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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最好的全給你

背對桃花源

把最好的全給你 桃餅餅 8118 2020-07-01 00:29:17

  電影里演過不少人中學時候的事兒,所以十五六歲的光景,應(yīng)該是編劇筆下最有故事的年紀了吧。

  還有那些千篇一律的童話故事,主角小女生不都是這個年紀?

  應(yīng)該說是,這個年紀還相信童話的人,都像小女生一樣簡單又執(zhí)著吧。

  “多美好的九年義務(wù)教育,最后來一個天大的如來神掌,中考都快把我的頭發(fā)擼光了?!扒癜准堅谒奚彡柵_上收衣服,一陣風吹過來感覺頭頂涼涼的暴露在空氣里一樣。

  “你這發(fā)量叫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于笛站在她旁邊埋頭看語文教輔,剛洗完的頭發(fā)被風刮得群魔亂舞。

  “你又在看語文,“白紙拿衣架敲了敲于笛的書面,這才把她的眼神送到自己眼前,“你可別忘了上周你從物理組辦公室回來的表情?!?p>  于笛不理會白紙,又把腦袋按進了自己的書里。

  “小笛子你的洗發(fā)水借我一下咯,我的用完了。”

  說話的是大美女羅冰影,一頭柔順的棕黑色長直發(fā),于笛都懷疑她是不是剛洗過頭發(fā),這是什么神仙發(fā)質(zhì),兩天不洗都滑溜溜的。

  她們?nèi)齻€小姐妹初中這幾年一直都是以“三人行”的方式出場。在旁人眼里,簡直就是應(yīng)證了那句“仙女都只和仙女一起玩”的流行語。冰影皮膚白到發(fā)光,舉手投足都散發(fā)著專業(yè)舞蹈家的氣質(zhì),天鵝頸上每天支撐起一顆杏仁形狀的鵝蛋臉和充盈飽滿的額頭;白紙和她則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冰影是又白又瘦,屬于中式古典美女,白紙是偏向于小麥色的陽光膚色,身材也很豐滿,那就是大眾口中歐美人審美偏愛的類型了。

  于笛呢?比起兩位中西合璧的姐妹,她似乎并沒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也不是沒有值得一提的方面。不過這也只是她自己認為而已,每當別人夸贊她眼睛大還水靈之類的話,她表面裝開心,實際上總覺得別人實在浮于表面的隨口客套,她倒希望別人夸夸她什么,人機靈,文藝女青年之類的話,在她看來,唯美貌可辜負。甚至有時候?qū)W校里哪個男生過節(jié)給她遞小卡片寫一些有的沒的說她長得好漂亮啊她在他眼里最美喜歡她之類的搞些小浪漫,這些原本無傷大雅的青春期小告白進了于笛的眼里都會被認為是,把她歸為一種沒有才華的膚淺人群,就像只剩下外表可供人觀賞的花瓶,這樣的喜歡對于笛而言更像是一種諷刺被解讀。

  于笛就是這樣一個,遠觀沒什么缺點,清新的氣質(zhì)清純的長相,實際上卻滿臉寫著“生人勿進”的帶刺花。

  這幾年,除去和冰影白紙一起吃飯洗澡睡覺打鬧的時間,于笛更喜歡獨處,就好像她把自己一整天所有的廢話玩笑話全說給了閨蜜們,剩下的時間惜字如金。

  這也促成了一種現(xiàn)象,在學校這個大環(huán)境里,也只有冰影和白紙,看得見人群里某個叫于笛的隱形人。

  ————————————

  于笛是在一次偶然的沒搶到圖書館座位的下午,發(fā)現(xiàn)了那塊風水寶地。

  其實也就是學校圖書館樓上,一間看似許久無人問津的法語閱覽室。里面都沒什么書了,就連燈泡都一會兒亮著一會兒下線的。

  但是它有一個優(yōu)點足以讓于笛忽略以上所有缺陷——安靜,還沒人和她搶位子。

  于笛在書架上找到一盒白板筆,吹開窗戶上的一層灰,一句一句把語文考綱里的“桃花源記”默寫在上面。

  這也是她最喜歡的一篇古文,雖然有點超脫,但她還是很希望,真的能有這么一片與世無爭之地,誰不想無憂無慮地退隱山林呢,也不用去在乎旁人說什么……就像小時候睡前故事里的童話世界,理想主義者的天堂。

  “你在干什么?”

  背后的一聲疑問句,一陣門推開后扇起的風,嚇得于笛一哆嗦,白板筆直挺挺掉下去,在校服正中央落了一個墨點。

  于笛轉(zhuǎn)過身時的表情,應(yīng)該沒把對方嚇到心臟出逃……吧?

  等等。

  于笛定睛一看,站在門口手把著門把手的人很眼熟……

  “你也是來自習的?“那個人笑了笑走過來,“圖書館沒位置了?!?p>  “對……對啊?!庇诘岩呀?jīng)結(jié)巴了。閱覽室很小,所以兩人要共用一張長桌。

  喂,坐在你面前的不是別人,而是……

  學校里出了名的文學天才,高一的林天奕啊!

  去年,也就是他初三的時候,人家可是小小年紀就拿了國內(nèi)某“大神級”的作文比賽二等獎,全國幾萬人參賽最后獲獎的也不過十人,像于笛這樣的文學少女,看到這則消息的時候,一想到林天奕就在自己學校高中部,兩只大眼睛發(fā)光發(fā)得LED燈管都不及她亮堂。

  遠在天邊,現(xiàn)在近在眼前。

  幸好林天奕長得……沒被廣大網(wǎng)友評選為校草是于笛的榮幸,否則現(xiàn)在坐在閱覽室里的怎么可能只有他們兩個人?

  “你在背桃花源記?”

  林天奕一開口,于笛被一秒打回現(xiàn)實中。

  “初三?”

  “是啊?!庇诘衙嫔峡粗φ?,她運動手環(huán)上的心率都飆到未知高度了不合時宜地發(fā)起一陣“嘀嘀嘀”提醒主人防止猝死。

  于笛的表情一秒破功,心里想回去就把這只破手環(huán)拆了。

  林天奕倒也給面子,假裝沒看見于笛在那邊像個發(fā)瘋的鵝一樣拿爪子扇手環(huán)想讓它安靜下來。

  半晌,林天奕才再一次開口,試圖改變這個尷尬的氣氛。

  “看樣子,你是很喜歡古詩詞?這本詩經(jīng)書皮都這么舊了一定是沒少看吧?”

  “那是,這本還是我小時候就開始讀的,現(xiàn)在市面上沒有這個版本的封面了。”于笛被林天奕“帶領(lǐng)著”收起了滿臉張牙舞爪又一秒變回了乖孩子可愛的小撅嘴樣子,“我還是喜歡這種深藍色白邊的書封,就跟電視劇里古代人讀的書一樣,還挺有趣的?!庇诘研ζ饋砟樕纤形骞俑O果機一起往上抬了起來,看著很協(xié)調(diào)。

  也可能就是這樣才會被林天奕記住。

  那天兩個人一起學習的時候,林天奕的位置面對著窗戶,于笛背對著,但她能感受到窗外從她寫的那層桃花源記穿進來的風,然后再看見林天奕面前的紙張邊角有一些不安分地想要出逃,又被林天奕拿筆桿按了回去。

  ————————————

  從那天起,于笛感覺,圖書館對她來講,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因為她除了圖書館已經(jīng)有了一個稱她心意的容身之處,也就是和林天奕共享的法語閱覽室。

  其實兩個人除了一起分享同一張長桌以外,也沒有多少言語上的交流,畢竟大家都在各自忙著各自的功課,沒什么閑工夫。

  其實是沒什么適合的開場白吧。

  于笛這個人想得挺多的,腦內(nèi)活動極為豐富,她其實特別想,甚至在自己腦子里杜撰過和林天奕相談甚歡的場景,但是,她有一個根本性的問題就是,慫。再者,你不是來自習室好好學習的嗎?這么安靜的環(huán)境這氛圍你要是打破了林天奕不得嫌你煩然后換地方學習嗎……

  所以要讓于笛先開口沒話找話,那是不可能的。

  還是讓她做個乖乖的初三中考考生吧。

  于笛雖然有些不甘心,畢竟千載難逢的機會,而且是在初三畢業(yè)前,能和自己敬仰的學霸做一回同桌,她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高中繼續(xù)考進本校的高中和林天奕繼續(xù)做學長學妹,但是想想,自己也就是學校里的一個小透明,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搭伴拼桌的“校友”,已知好看的人只和好看的人一起玩,同理可得,優(yōu)秀的人只跟優(yōu)秀的人交朋友。

  “你有題不會?”

  “啊?”

  這是真的,林天奕在問她話!

  “沒有沒有啦,我就是發(fā)呆。”于笛憨憨地笑笑。

  “哦那你現(xiàn)在有空咯?”林天奕蓋上了筆蓋,手指好長,“你和那個……校花羅冰影是不是很熟啊,前幾天在食堂看到你們都是在一起有說有笑的。”

  于笛見林天奕一臉難為情的樣子,突然一條眉毛露出一個姨母笑一樣意味深長的表情,嘖嘖嘖。

  “別誤會啊我可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林天奕連忙解釋,“是我朋友,你應(yīng)該知道的,叫姜韌的那位,想……你懂的。”

  于笛繼續(xù)保持剛才意味深長的表情。

  “所以,校草,也就是你好朋友,想要……追羅冰影,追我閨蜜?“

  “是啊……”林天奕也放棄表情管理地和于笛一樣“意味深長”姨母笑,“還有一個人……就是我另一個好朋友,你也知道名字的,徐洋……想認識一下你另一個……好朋友……邱白紙……”

  于笛的假笑表情在一瞬間塌了。

  “你們怎么知道羅冰影和邱白紙是我閨蜜的?跟蹤多久了?“

  “不是我真的不是啊?!傲痔燹冗@個于笛眼里的神級人物居然慌了手腳,于笛倒覺得他這個樣子挺有意思的。

  “是姜韌和徐洋,你也知道,兩個人都是別人口中的校草,又都是學生會兩個部門的部長,人脈很廣的?!?p>  “果然是好看的人都只和好看的人玩啊?!坝诘延悬c意難平地癟著嘴小聲說著,林天奕應(yīng)該沒聽見。

  “可是我要把我閨蜜的聯(lián)系方式給你們了,不就等于我出賣她們了嗎?“于笛突然一拍桌子說道,林天奕嚇得脖子向后一縮。

  于笛啊于笛,你能不能在你敬仰的大神面前注意一點表情管理?。?p>  “其實我也是,不太贊成這么做的但是呢……我說過這個事情了,就當完成任務(wù),你別放在心上啊。“林天奕拿起一本本子扇風,像是要給于笛滅滅火。

  好在于笛還算有點智商的,后面接話,也不至于把氣氛尷尬到粉粉碎。

  “那個……要不我們加個微信吧,萬一我姐妹同意的話……”

  于笛“嘿嘿“一笑,把手機推上前去,調(diào)皮地朝林天奕挑了挑眉毛。

  林天奕見于笛這個樣子,沒憋住笑似的笑著嘆了口氣,搖搖頭,在于笛手機里輸入了自己的微信號。

  “滴滴”,好友驗證通過。

  晚上于笛躺在宿舍床上,看著手機里某人的微信資料卡,不禁感到一陣輕松。不過這并不完全是因為加到了夢寐以求的那個微信,更是因為,之前她一直在考本校高中和沖一沖其他名校之間糾結(jié),現(xiàn)在看到林天奕就近在眼前,從原先那個可望不可及的高度走過來,還成了她微信列表里的一員!還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沒有。

  于笛在日記本上寫上了全市排名前十高中當中文科突出的那兩所,她瞬間感覺渾身是力氣,握筆手都不酸了。

  如果只求安逸,其實她們學校高中也是重點中學,而且歷年分數(shù)線對于于笛來說也不是很難達標,但是人總有那個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的心,于笛也確信,自己想試一試,就算是輸了一次也沒關(guān)系,路還很長。

  原本以為自己靠著和羅冰影邱白紙這層好姐妹“裙帶關(guān)系”借機加到了林天奕的微信純屬天賜良機,于笛也就沒多在傳說中二次元少女般的自動腦補劇情里多磨嘰半分鐘,很好,作為一個現(xiàn)實主義者,而且是個即將面對人生中第一次如此強大的陣容來勢洶洶的大考,于笛對自己說,她就是個追星成功的例子,崇拜歸一碼,再怎么說,兩人也就是生活上不沾邊的兩個物種,除了一起在閱覽室學習還能向他請教請教,別的也沒什么特別的接觸。

  不得不承認,活得像于笛這般通透,不是人人都有的修為。

  “姐妹,告訴你個只有我們?nèi)酥赖男∶孛??!?p>  于笛剛回到宿舍書包都沒放下就被白紙拉到陽臺上去了,冰影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神情凝重的樣子靠在陽臺欄桿上。

  中午十二點半,這個點回宿舍的人很少,除非是忘拿什么東西了一般都不會勞煩自己的腿腳去爬那么四五層樓的,也正是,說悄悄話絕妙的時機。

  五樓的陽臺看下去,地面剛好被樓前的一排櫻花樹遮蓋起來,從于笛她們宿舍的角度看下去,只能看到斑禿的樹頂。

  于笛之前一直懷疑一樓返潮嚴重是因為樹木在門前窗前都遮得太嚴實了,借不到光線,一點點濕氣都沒辦法烘干。

  “你最近是不是和林天奕走得挺近???”冰影一副審問的口氣,于笛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哭笑不得地皺著眉頭笑出了聲。

  “不就是閱覽室共享嗎?你去圖書館去食堂不還是和姜韌徐洋之類的風云人物排同一條隊伍?!?p>  “你們兩個這是,單獨,單獨欸!而且你之前不是還挺喜歡他的嘛!危險了危險了?!鞍准埣傺b很生氣一樣拍了拍欄桿,“林天奕什么人,和姜韌徐洋做朋友的,熱度不低拜托。”

  “那怎么辦啦我又搶不到圖書館位置我沒地方念書了嘛!”于笛有點不耐煩了,說起話來身體都一仰一俯的幅度夸張起來,“還有,就算,我是說假設(shè),我有那種你們以為的心思,我也不可能表達出來的,我根本不會把事情往那個方向去想,我又不是什么年級第一或者什么獎狀收割機的,我憑什么啊我要對林天奕干嘛干嘛的……扯遠了扯遠了,我就是單純地崇拜他某些方面好嗎?”

  白紙和冰影就在這個關(guān)鍵時刻,也就是在于笛一臉“被欠五百萬”的委屈表情上線的時候,兩位美女閨蜜突然對視一秒,又快速地同時轉(zhuǎn)向于笛。

  “欸欸欸你們干嘛——”

  兩人一人勾著于笛一邊胳膊把她倒退著拖回宿舍,要不是宿管這個點還在吃中飯,估計三人又要因大聲喧嘩為由抄宿舍管理條例了。

  于笛被一屁股按在她的椅子上,她剛想站起來就又被按了回去,書包都沒來得及脫開。

  “你看看你,長得也不難看,還挺水靈的,你怎么就這么……不要懷疑自己好嗎?能和林天奕在一塊兒學習多好的事情,旁人都沒這個機會?!北爱嬶L突變,一手捋著于笛的馬尾,一手按在她肩上,“你可別忘了你之前可是超級無敵崇拜他的,自從他拿了你落榜無數(shù)次的那個比賽獎項的時候開始,嘖嘖嘖?!北翱鋸埖負u搖頭嘆口氣。

  “什么叫落榜無數(shù)次,我明明也就去年前年報名過兩次啊,”于笛一撇過頭肩膀被按著的關(guān)系,“咔嚓”一聲差點把脖子撇了。

  “哎呀這都不是重點,”白紙趕緊扯回話題,“重點是,林天奕加我們微信了,而且上來第一句就是問:‘你好呀我是林天奕請問你們是于笛的好朋友嘛嗯嗯啊啊’……”

  白紙做作地讀出了手機里那條消息,于笛懷疑后面幾個象聲詞全是她自由發(fā)揮的,哪個正常男生會這么惡心,白紙演得人都快要扭捏著擰成麻花了。

  “總而言之,我們一致認為,林天奕有問題,至少在,你,這件事情上?!北奥h來一句總結(jié),還在“你”這個字上加了個高分貝重音,于笛用余光看了看冰影那張冷白膚色的瓜子臉,不禁打了個寒顫。

  “不信我們走著瞧咯,看我說得準不準。”冰影歪了歪頭接了一句。

  “走著瞧,誰怕……誰啊?!庇诘严肓讼?,一拍桌子。

  后面幾天,于笛習慣性地一下課就百米沖刺速度飛向圖書館,按照她的經(jīng)驗和觀察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樣約摸能有百分之五六十的概率從高三人手里搶到一個可憐的小座位。

  這么做的原因很簡單,閱覽室這個可去可不去的是非之地,至少在那兩位“塑料姐妹花”們忘了先前下的賭之前,還是力的越遠越好,這樣也能安心學習,對自己最有益。

  不過在這幾天里,朋友圈跳出的消息,好像沒少有林天奕給她點的贊,還有像之前她和姐妹們?nèi)サ木W(wǎng)紅咖啡店打卡的照片,林天奕還在下面評論了一句表示羨慕之類的話……沒記錯的話,這都是去年年末的朋友圈了吧?考古專家?

  于笛關(guān)掉手機,不去理會也沒有回復(fù)那條評論。

  或許事不關(guān)己的最高境界就是如此了。

  圖書館在一樓,周圍也被一圈毛發(fā)旺盛的香樟樹包圍著,靠窗位置的角度糾正了于笛之前的一個錯誤認識——沒有密不透光的樹,再怎么樣茂盛,枝杈都是有縫的,一樓可以偷到五樓上面享用的光。

  ————————————

  二模結(jié)束那天在食堂吃晚餐的時候,于笛才知道什么叫做,天知地知你知他們都知偏偏我不知。

  那天食堂的鯽魚湯火候剛好,于笛頭都不抬地一直喝湯,臉埋在湯碗里面都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只聞其聲。

  然后她就聽到了那個讓她喝湯都能咬到舌頭的名字,而且就貼著她的右邊耳朵傳進耳膜。

  “林天奕——“

  于笛趕緊抬頭一看,也顧不上剛咬到的那邊舌頭有多疼了,定睛一看,沒錯,就是那個目測約一米八五身材修長的人影,端著盤子,居然……坐在了她的斜前方,也就是冰影的對面。

  “等等,你們很熟嗎?“于笛趕緊拉著冰影別過頭去問。

  冰影像個老母親一樣瞇著杏眼拿手掌“親昵地愛撫”于笛的小手爪說:

  “別忘了姐姐我可是常年混跡于學校論壇的網(wǎng)民,你認識的我都認識,你熟悉的我比你更熟,更別提微信好友都加了的?!?p>  于笛看向白紙,她居然……在憋著笑假裝認真吃飯。

  其實林天奕要做過來吃飯,或者是和冰影能面對面聊上話,這兩件事都不足以讓于笛如坐針氈,關(guān)鍵就是,這張桌子上,除了她以外的三個人,都以一種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在“演”吃飯。

  于笛拿筷子撥了撥湯底的粉條,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飽了,回宿舍了。”

  于笛端起碗就走。

  放完碗筷剛要走出食堂大門,這時候姐妹們都沒起身,她一低頭看路差點撞上別人。

  不不不,不是別人,正是林天奕。

  “你怎么也吃得……這么快啊?!庇诘堰B忙退后一步,搞得怪不自然的。

  “于笛我有話要和你說?!?p>  林天奕倒是挺嚴肅的。

  “哦?”于笛感覺現(xiàn)在的氛圍,真的是,好奇特啊。

  食堂門口的那條路直通教學樓,兩人站在那邊,尤其是和林天奕站在一塊兒,于笛感覺脊梁骨涼颼颼的,估計是有別人看見他倆便八卦地指指點點悉悉索索。

  “沒事兒我就回去了,還要復(fù)習?!?p>  “等等。”

  于笛剛想開溜就又被林天奕叫住了,這次她真的是完完全全一個標準的苦瓜臉了。

  “于笛,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嗎?”

  什么,鬼啊——

  于笛確定自己耳朵沒有聽錯,因為這幾個字燒得耳朵火辣辣地生疼。

  “我可以……說不嗎?”于笛感覺自己之前的小心謹慎濾鏡在此時被林天奕打碎了,她只是像崇拜偶像一樣看待林天奕這個在文學方面令她羨慕的人物,真不是像白紙她們想的那樣因為于笛自己自卑,而是覺得根本沒必要想得這么……越界。

  “為什么?我們之前在閱覽室聊得不是挺開心嗎?”林天奕有些沮喪地追問。

  經(jīng)過他們身邊的學生越來越多,大家都用“有故事”的眼神看著于笛和林天奕,嘴里還發(fā)出“嘖嘖嘖”的聲音。

  于笛聳聳肩,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地說道:

  “學長,我知道我們都喜歡看書能聊得來,但是這并不代表什么啊,世界上有這么多有共同愛好的人那按照這個意思豈不是……暫且不說我現(xiàn)在初三要中考了,就算我不是初三,我們除了閱覽室以外的時間,我們都不熟啊真的!“

  “那你這是在拒絕我?”林天奕歪著腦袋看向于笛,這動作有點油膩起來,讓于笛懷疑自己面前的是不是那個文學大佬林天奕,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對啊。”

  “這么多人路過都看到聽到一些了,你就這么拒絕我了,我們以后在學校怎么見面啊,多沒面子……”

  好你個林天奕,這話一出,于笛的臉瞬間就耷拉下來了。

  如果只是開篇那樣表達的話,于笛也不至于火一下子上頭。

  面子算什么。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yīng)該先找到了我閨蜜了解情況吧?“于笛語氣變得生硬了許多,林天奕“嗯”了一聲。

  “然后,你現(xiàn)在在這個人多眼雜的地方讓我答應(yīng)你,你覺得我會礙于面子就答應(yīng)你了,對嗎?你開篇說的都是我愿不愿意做你女朋友,你連一句喜歡我都沒說過?!?p>  林天奕咽了咽口水似的,皺著眉頭打斷了于笛:“難道我不就是這個意思嗎?不然為什么想和你在一起?!?p>  “我們才認識多久,你現(xiàn)在整這一出,你不覺得很突然嗎?”

  “我們不是都加微信了嗎?朋友圈你也給我點贊過。”

  “點贊就代表什么了嗎?”

  “你是在意我的啊?!?p>  “別提了我要回宿舍了?!?p>  “等等……”

  今天出門沒看黃歷,于笛每次想要脫身的時候,林天奕總會從背后抓住她的書包帶子。

  “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我很忙好伐?!坝诘巡荒蜔┑铰曇舳伎祜j出上海話了。

  “你到底為什么不答應(yīng)我?!?p>  要是林天奕不問這句,要是他的眼神能更溫柔一點,不要這么慍怒的方式追問的話,于笛也會留給他他必要的東西。

  樹怕掉皮,人怕栽面。

  “呵,”于笛朝天冷笑一聲,“挺好,覺得有女朋友好顯擺是吧?林天奕你這招道德綁架玩得挺順啊,我不答應(yīng)還不行對吧?好啊,我偏不答應(yīng)了怎么,你渾身都是臉,就這樣了還不要臉!”

  于笛最后沒控制住分貝,“不要臉”三個字脫口而出的時候,周圍方圓五米以內(nèi)的人都看了過來。于笛罵完,原地喘著粗氣,歪著嘴看見林天奕也是一臉不悅,連忙趁機逃回宿舍。

  —————————————

  照理說冰影的猜測沒有錯,她和白紙在打賭的那件事上勝出,應(yīng)該在于笛面前顯擺顯擺的。

  但事態(tài)發(fā)展,從林天奕的“戰(zhàn)敗”開始,發(fā)生了一些微妙的化學反應(yīng),化學物質(zhì)讓三人都像吃了啞藥,聽上去不做聲了。

  也是沒人去聽。

  于笛一直都是潔身自好地一股清流存在于世間,她也相信自己看中的人也是愛蓮說里那樣的“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凈植……”

  就比如林天奕。

  記得有一次共享閱覽室的時候,林天奕說,他也喜歡桃花源記,就像于笛說的,世界上真有這么一塊能供人規(guī)避世俗,退隱山林之地,他也一定放下一切去到那里。

  可又有什么用呢?

  哪怕是枝葉繁茂得樹干承受不住重量的樹林,你站在樹下,它也會偷來星星點點的光斑,沒有什么樹是不透光的。

  林天奕在于笛印象里,就是片不透光的樹林,只見到他上方嚴密的那一層樹頂,然后順著自己的意象去美化。于笛自認為兩人所謂的志同道合,就會是兩人三觀一致的結(jié)論。結(jié)果到最后,我還是什么都沒想,你卻是什么都想到了,還想多了。

  林天奕的人設(shè)在于笛腦海里,變成了假命題。

  也是因為,沒有人是不透光的。

  為什么桃花源有這么多人向往,多半是因為所有人對它的新鮮感加了濾鏡的緣故。

  那件事情對于笛也沒有太多傷神勞心的,很快就投入了考前最后沖刺階段的學習。最后中考的結(jié)果也沒辜負自己,很好,是她想去的地方。

  又過了兩年,于笛再一次參加林天奕那個作文比賽。鍛煉了幾年也是一樣,她止步于總決賽前的那道門檻。不過她也滿足了,這次的文章得分比當年高了不少。這個林天奕還是有些真本事,雖說后來校友論壇里又有悉悉索索聽說他的什么花邊,可能是上次被于笛罵了之后火力全開了?總之,人的兩張面孔,要連在一塊兒也不難,想撕開了兩張分開的,也不簡單。

  于笛在窗戶玻璃上默寫的桃花源記,椅背貼著墻壁,她頭頸枕著窗框背書。

  她沒看見她身后,窗上字跡之間透過去,玻璃外層落了幾塊干掉的灰泥印。

  因為桃花源在背后。

  你看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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