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這位是梅道長,幫助我等斬除妖邪的高人。”余捕頭笑著向縣衙主簿介紹道,“梅道長年紀雖小,本事卻大,柳宅那正門呀,梅道長只需一腳,就將其踹開來!”
接著,余捕頭又示意主簿看向蹲在梅花肩上的狐貍,“這是梅道長的靈獸,擁有神奇異能,便是它帶領我等找到了那妖邪的所在。”
主簿驚異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道士,他的容貌足以讓任何一個第一次見到他的人感到驚艷,讓人實在有些難以相信,這位‘美人’竟是一個男人。
而且還有一只靈獸……
不過驚訝也只持續(xù)了片刻時間,主簿便起身拱手一禮,笑呵呵說道:“斜塘主簿張濤,見過梅道長?!?p> 梅花自然也作揖還禮,輕聲道:“扶搖觀梅花,見過張主簿?!?p> “這次得多謝梅道長出手相助,不然的話還真不知道斜塘要出怎樣的大問題?!敝鞑鞠仁亲鞒鲆桓斌@嚇的模樣,然后又笑了笑,“不過誰也沒想到,柳老爺竟成了那什么‘吸血鬼’……梅道長,只要表現(xiàn)出類似情況的,難不成就都是‘吸血鬼’嗎?”
“非也?!泵坊〒u搖頭,“小道聽聞師父言說,此種番妖乃是番人的巫師以多種疾病混合,人為創(chuàng)造出來的。感染者會表現(xiàn)出些許病征,與身患類似病癥的患者相同,而類似病癥患者也會表現(xiàn)出畏懼陽光的表現(xiàn),故難以使用這些特征判斷?!?p> 聞言,張主簿和余捕頭紛紛吸了一口涼氣,若真是如此,那這種番妖可真是防不勝防。
“不過有一點,便是‘卟啉’患者會膚呈紫色,因而又稱‘紫質(zhì)病’,形貌丑陋,而吸血鬼大多都會因這種形態(tài)太過丑陋選擇變作常態(tài),可以以此種方式辨識病患與吸血鬼。”梅花面無表情地講解道。
沉默寡言只是因為不需要說話。
“多謝梅道長告知?!睆堉鞑久嫔徽?,抱拳道謝。
梅花微微頷首,轉(zhuǎn)而問道:“敢問此地庫部司所在?小道還需為武器登記,記錄劍紋。”
“這……”張主簿與余捕頭對視一眼,稍有遲疑。
見狀,梅花眉頭微微皺起,按理來說,只要有衙門存在,就一定會有庫部司分部。
為防止行走天下的游俠惡意殺人,武器都需要進行登記造冊。
尋常武器用多了會損壞,自然也會有遺失,但朝廷有易學高人,只要有所線索便可推算出來。
張主簿無奈搖頭,嘆了一口氣:“實不相瞞,梅道長,前些日子上頭剛下了命令,以至于斜塘的庫部司分部帶著登記冊去了申城,就算還有人在,也無法登記上去。
“實際上,不僅是斜塘,其他地方也是如此。除卻大城以外,近些日子都無法為武器登記?!?p> “多謝告知?!泵坊鏌o表情施了一禮,“如此,小道便告辭了。”
張主簿和余捕頭齊齊怔住,他們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多少次在這個年輕卻法力高強的高人面前露出過這種神情了,這位道長每每開口都能出人意料。
張主簿不可置信地用力眨了眨眼,“梅道長您這……就要走了?”
直到現(xiàn)在,他還沒反應過來。
“小道本就是要前去申城,來此也是想順道處理一些山貨,既妖邪已被斬除,小道自然也該啟程?!泵坊ㄕZ氣平淡。
他們總感覺有哪里不對,但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
張主簿和余捕頭面帶糾結(jié),五官似乎都擰到了一塊兒,拱手道:“那……恭送梅道長?!?p> 梅花對他們此時的神情多有好奇,但師父教過他,不該說的不要多說,不該問的不要多問。
咔!
梅花走下衙門正門前的臺階,忽然扭頭望向一旁,只見一個提著斧子的中年人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
老荀放下斧頭,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抱拳,“梅道長,大恩不言謝,若是有什么幫得上忙的地方,您盡管吩咐!”
這位道長法力高強,想來也沒有什么用得上他的地方,可除此之外,他也沒有什么可以說的。
梅花點了點頭,隨即就把目光放到老荀的左腿上。
見此,老荀微微一愣,嘴角抿起,眼角低垂,臉上泛著苦笑,拉起了褲腿,向梅花展露出左腿義肢。
義肢的木質(zhì)外殼包裹住膝蓋,活動關節(jié)呈球狀,連接著義肢的每一個零件,可以看出,老荀的左腿只剩下了大腿,膝蓋以下的部分全都被截去。
老荀苦笑著敲了敲義肢,操控著腳趾活動起來,但僅是做出了這一套,他的臉就已經(jīng)憋得赤紅,看上去很是吃力。
“技術不錯?!泵坊h首點評道。
“是啊,能做到這兒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老荀也有些感嘆,“有些人想動都難……”
梅花凝望著那只義肢,過了一會,忽然收回目光,抬腳離去,“請隨小道來一趟?!?p> 看到那個年輕道士從自己身邊走過,老荀嘴巴微張,但看到那個年輕道士已經(jīng)越走越遠,只得提起斧頭,快步跟上。
帶著滿心的疑惑,老荀一路跟著梅花走到了那間醫(yī)館。
剛剛踏入醫(yī)館,他便看到那個年輕道士正在向老醫(yī)師討要紙筆,“老丈,可否借予小道一些紙筆。”
老醫(yī)師捋了捋胡子,呵呵笑了一聲:“可?!?p> 得到師傅的示意,站在一旁的學徒從柜臺下翻出幾張紙和筆墨,并把三百八十兩銀子的票證交予梅花。
梅花找了張桌椅坐下,執(zhí)筆在紙張上寫畫。
老荀就站在梅花身邊,雖然他很好奇這位道長叫他跟上來是想要做什么,可‘非禮勿視’這種基本禮節(jié)他還是懂的。
梅花書寫之時表現(xiàn)得十分認真,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的流逝,不過老荀也并未感到焦急,在此之前,他就已經(jīng)讓人順路去他家告知一下他的妻子和兒子,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三子也應該醒過來了。
狐貍就那么安靜地蹲在一邊,如果它在梅花認真做事的時候搗亂,那么它就會被教訓,每一次都是如此,沒有任何一次意外——盡管這對它來說很困難!
但相比較和其他生物、其他地方,還是梅花這里才能讓它感到真正的安心。
梅花默默把筆擱在硯臺上,將紙張一展,朝著這最后一張紙輕輕吹了口氣,爾后狐貍也跟著呼起了氣,雖然它不知道這么做是為了什么,但它知道,每次它這么做的時候,梅花都會很開心。
梅花面無表情地擼了擼狐貍,轉(zhuǎn)身把幾張紙交給站在一旁目不斜視的老荀,“把這個拿給幫你制造義肢的偃師,他會知道怎么做的?!?p> 待老荀接過去,愣愣地看著手里的幾張紙,上面的文字與‘圖案’讓他看得有些頭暈目眩,還沒有回過神來之前,梅花就已經(jīng)背上籮筐離開醫(yī)館。
片刻后,老荀一哆嗦,猛然抬頭四顧,發(fā)現(xiàn)梅花已經(jīng)不見蹤影,頓時緊捏紙張,急忙跑出醫(yī)館,“梅道長?梅道長?”
“老荀,別叫啦!”
當他跑出醫(yī)館的時候,剛剛給一個病人診斷完的老醫(yī)師抬起頭來叫喊道:“梅道長早就走了,他還給三子留了幾根年份相當老的當歸和首烏,還吩咐我待會兒再給你抓些藥,帶回去給三子補補身體!
“……對了,梅道長還幫三子付了藥錢,這錢你就不用再付了!”
他的話語中透著輕快,荀三活過來了,除卻留給荀三的那些藥材以外,又平白得了一些較為珍貴的藥材,任誰都會有個愉快的心情。
活了六七十年,他見的人和事多了,可像是這位道長一樣俠義慷慨的人,也不算多。
此言一出,老荀突然停下腳步,愕然回首望向醫(yī)館,隨即又迷茫地站在街道上顧盼。
這個飽經(jīng)世事滄桑的老捕快嘴唇顫抖著,卻什么都沒能說出口,眼角濕潤了,只感覺手中的幾張紙如山沉重。
“……好!”老荀沙啞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