵戶周旋下去。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來自哪里,但你的術(shù)法修行靈力境界遠非我所能及,不如我們拋卻道法仙術(shù),來一場真實的打斗如何?”獵戶喜形于色,顯然他覺得以他的力氣和身軀對付相對單薄的拉黎,勝算絕對在他那里。

  拉黎的笑容仍然浮在臉上,心里卻有些發(fā)虛。他生性慵懶散漫,最厭健身習(xí)武,資質(zhì)悟性也較無邪要差得多。只是不知道眼前這個身形壯碩的大漢,拳腳有幾分硬頭。

  獵王不等拉黎應(yīng)答便拾拳而上,這拳雖然也虎虎生風(fēng),但明顯沒有運氣施法,只是這一拳下去,怕也是生生有千百斤的分量。拉黎身形微動,不急不緩地避讓著大漢迅疾的拳頭和腿腳。獵王幾番撲了個空,肥胖的身子不僅沒有顯得笨拙,反而速度越來越快,力道也越來越足。拉黎暗贊獵王到底還是有幾分功力,一邊瞅準時機尋找他的空門。因沒有裹挾真氣,一些大膽的百姓便開始湊上去圍觀。兩人的身形幾乎在快速的變化里模糊不清,好事的百姓便一直跟著他們的身影從大街到小巷,從小巷到石橋。

  縱是再輕盈靈活,突然到了狹窄的石橋上,獵王的體型便成了他無法周全的弱點。拉黎看準了時機,一擊即中,獵人被踢下了橋,重重地砸在一條剛好經(jīng)過的游船上。

  獵王肥壯的身子幾乎能把游船砸一個大洞,好在船艙里沒有人,否則便要如這船艙一般粉身碎骨了。“?。 眱陕暻宕嗟捏@叫,甲板上兩個身材窈窕的姑娘似是被嚇得不清,呆愣在那里。

  獵王這下跌得不清,好一會兒才搖搖晃晃站了起來。穿紫衣的姑娘似乎是突然反應(yīng)了過來,厭惡地望著獵王肥胖的背影,用力一推,獵王便如大石一般栽到了水里,老半天才游到岸邊,望了一眼橋上已經(jīng)拿到了那個繡囊的翩然如飛的男子,灰溜溜離開了。

  “等等?!鄙砗髠鱽硪粋€姑娘清脆而甜膩的聲音,拉黎回頭,便看見了方才那個十五六歲模樣的紫衣姑娘。紫衣姑娘身邊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白衣姑娘,美人如畫,傾國傾城。拉黎自認在方丈山上見過不少驚鴻仙子,美貌精靈,卻竟然不及眼前白衣女子這般嬌媚妖嬈,顧盼動人。

  “不知姑娘叫住在下有何指教?”拉黎把繡囊裝進了袖口,語氣淡淡道,并不愿意多看眼前兩個嬌俏的女子幾眼。

  “你弄壞了我們的船,就想這樣一走了之?。俊弊弦鹿媚镟阶焯裘嫉?,“怎么著也該賠點銀子給我們?!?p>  白衣姑娘就自顧自淺笑著,并不對紫衣姑娘的話多做解釋。

  “明明是那個胖子砸壞了你們的船,你卻推他下水,放他走了。反倒拉著我要賠銀子,這又是什么道理?”

  紫衣姑娘愣了一下,復(fù)又說道:“什么什么道理,是他砸的沒錯,但是是你踢他下來的,自然也是要由你來賠的。”

  “我們玲兒姑娘的意思是,公子難道是要她講因為公子生得俊俏她才纏著公子的么?”白衣姑娘聲音動聽,掩嘴調(diào)笑,紫衣姑娘臉一陣紅一陣白,拉著白衣姑娘的袖子一通求饒:“好姐姐,你亂說什么呢,玲兒哪里那樣想了?”

  拉黎沒有作何反應(yīng),身為靈渡一族,千百年來二十一遭的輪回,每一世長到十六歲就會變成這樣一張一成不變的臉,贊美是聽膩了的。拉黎的腦海里卻突然浮現(xiàn)出無邪的臉,那么一張只存在了十幾年的臉,和他這張存在了千百年來的臉,相比之下多么新鮮和美好啊。

  “如果你沒銀子,就賠點其他東西給我們吧。我剛剛看你手里拿的水晶球很漂亮?!绷醿赫f著想伸手去抓拉黎的袖口,拉黎下意識躲閃了一下,微微皺了皺眉。

  “那么小氣……”玲兒見青衫男子眼角一閃而過的厭惡,便不敢再造次,嘟嘟囔囔被白衣姑娘拉到了身后。

  “妹妹心直口快,天性率真,公子莫要見怪,我替她陪個不是?!?p>  “沒什么。只是,這位玲兒姑娘下回莫要這么好奇心重,這般沖動,會惹麻煩的?!崩枰膊辉敢庾约鹤兂伞吧宋疬M”的一幅冷漠樣子,只是心事的確太重,人繃得太緊了,有時候想松都松不下來。

  “公子”白衣姑娘叫住了轉(zhuǎn)身欲走的拉黎,“方才見公子好本事,術(shù)法靈力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想必是得道高人。不知驅(qū)邪安魂之術(shù)公子可也精通?”

  “姑娘有事,但說無妨?!?p>  “如此,我先謝過公子。請公子隨我來,我們慢慢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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