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玉直到晌午,還在想郁峰臉上的那抹笑。
眼睛沒有彎彎,牙齒一顆也沒有露出來,甚至僅僅是嘴巴兩側(cè)有兩個彎彎的弧度,好像是威風(fēng)吹過水面,激起的淺淺波紋??墒橇┯裰钡?,他就是在笑,在對一個女人笑。
這個女人,確切的說,應(yīng)該是女孩,是她看著長大的。當(dāng)年那個喜歡跟在她屁股后面轉(zhuǎn)的小女孩,轉(zhuǎn)眼之間,也成了大姑娘了。
她叫他,“郁哥哥”,卻叫她,“雪姨”,可是她明明就和她口中的“郁哥哥”年紀(jì)相仿,卻生生給她叫長了一輩出來。
可惡…
柳雪玉將頭埋在胳膊里。
“雪姨?”
一個聲音喊她,她抬起頭,升到半高的太陽正好照在她的臉上,那個人背著光站在她面前,正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是了,就是這個笑容,譬如朝霞,明艷美麗的笑容,讓那個從來都冷冰冰的男人,露出了從來沒有過的表情。
“表小姐?!彼偷偷睾傲寺暋?p> 秦慢慢一愣,她又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這聲音里的疏離。
“雪姨,你怎么了?干嘛叫我表小姐,感覺怪怪的…”
“你本來就是啊?!绷┯竦痛怪樱⒅孛婵?。
秦慢慢一屁股坐到她旁邊,肩膀頂了頂她的肩膀,低聲說道,“到底怎么了嘛?我惹你生氣啦?”
柳雪玉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看著她,眼睛里灰蒙蒙的。
“慢慢,我是不是很招人煩?”
秦慢慢一愣,隨即笑了起來,“怎么會,雪姨,你又漂亮又能干,大家都很喜歡你也很佩服你,你怎么會招人煩呢?你是不是聽到誰說你壞話了,你告訴我,我去撕爛他的嘴?!?p> 柳雪玉緩緩搖了搖頭,輕輕地嘆了口氣。她看著不遠(yuǎn)處載的那株茉莉花,雪白嬌嫩的花朵在微風(fēng)中微微顫抖著,好似一個嬌弱的女子,羸羸弱弱,惹人憐愛。
“慢慢,你看到那些茉莉花了嗎?你看看她們,又美麗,又香甜,沒有人會不喜歡吧?!?p> 秦慢慢一撇嘴,說道,“我就不喜歡,我喜歡那片玫瑰,美的肆意濃烈,不像那些茉莉,小家子氣,上不了臺面。”
柳雪玉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她,說道,“可是玫瑰可是帶刺的,一不小心就會被扎到,也許會流血也說不定?!?p> 秦慢慢一笑,滿不在乎地說道,“被扎到又怎樣,反正傷口早晚會愈合,而我卻最終得到了我想要的玫瑰,這么一想,那微不足道的傷口根本不足掛齒。”
“是嗎?就算知道被扎,也要去摘嗎…”柳雪玉喃喃地說道,不知道是說給秦慢慢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那如果…玫瑰不愿意讓你摘呢?畢竟她原本可以安全地呆在枝頭…”
“可是她早晚有一天也會枯萎的啊,與其讓她孤零零地死去,不如讓我摘下她,好好欣賞她的美,她也算死得其所。高山流水常有,知音卻不常遇,我想如果她知道她死前曾被人真心地愛過,心里也是歡喜的吧?!?p> 柳雪玉聽得癡了,她竟不知道這個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女孩子,有時竟通透的就像是神明。
兩個人靜靜地誰也沒有說話,過了許久,柳雪玉突然笑了,雪白盈潤的牙齒露了出來,眼里也好像有星星再閃。
“家里也就罷了,去了外面可不能見了好看的花就摘下來?!?p> 秦慢慢調(diào)皮地眨了眨眼睛,說道,“我好歹是個光榮的人民教師,破壞環(huán)境不遵守公德的事我可不會去做。再說了,老話不是說了嘛,路邊的野花不要采,雪姨,你的花,我就更不會采了,哈哈哈哈哈!”說完,大笑著跑了。
柳雪玉無奈地?fù)u了搖頭,臉上都是寵溺的笑。
她今天,竟不如個孩子了。
穗蘭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亭子里喊她,“雪姨,開飯了,老爺讓我來喊你吃飯?!?p> “哎,這就來!”她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浮沉,整了整衣襟和袖口,邁著輕快的步子走了。
等她走后,院子角落的那棵大樹上面輕巧地跳下一個人來。
那個人看著柳雪玉離開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揚(yáng),竟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