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撿肥

　　四班宿舍。

　　在老兵王勇學(xué)和余白水的示范引導(dǎo)下，兩塊木板被順利地塞進了上衣和褲子的合適位置。

　　可以這么說，新兵連晚上睡覺前疊的衣服，從來就沒有像今晚疊得這么好看過。

　　只要掌握了這種“神器”的使用方法，晚上疊出有棱有角，且挑不出毛病的衣服，幾乎用時不會超過一分鐘。

　　梁荊宜暗自慶幸自己遇到了兩位熱心的老兵，不然，晚上睡覺前疊衣服，又得耗去他不少時間。

　　不過，他的這種想法是單純的，屬于是想當(dāng)然。

　　王勇學(xué)并不是主動去割的木板，而是班長宗儒麟命令他去割的。

　　新兵下連還有兩個好處，令到梁荊宜欣喜若狂：一是晚上的體能訓(xùn)練免了；二是洗澡不受限了，只要你趕在熄燈之前，而水池又有水，可以隨時洗、隨便洗。

　　晚上洗了個澡，舒舒服服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想到再也不用吭哧吭哧整到十二點，才能上床睡覺了，梁荊宜開心到嘴角都流出了半米來長的哈拉子。

　　他正在夢里展翅遨游，幻想著上天攬月，下海捉鱉，突然感覺自己的頭，被人像“撥浪鼓”似的搖來搖去......

　　難道是地震了？

　　梁荊宜睜開眼，一道手電筒的亮光，射得他眼花繚亂，等他看清楚手拿電筒的是王勇學(xué)之后，他趕緊坐起來問：“老同志有什么事嗎？”

　　“帶上手電筒，馬上起來去撿肥。”王勇學(xué)壓低聲音說。

　　關(guān)于撿肥的事，他心里清楚，況且下午搞生產(chǎn)時，余白水也給他倆打過預(yù)防針。

　　梁荊宜絲毫不敢怠慢，趕緊從上鋪跳下來，他穿衣服的時候，看到杜軍安也摸黑穿著衣服......

　　下鋪睡的宗儒麟被聲音吵到三分醒，他吧唧了幾下嘴，接著翻了個身，便又呼呼睡去。

　　而余白水則是嘴里含糊不清的喃喃囈語，聽他那個口氣，似乎是對著一個心儀的女孩子說著軟綿綿的情話，他的這種狀態(tài)，應(yīng)該就是書中所說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整個宿舍里，可以清晰地聽到皮帶扣子發(fā)出咔嚓咔嚓的聲響。

　　“動作快點，不要磨磨嘰嘰的?！蓖跤聦W(xué)倚靠在門邊上。

　　他的負面情緒值，略微有點高，從他說話的語氣中，梁荊宜已經(jīng)感受到了。

　　王勇學(xué)有點負面情緒，也是正常的。

　　他剛站完第二班崗，按理說，下崗了上床睡覺，乃是天經(jīng)地儀的事。

　　可是班長卻讓他和余白水這幾天抽空，輪流帶兩個新兵晚上熟悉怎么去撿肥？在哪里撿肥？

　　雖然他的心里一百個不愿意，但是班長發(fā)話了，他也只能服從命令。

　　按照他和余白水達成的約定，今晚撿肥，該由他負責(zé)帶。

　　“你倆去工具棚挑一擔(dān)桶，拿上鍬和長柄的瓢子，在豬圈等我?！蓖跤聦W(xué)說完，回宿舍脫帽子和卸外腰帶去了。

　　倆人打著手電筒，一路小跑到工具棚，開門，按要求取出工具，梁荊宜主動挑桶，而杜軍安則是左手拿鍬，右手執(zhí)瓢。

　　一字排開的豬圈緊挨著菜地，在昏暗燈光的照射下，每個豬圈里的豬，或單或雙或仨，彼此相互依偎，這里居然呈現(xiàn)出一派安寧祥和的景象。

　　因為擔(dān)心驚醒了熟睡中的“八戒”，從而產(chǎn)生不必要的噪音，所以他倆站在豬圈外面，不敢大聲說話，更不敢輕舉妄動。

　　“跳進去呀，不認識豬屎，還是眼神不好，看不見豬屎？”隨后趕來的王勇學(xué)，伸手從杜軍安手里搶過那個長柄的瓢子，并帶頭跳入豬圈。

　　老兵以身作則，新兵豈肯落后，梁荊宜挑著桶，杜軍安提著鍬，倆人先后一躍而入。

　　發(fā)現(xiàn)有不速之客，闖進它們的地盤，驚擾到它們的美夢，三頭目測毛重均在一百多斤的“八戒”，不禁沒有惱怒，而且還表現(xiàn)得有點小興奮。

　　它們哼哼唧唧地圍攏過來，看那個架式，應(yīng)該是想討點吃的和喝的。

　　“梆梆梆”連續(xù)幾聲脆響，王勇學(xué)幾瓢子輪番敲在高昂起頭的“八戒”嘴上，他還憤憤不平地罵道：“特么的吃吃吃，一天到晚除了睡覺，就知道吃，真特么是豬?！?p>　　那三頭“八戒”，顯然是被王勇學(xué)的魯莽行為給激怒了，它們在發(fā)出陣陣嚎叫的同時，不忘露出鋒利的獠牙，對準(zhǔn)那只帶給它們傷害的瓢子，就是一通奮不顧身地啃咬。

　　“我考，這群豬簡直是發(fā)癲了?！蓖跤聦W(xué)招架不住，提起瓢子連蹦帶跳地翻出了豬圈。

　　眼看首要目標(biāo)不見了，三個“八戒”退而求其次，它仨又齊齊轉(zhuǎn)身，向梁荊宜和杜軍安發(fā)起次輪攻擊。

　　“快跳出來，別被它們給咬到了?！蓖跤聦W(xué)一邊說，一邊揮舞手里的長柄瓢子擊打著“八戒”的面門。

　　人與豬兩者之間斗智斗勇斗狠，勝利者注定是人。

　　惹惱了這三頭“八戒”的后果，就是整個豬圈的“八戒”都被吵醒了。

　　它們紛紛爬起來，引吭高歌支持同類，嗷嗷嗷地一通嚎叫，緊接著豬圈邊上一間宿舍的燈亮了，應(yīng)該是養(yǎng)豬的同志聽到豬叫聲，準(zhǔn)備起床查夜了。

　　“快走，我們?nèi)ズ竺鎺纯?。”王勇學(xué)健步如飛，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他本來是想把負面情緒，撒在“八戒”身上，可是沒想到“八戒”也不是那么好欺負的，甚至，還連累到倆個新兵差點被“八戒”反噬。

　　“這個時間點，其實也沒什么豬糞。我跟你們講，一般撿肥的時間，控制在凌晨兩點到四點是最合適的。早了，沒有，晚了，就被別人撿了。”王勇學(xué)走在前面繼續(xù)說，“營區(qū)的撿肥點一共有三個，一是器械場旁邊的廁所，二是障礙場后面的廁所，三就是豬圈?！?p>　　倆新兵亦步亦趨地跟在王勇學(xué)后面，經(jīng)過一片竹林，電筒光就照到了廁所。

　　王勇學(xué)跳上化糞池的蓋子，示意梁荊宜把桶放在化糞池邊上：“杜軍安把電筒往里面照?！?p>　　“是。”杜軍安彎腰，將電筒光射向化糞池。

　　他的肩膀上還扛著一把鐵鍬，如果晚上以這身裝扮去墳地晃蕩，八成別人會把他當(dāng)成一個盜墓賊。

　　“有有有?！蓖跤聦W(xué)將長瓢子沿著化糞池的缺口伸進去。

　　很快，他打了半瓢黃水上來，在手電筒的照射下，那黃水上面還飄浮著幾根不可言狀的物體。

　　杜軍安面露難堪之色，如果不是考慮到王勇學(xué)在現(xiàn)場，他都想捏著鼻子，轉(zhuǎn)身吸上幾口新鮮空氣。

　　而梁荊宜表現(xiàn)堅挺，他可是趴在菜地的化糞池上鍛煉多日，早已對此種味道和某物體的各種形狀習(xí)以為常了。甚至在這一刻，他想起了除夕夜那晚，在廁所里和劉新昊一起蹲坑時，那個撿肥老兵怒噴他倆“蹲著茅坑不拉屎”的咆哮聲。

　　王勇學(xué)在這個廁所的化糞池，打了小半桶糞水，便一揮瓢子，鳴金收兵了。

　　三個人猶如西天取經(jīng)勝利歸來一樣，自豪地將那小半桶糞水，倒入本班的糞池。

　　“要是每天都像今晚一樣，搞個半桶，不出一個月，咱們四班糞池的底肥，可要漫出來了?！蓖跤聦W(xué)用手里的瓢子，肆意地攪動起三班的糞池來，他一邊攪一邊訕笑道，“三班從來就沒有底肥，有的話，也是偷的咱們四班的?！?p>　　聽聞此言，梁荊宜大腦一陣眩暈：他不明白，為什么四班的倆個老兵如此自信，莫非三班真是懶到家了？

　　“走，收工?！蓖跤聦W(xué)豪氣干云地將瓢子扛在肩膀上。

　　眾人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朝工具棚闊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