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慈原名李挽,是個商人的女兒,不過商人的地位在當(dāng)代并不高,而且不是每個人從商都能賺到錢,所以風(fēng)險有點大。
李挽的父親一時心血來潮從了商,幾乎不在家里待著,一年都看不到他幾次。更重要的是,他的生意做得并不景氣,李挽的娘受不了,與他爹離了婚。
可是他爹也沒這個錢和精力去養(yǎng)她,于是將她送到了佛祠去做了小尼僧。
進(jìn)了佛祠之后,她被賜法號“念慈”,先是從打雜開始做。
剛進(jìn)去的時候,每天就是掃掃地,抄抄經(jīng)書,說起來還蠻無聊的,因為佛祠里也不允許你大聲嘻笑打鬧,所以即使有跟她一起做雜活的小尼僧,她也沒辦法跟她們一起玩。
念慈的嘴角是有一顆痣的,俗稱“饞痣”。她也的確是個饞鬼,有的時候掃地掃著掃著就走到廚房去了,然后從裝菜的盆里偷吃點東西,因為這事,她沒少挨罵,但還是死性不改。
她八歲被送進(jìn)來,干了兩年的掃地工,十歲的時候開始跟著資質(zhì)比較深的尼僧打坐,念經(jīng),吃齋飯。說實話,這日子過得比掃地的時候還無聊。
她其實并不是個安靜的性子,平日里大大咧咧,經(jīng)常打坐著打坐著就直接睡著了。還有一次,住持在上面提問佛經(jīng)的內(nèi)容,問到“舍利子,是諸法空相”的下面幾句,結(jié)果念慈在下面睡著了,睡著也就罷了,她還做夢夢到自己在吃燒雞,幾年沒吃到葷的的她,做到這個夢異常興奮,甚至開心地笑出了聲,道:“燒雞真好吃?!卑阎車槐娦∧嵘盒α?。
住持當(dāng)然很生氣,事后罰她抄那句話抄了一千遍,把她累的那一個月手都抽筋。
她十一歲的時候,佛祠里被送來了一個嬰兒,據(jù)說是侯府的千金小姐。那時候,好多尼僧都趕熱鬧湊過去看那個嬰兒,念慈也去了。
那個嬰兒皮膚又白又嫩,手小小的,她手指一伸過去碰到她的小手掌,她就會把你的指頭抓住。
不過前幾年的時候,這個小姐都是由他們府里的奶媽照養(yǎng)的。她們就住在后面的廂房,念慈有時候回自己的禪房,還要特意繞過去看看她。
念慈就這么一直看她從一個抱在手里的嬰兒,逐漸會說話,會走路,漸漸地變成一個扎著辮子,會跳會玩的孩童。
聽那個奶媽說,這個小姐平日里倒也算乖,但就是不能離開人半步,你一走開她就哭。
特別是有一次那個奶媽半夜里要回去給兒媳婦接生,念慈本來都睡著了,突然被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吵醒了。她下床打開房門一看,就見到那個小姐赤著腳穿著里衣跑到外面,一邊哭一邊喊奶媽不要走。
她探出頭,小聲地問了句:“怎么了?嬤嬤你要去哪兒嗎?”
奶媽也小聲地:“我要回去給我兒媳接生呢。”
“哦哦,”念慈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但那個小姐哭得太傷心,奶媽還是把她抱了回去,哄了好久才把她哄睡著。
后來好晚的時候,奶媽又走了。
第二天一早,那個小姐醒了,找不到奶媽,就開始瘋了一樣地哭喊,住持也拿她沒辦法。
念慈覺得這個小姐哭得實在太慘了,有些看不過去,就從自己衣服里掏出自己私藏了很久的糖果,拿到謝朝顏面前,說:“小姐小姐,你不哭我就給你吃糖哦。”
謝朝顏看了她一眼,她的確引起了謝朝顏的注意,但為了尊嚴(yán),她不能因為一個糖果就停下來,于是她還是繼續(xù)哭。
念慈也不放棄,開始在她面前做鬼臉,吐了會舌頭,又開始耍寶:“小姐別哭啦,哭起來好丑啊?!?p> 她這話一說,沒想到謝朝顏哭得更兇了。念慈哼了一聲,自己拆開糖果吃了起來,一邊吃還一邊特別夸張地說:“?。≌婧贸?,糖好甜哦!別人都吃不到!我只給乖乖聽話的人分享我的糖果?!?p> 謝朝顏的哭聲隨著她的一句又一句話漸漸小了下來,最后只剩下抽噎聲。謝朝顏眼巴巴地看著念慈夸張地吃著她的糖果,半晌才憋出一句“姐姐,我也想吃”。
念慈一聽就樂了,她刮了刮謝朝顏的鼻子,說:“不哭就給你吃?!?p> 于是謝朝顏又擦了擦自己的眼淚,試圖平穩(wěn)自己的情緒。過了會兒,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恢復(fù)了神智之后,就乖乖地站在念慈面前,像是希望能得到獎賞。
念慈摸了摸下巴,道:“嗯,不錯,很乖。這個糖果,就獎勵給你啦?!?p> 謝朝顏從念慈手里接過糖果,立馬破涕為笑,還吹出一個鼻涕泡,被念慈笑了好久。
這件事一直到謝朝顏七歲的時候還被念慈拿來取笑。
謝朝顏是五歲的時候開始被念慈照顧的,之前說的念慈把她哄好的事也算是個契機(jī)吧,住持就是因為這件事才選中念慈,讓她來照顧謝朝顏起居的。
其實念慈也不需要做些什么,無非是幫她穿穿衣服,送送飯,陪她玩之類的。
對于念慈來說,這可比打坐念經(jīng)舒服多了。更何況,謝朝顏有時候特別好玩,她跟謝朝顏一起玩,能笑個一天。
謝朝顏十歲的時候,開始發(fā)育,有些部位開始隱隱作痛,但她又不知道為什么,還以為自己得了絕癥,拉著念慈哭了一天,說是不想那么快離開她啦,會想她的啦,不如她們一起走吧之類的。嚇得念慈幾天都不敢跟她一起睡,生怕半夜被她掐死。
后來她解釋了好久,謝朝顏才相信,自己沒有得絕癥,只是在發(fā)育。念慈將這事告訴住持,住持為了養(yǎng)好謝朝顏,允許她在那里吃葷。這可把念慈高興壞了,沾著謝朝顏的光,吃了幾天葷,解了好幾年的饞。
不過因為那些天吃得太好,謝朝顏原本瘦弱全是骨頭的身體,倒是長了不少肉,念慈看著很滿意,說這樣比原先看著舒服多了,睡覺的時候就算壓著她也不用擔(dān)心會把她壓死了。
就這么一直到了謝朝顏及笄。謝朝顏及笄的禮是在佛祠辦的,念慈等一眾尼僧都給謝朝顏送了小禮物。
不過因為及笄了就代表離回府不遠(yuǎn)了,謝朝顏的心情顯得有些沮喪。她坐在后院花壇的邊上,聳拉著個頭。念慈一見到就跑過去坐在她旁邊,道:“小姐怎么了?今日及笄禮不應(yīng)當(dāng)開心嗎?”
“念慈……”謝朝顏轉(zhuǎn)過頭去看她,覺得很傷感,“如果我回府了,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小姐別這么說嘛,”念慈握住謝朝顏的左手,“若是小姐想我了隨時來看我就好嘛,實在不行我們也可以飛鴿傳書啊。”
“飛鴿傳書?”謝朝顏來了興趣,“鴿子真的能認(rèn)識路嗎?”
“訓(xùn)練過的鴿子就可以啦,我以前沒當(dāng)尼僧的時候,曾經(jīng)在外面看過江湖藝人表演,那鴿子可厲害啦?!?p> “是嗎是嗎?你給我講講?!敝x朝顏一聽來了興趣,立馬忘記了剛剛的沮喪,又開始跟念慈聊了起來。
這年六月,侯府陣勢很大地來了不少轎子接謝朝顏,雖然不知道那些轎子頂什么用,但還是被安排來了。
念慈看著打扮得很正式的謝朝顏,一時心里也有些不舍。一向大大咧咧的她眼睛都有些濕潤,謝朝顏一看她一副要哭的樣子,自己也有些忍不住,哭了出來。
“小姐怎么哭了?”
“都是你,一副要哭的樣子,搞得我都要哭了。”
“我才沒有要哭!”念慈倔強(qiáng)反駁。
“你明明就有!”謝朝顏說,“真是的,我就回個家,怎么搞得像要出嫁了一樣?!?p> 念慈一聽直接笑了:“就是嘛,小姐只是回家了,哈哈,又不是嫁人?!?p> 謝朝顏見念慈笑了,也跟著笑了起來。
雖然心中多有不舍,還是跟念慈告了別,上了轎子。
謝朝顏上了轎子后,念慈就被叫走了。走到一半才想起自己還有東西沒有送給謝朝顏,結(jié)果回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謝朝顏坐的轎子居然是從后門走的。
這可真是奇了怪了。念慈又返回去前門,發(fā)現(xiàn)那車隊已經(jīng)走了。念慈覺得這事蹊蹺,就告訴了住持。住持一聽就發(fā)火了,立馬把看守后門的小尼僧趕走了。
沒過幾天,侯府有人送來一筆重金,住持冷眼相待,根本不愿意收。
念慈覺得事情很不對勁,她開始擔(dān)憂謝朝顏的安危,覺得她會不會死了。這讓她做了好幾天的噩夢。
好在后來謝朝顏偷溜進(jìn)后院,她見到謝朝顏還活著,心里就像一塊石頭放下了,甚至激動地想哭。
謝朝顏只住了一晚便走了,只留下了一張紙條。
念慈把那張紙條好好地收納在自己的寶盒里。有一天她做完了一天的活,回到自己的禪房睡覺,突然就夢到幾年前,她們一起生活的日子,醒來的時候,枕頭已經(jīng)濕了。
顧兔潮汐
寫了念慈篇,如果有想法,也會出別的配角的番外,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