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年祭

　　歡樂的時間是短暫的，魏源再度回到了熟悉的崗位，帶著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回到這里，他不是一個人。

　　生活還是要繼續(xù)，就像是以往的一切一樣，熟練的切菜熟練的配菜、熟練的炒菜，不知不覺之間魏源已經走上了灶臺，可以做一點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汆水拉油這些小事了。

　　他在工作中學會了各種各樣的食材的最佳處理方法，不僅僅僅限于廚房中的處理方法，他更加看重于偏向更實用，偏向于更最大限度的保留食材本身的方法。

　　在具體的操作中總結，融合所有可以學到的一切，去站在外行的角度用內行的思維模式去看待事物，他明白了很多內行人所難以接受的事情，比如傳統(tǒng)餐飲所無可挽回的衰落的這個事實。

　　舊的一切已經徹底的衰敗，這是毋庸置疑的，這是大勢所趨，就像是曾經不可一世的太鋼汽水一樣，終究衰敗了。

　　代表著快節(jié)奏的快餐和外賣即將以君臨天下的威勢取代絕大部分的小餐館，他們速度更快效率更高價格更低，這一切已經無可挽回。

　　雖然，只能是哄一哄嘴巴，劣質的香精無法完全取代傳統(tǒng)的香料，但是在陪著李瀟瀟在夜市里走了一趟之后，魏源就明白了，普通人那有那么多要求啊，能哄過自己就行了。

　　眨巴眼的功夫，就要過年了，家里要祭天，魏源也在二十二二十三休了兩天回到了家，畢竟他是家里的獨子，沒他可不行。

　　這祭天呢有規(guī)矩，普通人家只能用羊來祭祀，時至今日這個習俗也還算是在保留，但是有錢人想怎么玩也管不住不是？

　　三晉人祭祀多整只祭祀，算是保留著一部分的古代傳統(tǒng)，晚上回到家是臘月二十一，畢竟二十三灶王爺上天那就只能在初五之后再上供了。

　　二十二早晨起來，騎著電動三輪出去，把羊放到，羊蹄子一捆，掛了斤兩，就提溜上車。

　　這都是早就說好了的，今年羊肉不貴，活掛上十四塊五，八十來斤的羊，一千兩百多塊錢。

　　回到家，族叔魏銀鎖已經來了，把羊往桌子上一放，拿過一個盆來，放了血，魏源就在旁邊按著。

　　等放干凈了血，就開始剝皮了，剝羊皮有敲門，魏銀鎖從包里拿出一截八號鋼筋，在羊腿上扎了個眼，過了個氣。

　　然后嘴湊上去，開始吹羊皮，帶皮的基本上都是這么玩，但是牛不行，吹不動，那又是一個殺法。

　　緩了三口氣，也就吹的差不多了，在氣孔處扎好，開始拍打這是分離皮肉的。

　　砍了四條羊蹄子，從后腿開始破皮，而后自下（放和諧）體處破開，一路將羊皮破成了一張完完整整的皮。

　　取了內臟之后，這就沒什么事了，這一套老頭子一輩子干的多了，熟門熟路的。

　　據他說從公社那會就干這活，過年的時候十里八鄉(xiāng)的羊都是他殺的，殺了沒有一萬也有八千羊了。

　　匆匆的殺完羊，老頭子要走了，走的時候按規(guī)矩是要封個紅包，行價是羊下水或者是一百塊錢。

　　“拿上盒煙?！蔽涸唇o了錢還從兜里摸出一盒煙放在老頭子手里。

　　“成，有點規(guī)矩樣，叔走了，還有兩家呢?！崩项^子拿著刀具往電工包里一放，背起挎包起身就走。

　　“慢走啊。”魏源招呼道。

　　“過年時候，老哥倆喝兩盅?！蔽涸锤赣H魏叔平說道。

　　“行，羊頭給我留著啊。”老頭子樂呵呵的推著他的二八大杠回頭說道。

　　一番客套送走了族叔，就開始收拾下水了，羊血凝固后放在鍋里煮一煮，撈出備用。

　　羊頭羊蹄子都是要退毛的，這玩意是個功夫，早些年容易是拿瀝青退毛，自家吃也有辦法老輩子里的規(guī)矩拿敷石擦，這玩意表面粗糙不僅僅可以退毛還可以擦手擦腳，就是最近年歲很少見了。

　　退毛一家子都沒怎么做過，但是也知道生煮不行，煮過了反而拿不下來，進去水里頭燙一燙，就得生拔，燙的手通紅你得拔啊，要不然冷了拔不下來了。

　　羊腸子抖干凈不容易，有個詞叫羊腸小道來形容道路狹窄崎嶇，很多人沒見過羊腸子，知道什么意思。

　　羊腸也分大小腸，先破胃囊，里頭全是雜草和一些細碎的玉米，散發(fā)著一股米田共的味道，大腸里是一股股稀屎，灌上水很快就洗干凈了。幸虧這羊不拉稀，要不然這味道更讓人感動。

　　大腸容易可小腸不行，需要剪成一段段，灌腸之后，抵著皮用筷子捅過去把腸子翻過來洗這樣才干凈，腸子里頭全是顆粒狀的羊糞，味道嘛感人肺腑。

　　羊腸子有些油，粘著屎得洗干凈，但是又不能洗的太干凈，這和毛肚是一個道理，把毛全刮干凈叫白肚，白肚反而不好吃。

　　心肝脾肺腎里頭，腰子是好玩意，痧脾卻不能吃，只配喂狗，其他的和腸子肚子鹵出來切得細碎些，混上點蘿卜絲、粉條大鍋煮出來，多放些辣子就是讓人垂涎欲滴的羊雜碎。

　　冬天喝上一碗羊雜碎，再就上一碟老咸菜、兩個饅頭，嘿比特么的神仙都快活。

　　這忙活完了，這年祭就開始了，中堂上供天地牌位，左門神右土地灶王爺居當中，另有歷代先人牌位，不過魏源這一支是分家只有祖父一代和曾祖一代的牌位，攏共兩個。

　　案子上放著一個香爐一個，點一尺三寸檀香三柱，左右各點著一支大紅蠟燭，案下放著火盆，盆里滿滿一盆的錫箔紙元寶，還有蒲團磕頭的時候用的。

　　羊是整只的，放在供桌上，整羊周圍拿盆子擺著羊下水，另有雞、鴨、魚各一只（條）、各類水果、干果、八仙人依次排列。

　　這祭天有規(guī)矩，得先放炮仗，先點三個二踢腳，把表文燒了意思是老天爺這可是我給你的啊，別認錯人了。

　　魏源是長子長孫，按規(guī)矩得他來點香，通通通三聲炮響，自蠟燭上引來火燒了表文，魏叔平在一邊念著那些之乎者也的東西，而魏源就開始規(guī)規(guī)矩矩的做事了。

　　首先，得先上香，站起身來點燃檀香拜了三拜把香插上，把元寶一點，倒瓶點酒磕三個頭再放三個炮這就完事了。

　　說白了，這特么就是上墳燒報紙糊弄鬼呢，人灶王爺還沒嘗嘗味，你就給收回去了，像話嗎？

　　這邊剛坐好，還沒等動筷子呢，DuangDuangDuang三聲炮，嚇人一大跳，等緩過勁來了，又是三炮，還沒下筷子這菜就端走了，什么人啊。

　　這事一了，年前的事也就開始了，臘月二十三買點糖糊了灶王爺?shù)淖欤@一年了也就這會等嘗點甜頭。

　　二十四二十五買肉，魏源老家的規(guī)矩家家戶戶要備扣碗，傳統(tǒng)扣碗有四個，酥肉、紅燒肉、醬梅肉、炸帶魚。

　　話說是八扣碗實際上一般家庭都只有四個，其他的就很實在了什么醬肘子、燒雞、燒鵝、紅燒鯉魚，這些個都是量大管飽的玩意，當然最不能少的就是餃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