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宇陵和鄭琦并沒有直接回宮,而是隨鄭思言她們一起回了容府,容王見太子殿下來了,連忙攜家眷要參拜,又見鄭琦身上背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年,先是吩咐了管家找大夫來。
“王叔不必多禮,我只是過來看看而已?!笔捰盍曛噶酥改莻€放在椅子上的少年,容王的目光便被轉(zhuǎn)移了。
那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身上沾污帶垢,一臉血跡,此時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
容王妃見到那慘狀,不免心悸,叫了幾個人,囑咐好幾聲輕重,將少年抬往客房去,她自己也一路跟隨,鄭思言和蕭緒自然也跟了過去。
“殿下,這邊上坐。”
少年已被帶走,大廳上還有貴客,容王不敢怠慢。
說起來,太子與容王還是第一次見。
容王多年駐守邊境,蕭宇陵被接回宮的那幾月,他剛好在南境訓練軍隊,這幾日剛被皇帝召了回來,一回來太子已定,朝局分明,皇帝要他回來的意思,他大概心里有數(shù)。
容王蕭寒是皇帝同母胞弟,兩人從小感情深厚,不分彼此,蕭正登基后,邊境連年被犯,是他的弟弟蕭寒一次一次帶兵出戰(zhàn),擊退了敵軍,平定了外患。
皇帝對容王的依仗之重,絕無第三人可比。
“王叔坐?!?p> 兩叔侄十分客氣,初次見面也還有些生疏,一句你坐,我坐后,場面一度尷尬。
“鄭琦,鄭琦,鄭琦,鄭琦,在哪兒?!”
“世子,在大廳呢?!?p> 一連聲呼喚,急不可耐,轟轟踏踏的腳步聲,幾個仆人跟著喊著,一人飛奔而來,直沖目標,定準了鄭琦,一下子就跳他身上去了。
眾人眼花繚亂,只覺一陣風飛過,再往鄭琦一看,世子蕭元潔掛在他身上不肯下來。
鄭琦用手托著他,無奈地笑著,蕭宇陵就在旁邊看著,抿著嘴,眼神越來越兇。
“好了,好了,快下來。”鄭琦輕拍了他的背,寵溺道。
蕭元潔只顧得上鄭琦,這才發(fā)現(xiàn)廳上還有其他人,左看父王一臉怒顏,右看上位的那人眼神凌厲地望著自己,裂開的嘴角不由得就收了起來。
想必這位冷徹著一張臉的少年就是當今太子殿下了。
“太子殿下?!笔捲獫嵪裙笆忠?guī)規(guī)矩矩請了安。
“內(nèi)子不懂規(guī)矩,太過放肆了,請?zhí)拥钕滤∽??!比萃跗鹕淼馈?p> 太子殿下再剜了蕭元潔一眼,只道:“無妨?!?p> 用過晚飯后,容王與蕭宇陵進了書房密談。
“父王說過,明國只是個小國,兵力遠不足我國十分之一,此次大膽來犯,是因為遼凜和廣谷兩國先發(fā)合盟進發(fā)我國,明國想漁翁得利。”
“殿下既已知厲害關(guān)系,臣就直說了,近幾月臨國齊發(fā)進犯,實屬異常,邊境雖還撐得住,但也有所傷亡,長久以往,戰(zhàn)況不容樂觀?!?p> 容王守衛(wèi)邊境多年,也是第一次碰到這么萬眾一心的,鐵了心的圍國。
東華國不算小國,但也不是多么富榮的大國,地不杰人不靈,平靜度日,只守不攻,鮮少結(jié)仇,也不知現(xiàn)在各國為了什么非要撕了它不可。
“有人說,是因為我?!笔捰盍甑吐暤?。
“.......”
“這是無稽之談?!比萃躅D了一下才說。
確實從蕭宇陵被帶回來那天開始,很多事情都往最壞的方向發(fā)展。
“我娘那邊的族人也曾說過,我是個不祥的存在?!笔捰盍暾玖似饋恚叩酱皯襞赃?。
“我就是覺得奇怪,既然知道我會害死人,為什么早不把我殺了呢?為什么還要生下我,養(yǎng)育我,我娘也是,我這個爹也是,為什么還要留著我?”
他語氣平常,訴說著深沉的話題,但是語調(diào)平穩(wěn),聽起來只是針對于某個課題有些許不了解的地方。
“王叔,我和父王說好了,下次您出征,我會一起去?!?p> 他轉(zhuǎn)頭,微微一笑,“這里是父王珍愛的地方,有父王愛護的子民,我也想幫他一起守護。”
容王忽然有些明白,為什么皇兄要力排眾議,堅持立這個孩子為太子。皇家不乏才高八斗的皇子,但有誰真正能知道為君之道的本質(zhì)是守護。
這邊叔侄密談,另一邊兄妹倆也有許多話要說,兩人尋了一處凉亭,擺了幾口吃的,邊喝茶邊聊,四面無墻,不怕人偷聽,光明正大,大抵一看也就是在話話家常而已。
“哥,我成神了?!编嵥佳砸е豢谒?,咀嚼中脫口而出。
這家常只能他們談.....
“我知道,我看得出來?!编嶇巳坏乜粗?。
鄭思言一身淺紫衫,簡單輕便,沒有花樣,一雙大眼凜然,眼窩底下黑了些,那是常年累月不睡覺熬出來的。身材瘦小,皮膚泛黃,臉色也黃,看起來不太健康,面黃肌瘦的。
就是一個普通人,平常得很,沒有什么特別,既不十分美,也沒有特別丑。
所謂成神了,身上并不會罩著金光,飄帶也不會纏著她的手臂,她也不會突然柔光四射,變得特別仙,先前是怎么樣,現(xiàn)在還怎么樣。鄭琦說他看得出來,是因為只有他看得出來,鄭思言不一樣了。
他知道,但他也說不清,就是一種感覺。
“你去找過郎月了嗎?”鄭琦問道
鄭思言飲了一口茶后,才回:“去過,人沒在,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p> “你怎么打算?”鄭琦大概知道了,但是還是要多嘴問上一問。
她放下茶杯,眼里一片默然,看著她哥的臉與另一張女人的臉重疊,那夜的慘然躍然而上,眼前紅光一閃,她慌得閉上了眼,閉著不想睜。
“最多三個月....”她閉著眼開口道。
“郎月說過,這個國家的命數(shù)只剩三個月,天定的時辰?!编嵥佳晕兆∴嶇氖郑案绺?,哥哥...”
她眼里閃著凄楚,聲聲可憐,求著喚著,鄭琦對著她的眼,搖了搖頭:“我不行,不行,思言。”
他猛地將手抽了出來,轉(zhuǎn)身對上蕭緒,她正提著一把香蕉走了過來。
“怎么了,鄭琦哥哥,臉色好難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