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女歸家
謝氏抱著花莫愁的尸體不肯撒手,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兒說沒就沒了,她多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可當(dāng)碰到這具冰冷的尸體,她就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
“夫人!”花炙抱著謝氏,想將她帶回去,今早陛下已經(jīng)下令,將此案交由刑部審理,他多次請求陛下收回成命,但終是失敗了。但陛下答應(yīng)了,在仵作驗尸后,他們可以將女兒的遺體帶回府中,好生操辦葬禮。
謝氏在花炙的勸說下,總算放下了花莫愁的遺體,聲淚俱下,“汝汝,娘在家里等你回來吃飯?!?p> 花炙明白,陛下會將此案交由刑部審理,是不想自己插手,陛下已經(jīng)下令徹查,他相信刑部的人也不敢有所包庇。
“花大人,你先回去吧,我會好好審理此案,如果花大小姐真的被人害死,我會揪出兇手,嚴(yán)懲不貸!”說話的是刑部主審官。
花炙作揖道:“那多謝了?!?p> 偏離了京城,一處小鎮(zhèn)外,竹葉隨風(fēng)搖曳,露水滴答答地滑落到濕潤的泥土中,聞著清淡的雨后春泥的氣溫,秦少卿睜開沉重的眼皮,一道強(qiáng)光刺入眼睛,他下意識地用手擋住了陽光。
“哥哥,你醒來啦?”
耳邊傳來稚嫩的孩童聲,秦少卿這才記起來這幾日的記憶,他揉了揉孩童的腦袋,親切地笑道:“小丫頭,你告訴哥哥,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
小孩童躲開秦少卿的觸碰,沖他做了個鬼臉,“哥哥真是懶豬,睡覺都能睡兩天。”
“兩天?!”秦少卿大吃一驚,想不到這一睡竟然睡了這么久。
這時,從里屋走出一個婦人,對著孩童柔聲斥道:“蓬蓬,不許胡鬧!”
秦少卿連忙穿上衣服,對著婦人抱拳道謝,“夫人,在下還有要事,先行一步,救命之恩,秦某必會報答?!?p> 見秦少卿急沖沖地要走,婦人攔住了他,“少俠請慢!”
“夫人還有何事?”
“那姑娘走得匆忙,把這個落在這里了,你替我還給她吧?!?p> 婦人將一塊玉佩遞給秦少卿,其實這玉佩并非是那姑娘落下,而是當(dāng)作酬金送她,讓她照顧這位少俠,但她斷然不能收下。
秦少卿將玉佩收下,不敢再有耽擱,立即動身,此去京城約要三日,以她的速度,此時恐怕已經(jīng)到了京城,要追上是很難了。
水上微風(fēng)徐徐,水面蕩漾開一圈圈波紋,水底的魚兒靈活地穿梭在水草之間,一葉小舟泛泛而來,穿著蓑衣的船夫站在船頭擺船,時不時與船上的人搭話,“小姑娘,這水路雖近,但不好走啊,看樣子你挺急的,該不會遇見了什么麻煩吧,像你這么單純的小姑娘可得小心點,別被人給欺負(fù)了?!?p> 少女身著淺綠色衣服,腰間系著半塊玉佩,五官十分精致,她坐在船中間,一只手隨意地搭在船沿上,纖長的五指剛好沒入水中,撥動著柔軟冰涼的水,一想起馬上就要回到家,她的臉上總是掛著笑容,“船家,我可是練過的,誰能欺負(fù)得了我,再說了,我這次回去可是有好事等著我呢?!?p> “姑娘滿面春風(fēng),莫不是家中有喜事?”
“當(dāng)然有了!”
少女笑嘻嘻,支著腦袋看向船夫,問道:“我姐姐要成親了,可我一直呆在山上,不懂山下的習(xí)俗,不知道該送些什么給我姐姐做賀禮?不如你給我個建議,省得我浪費時間費腦子去苦思冥想?!?p> “既是你姐姐大喜,無論你送什么你姐姐都會喜歡,所謂禮輕情意重,比起市面上那些能用金錢估量的貨物,小老頭還是覺得你姐姐會更看重你的心意,就像我隔壁那戶人家,人家姑娘出嫁的時候,她家姐妹就送了自己親手制作的鳳冠?!?p> 少女看了看自己笨拙的雙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倒是想給姐姐做一個,不僅僅時間不允許,這雙手的實力也不允許。
“我的手啊,要拿起劍倒是不費吹灰之力,姐姐若是與我一樣,那我就送她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可是她只是個閨中小姐,我若真將宗門的那些玩意兒拿來只怕會嚇著她?!?p> “我瞧姑娘氣質(zhì)不俗,不知你師從何處?”
“我呀,拜師玄劍宗,清虛真人門下?!?p> 提起師門,少女滿臉驕傲。
“玄劍宗?”船夫微微一驚,隨后忍不住感慨,“那可是一個好去處啊,難怪姑娘瞧著不像普通人,負(fù)氣含靈?!?p> 水面上的風(fēng)徐徐緩緩,眼見著船即將臨暗,她緩緩站了起來,如瀑布般的青絲隨風(fēng)揚起,拂動著發(fā)間的兩朵絹花,淡綠的衣衫飛舞如菱花綻開。
入城便見城中繁華之貌,少女摘了串糖葫蘆,邊走邊吃,隨后又買了個香囊和糖餅,自下山后,她急著回家,路上見到再好的東西,也不敢多做停留,如今到了京城,她倒是放松了許多。
她將香囊放在鼻尖輕嗅了兩下,在師門,從來不允許存在這些塵世之物,所以在昆侖境是聞不到這種濃郁的香味,最多能聞到也只有靈山上靈草靈花的清香。
走了沒多久,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擋住了她的去路,用那熏了濃香的繡帕在她面前甩了甩,“姑娘長得真水靈,不知道有沒有許了人家?”
難得見如此靈氣的姑娘,媒婆腦子一轉(zhuǎn),將主意打在了她的身上。
少女退避了幾步,蹙眉看了一眼擋著自己的女人,下山前,二師姐就叮囑過她,讓她不要理會可疑的人物,尤其是對她笑得賊兮兮的人,她說的,應(yīng)該就是這種人吧。
深諳二師姐的意思,她忽然指向媒婆的身后,做出吃驚地表情,“啊呀!姐姐,你怎么來了!”
媒婆一陣驚喜,還有個姐姐?肯定長得也不賴,今個兒真是天下掉餡餅!
趁媒婆轉(zhuǎn)頭的時候,少女動作極快地咬下最后一顆糖葫蘆,然后將簽子插在了媒婆的發(fā)髻上,頓時腳下生風(fēng),一溜煙逃走了。
媒婆轉(zhuǎn)過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相中的少女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將頭上的糖葫蘆簽子怒丟在了地上。
頓時氣得咬了咬牙,這是狡猾的小丫頭片子,可惜了,這么個水靈的丫頭肯定能給她賺到不少錢。
甩了媒婆后,少女照著腦中的記憶直奔花府,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心心所念的家人。
此時,花府府前卻掛滿了白緞,隱隱約約的哭聲從府里傳出。
咣當(dāng)!糖餅掉在地上,少女臉上的笑僵住了,她搖了搖頭,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幾步,不,白緞又不是只代表喪事,說不定家里的紅綢不夠了,或是府里粗心的下人弄錯了顏色……
正堂里放著一口棺木,所有人都穿著孝服,尋燕跪在靈前燒著紙錢,眼淚如決堤的水,奔流不息。
堂中的棺木和靈位一瞬間打破了她自欺欺人的想法,她邁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走向內(nèi)堂。
謝氏癡癡呆呆地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嘴里在嘀咕著什么。
花炙看著癡呆的妻子和死去的女兒,整顆心被揪著,都怪他沒用,刑部經(jīng)過調(diào)查,由于證據(jù)不足,寧浩被暫時放回到府中。
正在他懊惱之時,發(fā)現(xiàn)了靈堂中多了個熟悉的人影,那人像極了他的小女兒,于是大步上前,握著少女的雙肩,急切地喚道:“語兒!你是我的孩子,對不對!”
豆大的淚珠流出眼眶自少女的臉頰滑落,她抬眼看著近在咫尺的花炙,像傻瓜一樣地問道:“爹,姐姐呢?說好的,她會等我回來就能喝上她的喜酒?!?p> 花炙無語凝噎,死這個字怎么說不出口,只用那含著淚水的視線漸漸移到了棺木上,眉頭深深皺著。
花不語隨著他的視線慢慢走到棺木前,伸出手在棺木上來回?fù)崦?,隨后緩緩地推開了棺蓋。里面躺著的人面容很平靜,在淡雅的妝容下,仿佛只是睡著了一樣,讓人不忍去打擾。
她不甘心,伸出手去探花莫愁的頸脈,當(dāng)指腹接觸到冰冷的肌膚時,她緩緩閉上了眼睛,眼淚如雨下。
突然,尋燕跪著爬到花不語的腳下,用力地在地上磕頭,“二小姐!奴婢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大小姐,你在玄劍宗修行學(xué)藝,一定會有辦法讓小姐起死回生的!”
花不語猛地睜開了眼睛,已經(jīng)是猩紅一片,她俯身抓起尋燕,竭力嘶吼道:“告訴我,姐姐是怎么死的?是誰害了她?!兇手現(xiàn)在在哪里?!”
“二小姐……”尋燕無法作答,她根本不相信小姐會自盡,但是她又沒有證據(jù)指證寧浩。
怦怦!左胸膛里心臟重重地跳了兩下,花不語眉頭一皺,嘴角流出一絲嫣紅的血,眼中的猩紅盡退,恢復(fù)了純正的黑色,她松開手看向花炙,張了張嘴,牙縫間盡是血,“爹……”
花炙大驚,立即朝著下人急吼道:“快!快去叫大夫!”
他已經(jīng)不能再失去另一個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