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魂谷的后花園是這個秘境里最美的所在,琪花瑤草,瓊樹璧枝,山水迷幻,世外桃源。流光一首相思曲余音裊裊,歡愉處纏綿悱惻,凄涼時肝腸寸斷,教人難以自持?!扒呛们?,可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泵廊丝畈綖R花雨,粉面桃花交相映,婆娑在流光身邊坐下,眼睛卻一直盯著他那雙琴師所特有的纖長手指。
琴聲漸止,流光笑意蕩漾,“此曲本是天上有,人間只為伊人聞。”
“只可惜伊人還只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完全沒有想過在這銷魂谷里,相戀相知相許相守是多么令人畏懼的一件事?!?p> 流光聞言,似是愣了一下,隨即又笑意滿靨,“你說的是裊娜?”
“難道還有別人?”婆娑也有些吃驚,目光移到流光臉上,但轉(zhuǎn)瞬又似乎是被他的光彩刺痛,又埋下了頭去“最好不要還有別人。樓主,她絕對不會心慈手軟的。我勸你還是當(dāng)從來沒有來過這里,趕緊離開?!?p> “等找到我爹,我自然會回去?!绷鞴獾男θ萃蝗幌?,撫摸著面前這把在芳華樓樂器房里找到的古琴眉頭緊蹙,這把已經(jīng)快駁了色的古琴質(zhì)地極品,琴尾處刻著一個小小的“岳”字,這個熟悉的字體,只有他們琴師世家岳家才會使用。
婆娑并沒有注意到流光的反應(yīng),只是兀自嘆了口氣離開了,常年陪伴雪汀身邊的她,未必能有忤逆雪汀的意識,更不可能有反抗她的膽量。
“這些日子你離岳公子未免太近了些,還是注意點的好,否則雪姐問下來,你也不好回應(yīng)?!毖U娜正在練舞,看著婆娑走到身邊,只一個淺笑浮在臉上,竟語氣冷淡,也沒有停下身形動作,“流光哥哥和我如伯牙子期,姐姐你就不用操心了。至于樓主那里,我想她根本不曾在意?!?p> “不,你把事情想得過于簡單了?!逼沛恫幻庥悬c焦急,上前想拉住裊娜好好規(guī)勸,不曾想一個失手竟然把她推倒在地。裊娜不悅地瞪了她一眼,“你現(xiàn)在是已經(jīng)害怕我會超越你了么?還是嫉妒我在流光哥哥的指引下日漸進步?你怕你芳華樓第一舞姬的位子會被我頂了去?”
自知理虧,婆娑只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聲音極弱地喃喃,“他來這里才多少日,你就變得越來越不像我認(rèn)識的那個裊娜了?!?p> “你騙得了別人,騙得了自己,可騙不了我。至少,我是如今才變得不像我的,可你,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不是那個你了?!?p> 這還是那個不諳世事的姑娘么,婆娑望著裊娜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心里忐忑,真不知道長大,對于她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流光在芳華樓里住了多日,表面上相安無事,但婆娑知道,總有一天會發(fā)生什么。而她一直希望,這一天能來得慢些。雖然整日里裝作冷漠對她來說也是一種煎熬,但至少,這樣對彼此都有好處。這邊婆娑刻意保持著距離,那邊裊娜卻不知死活地招惹他,甚至于還曾對婆娑表示如果真有一天她向雪汀表明她對流光的心意,說不定雪汀能為了她改變銷魂谷芳華樓絕情的規(guī)矩。
該來的總歸還是會來的,銷魂谷主芳華樓主雪汀的絕情,也遠非裊娜所能料到的。
“婆娑,我剛剛對裊娜說的話你全都聽到了?”芳華樓最頂層的廂房里,雪汀冷冷地望著身邊兩個低眉順眼的舞姬。
“是的,樓主?!?p> “那你有沒有什么想說的?”雪汀頗有興致地望著裊娜看婆娑的眼神,那眼神里,有一種她很喜歡的東西,叫做欲望。
“我想說,依照銷魂谷芳華樓的規(guī)矩,奪取岳流光魂魄的事情,請交給我來做?!?p> “你在說什么?這件事是樓主交待給我的,你怎么能?”一旁的裊娜明顯有些焦急,雖然雪汀交給她這個差事的時候她沒敢立刻反對,但她似乎總天真地以為事情還有回旋的余地。聽聞婆娑要攬過這個事,更是十分不快。
雪汀倒似乎很滿意,示意裊娜閉嘴,對著婆娑逃避的眼神一路追了過去“如果我沒記錯,你倒是已經(jīng)有很久很久不愿意做這種被你認(rèn)為低賤而殘忍的事了。當(dāng)初為什么那么辛苦努力爬上芳華樓第一舞姬的位子?不就是為了可以不用做和其他人一樣的事?”
“我只是覺得,岳流光這個人,也許只配死在我的手里。”婆娑定了定神,向著雪汀回看了過去。
“好,看來裊娜跟你比起來,還是欠些火候。這件事我就交給你,希望你別讓我失望?!?p> “你不能殺他。要奪他魂魄,也應(yīng)該由我來做?!逼沛兜膸?,裊娜滿臉怒氣地對著婆娑。
“換你來做,你下的了手么?”
“再給我點時間,我會和樓主說?!毖U娜仍不死心。
“永遠也別忘了,銷魂谷是什么地方,芳華樓是什么地方。岳流光的事,我會處理妥當(dāng)?!?p> “你不能這么做……”裊娜似是突然有了少女的羞澀,紅著臉咬著唇擠出了幾個字,“他喜歡的應(yīng)該是我。我不想讓他愛上你?!?p> “何謂銷魂,相思成疾,侵魂蝕骨,情欲耗盡,皮囊一副?!逼沛冻鲩T,又留了一句話給裊娜,“這芳華樓第一舞姬,早晚是你的,我希望你不要讓我等得太久。我等著,送你自由?!?p> 從婆娑接下了雪汀下的關(guān)于流光的銷魂令那一刻開始,她突然松了口氣,因為她突然發(fā)現(xiàn),她可以真正毫不掩飾地去愛一個人了,不管她有多少時間可以與他相愛,她已經(jīng)有些迫不及待。而更好的是,流光迫不及待地接受了她的心,那個等了很久的擁抱,來得很是讓人動心。
流光在芳華樓待的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婆娑的突然改變,其實他已經(jīng)知道那有可能意味著什么。但身為男子的信心讓他不想也不愿意去深究婆娑態(tài)度變化的背后藏著怎樣的真相或者說陰謀。而更讓流光覺得感動并且徹底臣服于婆娑的是,在他們美好得相處了數(shù)日之后,突然有一天,婆娑神神秘秘地帶他去了一個地方,一個銷魂谷里除了雪汀之外,幾乎誰也不會知道的地方。
婆娑趁著雪汀離開芳華樓的時候,背著眾人拉著流光去到了雪汀的閨房。流光什么也沒有問,因為他知道婆娑做事情一定有她的理由,只是當(dāng)時的他也并沒有想到,婆娑帶他去的,竟然是那樣一個有去無回的地方。
雪汀的閨房并不大,也并不華貴,相反有一種淡淡的素雅,仿若白雪覆蓋在地面上,素凈優(yōu)雅。
婆娑在雪汀那張并不起眼的鋪著雪絨的床上摸來摸去,突然眼神一亮,招呼流光也過去和他一起坐在床上。
流光剛一坐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了陣陣白煙和寒氣,等流光反應(yīng)過來時,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坐在了一個偌大而詭秘的密室里。狹長的通道,狹長的臺階,臺階的盡頭是一扇仿佛藏匿了世間所有秘密的門。流光沒有想到的是,當(dāng)他推開那扇門,看到的便是一具森森白骨。
流光在看到尸體的一剎那本能地開始天旋地轉(zhuǎn),一陣錐心的痛讓他忍不住身形晃動,婆娑及時扶住了他,從她身上傳遞過來的那張力量,溫暖而讓人安心。
那具白骨突然隨風(fēng)而散,流光本能地去抓,卻連灰塵都抓不住,流光甚至根本無法分辨那具尸體是否和他父親有關(guān)系,或者,那是否就是他失蹤多年的父親。
看流光身形稍穩(wěn),婆娑才說了話,“我無意中偷聽到樓主說的,那具白骨就是你的父親,他的確是死在了銷魂谷,并且,他和樓主曾經(jīng)相愛。至于是誰殺了他,我還沒有弄清楚?!?p> “尸體在這密室里找到,是誰殺了我父親,看來是不需要懷疑的了?!?p> “可你不是她的對手?!?p> “謝謝你為我所做的,剩下的,我……”流光話音未落,密室的一扇門突然開啟,面容冷峻的女子不可一世地站在那里,像看著在網(wǎng)中無謂掙扎的獵物。
“樓主,能不能放過我們?”婆娑說著,跪在了雪汀的面前。
“婆娑,不要求她,她是兇手,在這個地方,還不知道她到底殺了多少的人!”
“我……”雪汀剛開口,腳上忽然像是被凍住了一般,原來婆娑在跪著的時候,不知道動了什么手腳,居然暫時定住了雪汀的身形,飛快地拉著流光逃離了密室。
他們很快便被芳華樓的人追殺,不過雪汀并沒有親自動手。銷魂谷并不大,但想隨隨便便就找到一個人也不容易,婆娑和流光東躲XZ,雖心驚膽戰(zhàn),倒也是過了幾天患難與共的幸福日子。他們暫時委身在了一個破廟里。破廟里冷風(fēng)凄雨,兩人相擁溫暖無比。流光望著婆娑的臉,臉上寫滿了四個字:“此生足矣”。婆娑望著流光的流光四溢的眸子,也深深陷了進去。兩人情不自禁地靠近,唇齒相互吸引,直到觸碰在一起。剎那間,天昏地暗。流光震驚地望著眼前的婆娑,眸子里流光閃動,卻一瞬間暗淡了下去,因為他的皮肉仿佛風(fēng)沙般吹散,身體漸漸化作了一堆白骨。
一滴眼淚從“婆娑”眼里流了下來,雪汀出現(xiàn),把“婆娑”恢復(fù)了裊娜的樣子,同時把真正的婆娑從隨身佩戴的骷髏玉佩里釋放了出來。望著伏在白骨上痛哭不止的婆娑,雪汀甚是滿意。而婆娑眼里此刻只有森森白骨,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已不存在。
雪汀饒有興致地欣賞著婆娑的痛,半晌,她捧起婆娑那張她也曾十分欣賞的臉:“哭夠了沒有?告訴我,你現(xiàn)在是想一死了之,還是想報仇?”
婆娑的眼色由絕望變得悲憤,“我知道我不是您的對手,我只求您放過流光的魂靈,讓他轉(zhuǎn)世投胎,不要將他的魂靈束縛在這個人間地獄般的地方?!?p> “你果然用情至深啊,那我問你,為此你愿意付出什么代價?”
“任何代價?!?p> “好,那我就讓你豬狗不如得活著,日日行乞,受盡百劫,直到有一天你受不了來求我收回懲罰。若你真能歷百難而不死,那就到時候再來見我吧?!?p> 自此,婆娑便委身破廟,茍且活著,常常被人欺侮毆打,生不如死,像一場噩夢,常常夢中與流光相聚于舞榭歌臺,醒來幾近崩潰。但大部分時候她的信念能夠支撐著她,期待有一天能渡過百難來贖回流光的魂靈。
裊娜也時常在夢中驚醒,夢中是她與婆娑曾經(jīng)的幸福時光?;蛟S,她其實對流光只是熱情,而并非愛,而她對婆娑,已經(jīng)說不清是嫉妒還是同情。當(dāng)日她被婆娑搶去銷魂令,后又被雪汀掉包化作婆娑的樣子對付流光,心里并沒有多少抗拒,她也不知道為何雪汀曾那么欣賞婆娑,就因為一段情不自禁的愛情就能讓她恨得非要置她于死地。她究竟有沒有長大,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了。她唯一知道的,這輩子,婆娑對她的感情,該是只有恨了。
“桃李芳華怨輕佻,流光斂波賴放嬌,萬里山河裙前擲,翡翠贏足金換腰?!逼沛队洸磺遄约涸谄茝R里有多少個淚如雨下的日子,手中流光寫給她的竹箋也被摩挲得快看不出樣子。
婆娑擦干眼淚,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去尋找那兩個人。芳華樓外,婆娑跪地央求,“我乃戴罪之身,不被允許進入芳華樓,愿為公子二人當(dāng)牛做馬,望能帶我進去?!?p> 無邪像是沒有看見她一樣繼續(xù)往前走,烏恙拉住了他,轉(zhuǎn)而對婆娑說,“你拿之前的碎玉去換件干凈衣裳來,我們等你一下便是?!?p> 不一會兒,三人就出現(xiàn)在芳華樓里,婆娑雖只換了件樸素衣服,仍是換了個人一般,恢復(fù)了令人驚艷的風(fēng)采。
裊娜的舞雖仍比不上婆娑當(dāng)初的艷絕,也算是有了自己的風(fēng)韻,婆娑看著舞榭歌臺上的他,仿佛看到了當(dāng)年的自己,恍如隔世??磁_上的裊娜也在人群中發(fā)現(xiàn)了婆娑。她眼里并未顯露任何驚慌,相反是一種解脫前的恣意。
舞畢,人群散盡,臺下只有三人饒然站立,婆娑愣愣地望了許久,裊娜才飄然而下,身后跟著的,是看似素雅簡單,內(nèi)心卻詭秘難測的雪汀。雪汀笑,“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怎么,百難還沒有受盡,你這冒險過來是著急什么?還帶了兩個撐腰的?”
“樓主別誤會,我們與這位姑娘萍水相逢,她想進來,我們好心帶她進來而已,我們本沒什么交情,她與樓主之間有什么事,跟我們是半點關(guān)系也沒有?!闭f著,無邪笑著坐了下來,旁若無人地喝著席上清茶。
“我來是想求您放了流光的魂魄,在這銷魂谷里,百難受盡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即便是我有那個耐心和毅力,我都未必會活到受盡百難的那一天,所以,我等不了了,我也不敢等了?!逼沛兜难劾镉斜拔ⅲ型讌f(xié),也有堅定。
“你為什么覺得我會答應(yīng)你?”
“你一定會答應(yīng)我的?!逼沛锻蝗恍α?,從懷里摸出一只狀如骷髏的玉石來,“因為現(xiàn)在整個銷魂谷和芳華樓都在我手里,你所擁有的一切也都在我手里,如果我毀了這銷魂玉,你也將一無所有。雪汀看了身側(cè)一言不發(fā)的裊娜一眼,嘴里丟出兩個字?!芭淹健!?p> “婆娑,我對你很失望,你一直都那么笨,那么自作聰明,你以為你威脅得了我?”雪汀一邊說著一邊掐住了裊娜的脖子,“我沒想到你們竟然姐妹情深,當(dāng)初出賣你的人是她,如今幫你的人也是她,她這樣的人,倒是比你更像我些,也是讓人猜不透啊?!?p> 婆娑臉色一變,似是沒有想到雪汀竟也如此絕情,會以裊娜的性命威脅她,“難道,難道流光的魂魄對你來說那么重要?連你親手帶大的我們都要犧牲?你放了流光的魂魄,我仍舊可以回芳華樓來,仍舊可以為你當(dāng)牛做馬,他的肉體已經(jīng)消逝,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過他?”
“他不重要,因為他父親對我來說也不重要。我只是不喜歡看到你們之間所謂的情情愛愛,我討厭,明白么?”雪汀笑了起來,笑得很干凈,干凈到讓人完全無法和把她的人和行為聯(lián)系起來,她手里并沒有放松,裊娜也不掙扎,似是有些生無可戀。
“裊娜她并不只是為了我才偷你的骷髏玉石的,她只是也厭倦了你讓她做的那些事,她并非因為情愛背叛你,只要你給她一些自由選擇的權(quán)力,她仍舊是你的人。你沒必要傷害她!”
“我做事不用你來教?!毖┩〉纳硇味缸?,轉(zhuǎn)瞬從婆娑的手里把骷髏玉石搶了回來,“癡心妄想,跟我斗,你們還差得太遠?!?p> 婆娑頹然坐在地上,裊娜也坐在臺上喘氣?!皩Σ黄?,枉費你的苦心了,裊娜?!薄皼]事,只是可惜了?!?p> 無邪和烏恙看著這一切,似乎并沒有反應(yīng)過來,只是雪汀的移形換影之凌厲,讓烏恙內(nèi)心都不免暗贊,她似乎也并非普通人類,只是是妖是鬼是狐是怪,一時半會也難以判斷。
雪汀摩挲著這銷魂谷和芳華樓神秘力量的源泉,揮手讓人拿來了一把琴,那琴婆娑認(rèn)得,就是流光的父親用過,流光也用過,琴身上刻有“岳”字的古琴。雪汀略一施法,那古琴便熊熊燃燒了起來,火勢竟蔓延了一大片,隱約間仿佛傳來聲聲慘叫。婆娑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火光中若隱若現(xiàn)的流光的臉,說不出話來。
“你不是要他的魂魄么?你去啊,你去找啊,他就在琴里,你去陪他???”雪汀又笑了,這笑卻讓無邪和烏恙都不寒而栗。
婆娑的淚似乎早已流盡,此次此刻竟不多說一句話,沒有一絲猶豫,飛身撲入了妖火中,轉(zhuǎn)瞬化作了一縷青煙。
裊娜的眼淚終于流了下來,“情為何物,有情何苦。姐姐你好傻?!毖U娜突然飛身上前去搶奪雪汀手里的骷髏玉石,但她哪里是雪汀的對手,沒幾下就被雪汀打個半死。烏恙看不下去要出手卻被無邪攔住,“事不關(guān)己?!睘蹴λ﹂_了手,“那是你。我曾經(jīng)也是,但現(xiàn)在,我想做我覺得該做的?!?p> 烏恙畢竟也是靈力強大的造夢師,與雪汀周旋起來不落下風(fēng),無邪見狀,趁著空檔用蛇尾把雪汀身上的骷髏玉石搶了過來。裊娜見此景,把骷髏玉石拿了過來拼命一擲,玉石應(yīng)聲而碎,綠光四射,玉石中被囚禁的無數(shù)魂魄也煙消云散,整個芳華樓也瞬間如煙塵般隨風(fēng)而逝,化為烏有。“姐姐,你可以放心了。從此后,再無一舞傾城,也再無一吻銷魂?!?p> 雪汀眼見自己的苦心經(jīng)營化為烏有,一瞬也像是老了許多。整個銷魂谷似乎已經(jīng)平靜了下來,仿若普通的村莊,再沒有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銷魂蝕骨,也沒有了詭秘可怕的芳華樓主雪汀,也沒人知道裊娜去了哪里。無邪和烏恙此行似乎一無所獲,直到他們在出口處遇見了雪汀和風(fēng)先生。
“骷髏玉石已碎,銷魂谷也毀了,你還要找我報仇么?”雪汀對著風(fēng)先生說,她雖大勢已去,卻仍舊白衣勝雪,帶著纖塵不染的高貴和蔑視?!?p> “琥珀的事已經(jīng)過去太久了,如今我倒是真要謝謝你,因為沒了你的銷魂谷,我的風(fēng)流溪也就不復(fù)存在了。我終于可以自由?!?p> “你錯了,并非因為我你才變得不自由。是你自己的內(nèi)心一直放不下,你放不下,便丟掉了自己的自由。根源在于你自己。我護我的銷魂谷,你也未必要守你的風(fēng)流溪,是你自愿為了別人失去自由,跟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所以你也不必恨我,不必怨我,更不必謝我,一切都是你自己所做的決定,都是你自己的恩怨因果?!?p> “其實,我倒有些羨慕婆娑,至少,她能和喜歡的人一起灰飛煙滅,而我,卻注定此生獨活。琥珀……此生再不得見?!?p> “其實,這世上并非沒有辦法逆天改命,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樣?xùn)|西?!?p> “什么東西?”
“幽冥書?”
“幽冥書”,聽到雪汀和風(fēng)先生這樣的對話,無邪和烏恙都不自覺停住了腳步,他們都各自心下一驚,沒想到除了自己和身邊的人以外,這世界上居然還有人知道幽冥書的秘密。這個雪汀,到底是什么來歷,居然知道這種幾乎不應(yīng)存在于人間的神秘傳說?
“幽冥書乃上古神器,為洪荒所用,后被洪荒之力與眾神之力封印,誰若是得到了它的力量,便是得到了這個天下。別說人間,就是仙界,妖界,也會被它的力量所震懾,折服。幽冥書可逆天改命,起死回生,只要你有欲望,有愿望,你就一定會需要它?!?p> “這種傳說的東西你也信?”
“我原本以為你會比我更愿意相信它,因為這樣,你或許就能有機會與你的琥珀再續(xù)前緣了?!?p> “即便是我愿意相信,這個傳說是真的,那又哪是平凡之人可以窺探覬覦的?”
“平凡之人?原來你一直把自己看作平凡之人?好歹也是一流的劍客術(shù)士,好歹也是曾據(jù)守風(fēng)流溪的奇人,居然這么不相信自己?平凡之人……”雪汀饒有興致地轉(zhuǎn)頭望了望一旁看熱鬧的無邪和烏恙兩人,笑意盈盈?!澳悴皇瞧椒仓?,我也不是。這兩位就更加不是。我想這兩位行至此處,也不只是游山玩水這么簡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