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擲劍歌

第十五章 人生得意須盡歡

擲劍歌 天青山遠 2706 2019-11-30 21:41:04

  不帶侍從也是約定俗成,所以梅花在山腳下看到了許多停靠的車輛,還有幾個馬廄和一個規(guī)模不小的茶攤。

  李立作為主人家,走在前頭作引導,昂首挺胸,率先踏入君侯閣。

  其內彌漫著清雅茶香,往來者即便衣衫陳舊,卻也非蓬頭垢面,面上更有自信之色,談笑皆爽朗洪亮,不因己身之貧困而自覺低人一等。

  也唯有如此,才有封侯拜相的入場券。

  自武宗稱帝,與國師一手遮天之后,朝堂腐朽風氣一掃而空,再開上升道路,高官尊爵不再以身后家族和勢力為基準,只取文采過人者。

  在場有貴家公子,有寒門才子,有武學天才,亦有術法傳人,剛剛踏入君侯閣,梅花便瞇起了眼睛。

  才氣沖天!

  “巍然兄!”

  見到李立走入君侯閣,幾個寒族子弟便起身施禮,這個時間還能到來君侯閣,便已說明他們家住申城周邊,申城周邊地區(qū)許多小學都是由城東李家資助建立,哪怕他們之中有人小時候并非在這些小學中就讀,可僅憑這一行徑就足以令他們對城東李家產生敬意。

  李立面含微笑,一一回禮,作為家族嫡子,若非氣急敗壞,萬萬不可失禮,不然就是丟了一整個家族的面子,還會被其他家族恥笑不懂禮數。

  作為家族子弟,受家族培養(yǎng),受家族撫育,自然要回報家族,在外要照顧家族的臉面,成就己身之后還需要拉家族一把。

  在場其他人稍后也起身笑著行禮,“李兄!”

  這便是城東李家的面子,哪怕他們以海商起家,但起家之后便興建學校、救助貧困戶,供養(yǎng)許多寒族子弟讀書,還不是做表面功夫,只要家族嫡系出現在他人面前,若是不想被人說不知禮數,行禮便是必要的。

  隨后,其他人把目光轉向李立身后,頓時眼前一亮,兩個美人的出現為此地平添一抹亮色——縱使其中一個是男的。

  便有人笑問道:“李兄,身后這兩位是……”

  早有準備的李立笑著側身介紹:“這位是藥王谷的醫(yī)家傳人姜姑娘,這位……”

  他突然卡殼了,因為他并不認識這個年輕道士,姜櫻說這是她小弟,可卻從未提過表字,更未說過姓名,而且一路上他們之間也沒有過任何形式的交流。

  姜櫻輕吸一口氣,站出來拍了拍梅花肩膀,說道:“這是我家小弟,梅姓名花,尚未加冠,故無表字?!?p>  這個瞬間,李立面容略顯呆滯,怎么感覺姜櫻給他的感覺一下就變了?

  梅花應聲向眾人躬身施禮,只是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在場的人相互對視幾眼,笑著邀三人入座,會來這里的女性著實太少,哪怕他們都不是那種饑渴之徒,但美貌確實能賞心悅目。

  眾人團坐而煮茶品茗,暢談末秋,言笑晏晏之。

  輕煙裊裊升起,姜櫻主動接過沏茶之責,游走一圈,用額上神目看遍了全場。

  拓跋洪和常漠不在,雖然之前沒見到他們離開,但現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姜櫻剛靠著梅花坐下,便有一個才子吹去杯上浮煙,輕嘬一口,閉上眼睛細細品,而后感嘆:“浮上裊裊煙,齒間回還香。妙也!”

  一旁有公子搖頭輕笑:“子鈺兄過獎。”

  這茶正是他親手炒制和烹煮,人生在世,總得有一些別樣的興趣,幾樣拿得出手的東西。

  梅花同樣舉杯輕抿,初時只覺舌尖微燙,一道熱流入喉,苦意在舌上擴散,片刻后卻是峰回路轉,一股清甜如鯨波鼉浪覆去苦澀,填滿口腔。

  胸間一汪碧湖微蕩,緩解了激蕩澎湃的殺氣。

  梅花也頷首認同,原料很好,手藝更好,幾近于道,那條線不易越過,但只要越過便是大師。

  李立手指在杯沿摩挲,緩緩睜開眼,呼出一口熱氣,笑道:“叔慧過謙了,愚兄有幸喝過虞大師親手炒制和烹煮的茶,而你的茶味道雖差了那么一點味道,但距離大師已不遠?!?p>  聞言,叔慧愣了愣,便苦笑道:“是啊,差了那么一點味道……還是差了那么一點味道……”

  一直以來,差的就是最后那么一點‘味道’,雖說他以二十四歲的年齡做到這一點已經很不錯了,但在兩年前他就已經到了這種程度,而今寸步不前,不免心煩氣躁,心生頹唐。

  年輕氣盛便是如此,他有著朝氣蓬勃,卻沒有時間的沉淀。

  或許沉淀一下會更好,但他顯然暫時沒有那樣的心情和想法。

  梅花又抿了一口茶水,讓清甜的滋味在口中沖蕩。

  茶很不錯,烹煮的手藝也很好,至少就目前而言,‘叔慧’仍舊純粹一心,在制茶和煮茶之時仍然能夠保持不驕不躁的心態(tài)。

  李立這回倒是發(fā)現自己說錯話了,趕忙岔開話題:“叔慧的茶堪稱頂尖,諸位看閣外的景如何?”

  一句話把眾人注意力都引向了樓閣之外,透過敞開的門戶,寒意刮入樓閣內。

  飛旋的枯葉同風起,縱使太陽將溫暖灑向人世,冰寒也在一寸一寸織染冬日。

  綠意緩緩消退,秋寒籠罩山川,此處更是只剩下了枯枝殘葉,將斑駁著無數褶皺的樹皮暴露在他們的視線里。

  “枯枝敗葉充耳目,何等凄凄?”忽有人雙掌一拍,朗聲念道。

  隨即便有人嘿嘿一笑,屈指敲桌,“呼朋喚友踏青去,極樂盡歡。”

  頃刻間,哄堂大笑。

  氣氛又炒熱了起來,就連沉悶不已的叔慧亦暫且丟卻煩惱,人生在世總有不稱意,得意之時須盡歡。

  姜櫻心里也跟著熱辣起來,左顧右盼,拍了拍梅花肩膀,“梅小弟!”

  她將目光一遞,示意梅花看向左側,那面疊著幾張桌椅。

  梅花舉起茶杯輕抿一口,而后沉著起身,吸引了在場眾人的注意力。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梅花徑直走向桌椅旁,姜櫻趁機解下幾顆袖扣,雙掌輕拍起身來。

  梅花腳尖一勾,桌椅便騰空飛起,只見寬袍大袖輕揮幾張桌椅便被送往樓閣空處,不曾有聲響。

  拿起放在桌上的長劍,姜櫻手腕一轉,‘清影’便飛向梅花,腳下輕點地面,身姿飛旋而出,長袖飛散。

  眾人正愣神,姜櫻已躍至桌椅旁,長袖遮面,幾個邁步登上小桌,緩緩將掩面長袖拉開,只見那面嬌容的嘴角輕抿起,雙眼撲閃著。

  叮、叮、叮叮~

  又有樂曲響起,轉眼望去,卻見梅花正翹腿坐在一張椅子上,將長劍擱在腿上,閉目輕彈。

  彈劍為奏,舞動輕曼!

  “……好!”

  興致其時,便作樂起舞,引得滿堂喝彩。

  呆愣了許久的眾人似乎終于反應過來,紛紛撫掌大笑。

  其中李立更是雙目放光,喝彩的聲音也最大。

  雖然姜櫻的形象在這一刻發(fā)生了極大的轉變,但他并不討厭,甚至可以說相當喜歡!

  一舞畢,姜櫻面色緋紅,站在桌上輕輕喘著氣,這時,外面?zhèn)鱽硪粋€爽朗的笑聲:“諸位,余買酒回來了!”

  即便在這深秋,也只穿了一件單衣的高大男子手里提著幾壇酒從門外走來,嗓音洪亮:“諸位笑得如此歡快,可否帶余一個?”

  他身邊跟著一個溫和儒雅的白衣男子,即便在這深秋,手中還是拿著一柄折扇,另一只手倒也幫忙提著幾壇酒。

  有人拍桌調笑:“拓跋兄,常兄,你們倆可是錯過了一曲曼舞,虧大啦!”

  “哦?”

  白衣男子眼睛一瞇,視線一掃,首先落在姜櫻身上,又滑向了梅花。

  而梅花也恰好看過來,白衣男子雙眸大睜,嘴角高高翹起,把手中酒壇交給身旁的高大男子,“拓跋,拿著。”

  拓跋洪一臉疑惑地接過,又看著他拿起了一壇酒,對著那個男生女相的年輕道士笑問道:“道長可會喝酒?”

  梅花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會,卻不喜?!?p>  “好!”常漠面上一喜,當即手中折扇一敲封泥,濃濃酒香便噴涌出來。

  酒水如獲生命,化作長龍自酒壇內飛出,飛向梅花所在。

  眾人聽聞常漠歡笑:“道長,敬你一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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