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把合同給椋椋之后，去了洗手間。從洗手間出來，重新回到董事長秘書處，拿了蓋好章的合同回到座位。
“已經(jīng)蓋好章了?！逼咂呷讨鴿M腹委屈進去。
“讓財務付款吧?！被傉谕媸謾C，頭也不抬。突然轉變的溫柔，像壯漢發(fā)嗲，寒得七七一身汗。
“你去哪了？害我被罵。”小千回頭埋怨七七。總是擔驚受怕的小千，最近精神狀態(tài)不佳。上班不敢閑聊，七七叫他，不敢回頭；不敢準時下班。他像驚弓之鳥，每次七七呼叫他，他都誤以為是花總傳喚，緊張到全身毛孔豎起來。
七七走到了陽臺外。蒼梧知道此刻的她需要什么。
“拿出你懟我的勇氣來，你的口才、勇氣凈拿來對付我了。”
這時的七七平靜地淚如雨下，沒有嚎啕大哭，只是平靜的，像溪水流。這段時間的壓抑、冤屈，隨著淚水一起奔涌。職場上，有人教你忍，有人教你不忍。小藝叫她忍，蒼梧叫她保守自尊的底線。
堅強，是被逼的。忍了上百次，千分鐘，上萬秒，她何嘗不想辭職。不是每一位被壓榨的社畜，都有勇氣和本錢辭職，每個月的信用卡賬單、花唄賬單，準時推送，房東每個月31號也準時敲門。
“上班像上墳。我只想好好做一份工作而已，為什么這么難？”
“是不是我一開始沒站隊，沒有向她討好，沒有接受別人的建議，夸夸她的裙子，夸夸她的皮膚。我也想那樣，但不是發(fā)自內心說的話。我做不到?！?p> “在大地上我們只過一生。做你自己，挺好。”
一句做自己，擊潰了七七的心里防線。小藝告訴她職場規(guī)則，紫洋教她如何夸領導。當她被霸凌時，所有人都認為，受霸凌是被霸凌者自身的原因，所有人都讓她改變。只有一個人，蒼梧，告訴她“做自己。”
“做自己有什么用？做自己都快混不下去了?！?p> “如果那樣，你就不是蘇七七。也不是我認識的你?！鄙n梧遞了一團紙巾給她?！巴隆⑴笥讯紩淖?，他們只是暫時的朋友圈，我們的內心跟著我們一輩子，別為了迎合，勉強自己?！?p> “你要改變的，不是討好。既然她不溫柔以待，你又何必以禮相待?！?p> “我知道世界對我不夠好，一直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已經(jīng)成為我的處事方式?？墒?，總有理由，變成我顧及不到的懲罰?！?p> 職場霸凌，是校園霸凌的成人化。
2019年，因為電影《少年的你》，校園霸凌再次引發(fā)全社會的關注。得到社會的關注，未成年人是幸運的。而那些受職場霸凌的成年人，只能背負軟弱無用的社會標簽。
旁觀者都像明事理的人，喜歡教導人心放寬一點。沒有經(jīng)歷過，就沒有資格說感同身受，沒有資格勸別人包容。有些事的累計超過了心理承受能力，為難的是自己。
小千周末看了心理醫(yī)生。經(jīng)過一系列心電圖、血常規(guī)、肝腎功能檢查，檢查結果為中度抑郁。醫(yī)生開了藥，同時附送寶貴建議：建議換崗。
花總收到“朋友”送的兩箱車厘子。
“濤總，你過來。幫我把這箱車厘子送給老板秘書，讓她轉交老板?！钡米锶说氖陆唤o七七，送禮的事交給濤總。
“老板出差，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p> “那就送給丁總裁吧?！?p> “七七。交給你一個光榮的任務，車厘子你去送吧。我現(xiàn)在忙?！睗偘堰@件事轉交給七七。濤總對于事情的重要程度分得很清，像這種美團跑腿的體力活，濤總覺得有失身份，轉交給了七七。
丁總裁提議把車厘子放在茶水間，給所有同事品嘗。
“小梅，丁總裁說車厘子給同事們吃，我先放在4樓的冰箱。你來處理?！?p> “好。謝謝?！泵朗?，是同事之間的潤滑劑。小梅流露了少有的歡快。
有了很多前車之鑒，每一件事七七都要回到辦公室向花總匯報詳情?；傋约喊涯且幌滠嚴遄臃胚M冰箱了，留著下班帶回家。
“問下那個鑰匙扣找到了么？”麗姐看了一下花總的方向，小聲問。
“沒找到。”
“自己亂放，她經(jīng)常亂丟車鑰匙、杯子、筆記本，我在會議室打掃碰到很多次，都放在旁邊了。”
下午茶時間。小梅路過房間，剛好幾個阿姨在聊天，5樓的清潔阿姨麗姐也在，小梅對清潔阿姨們吩咐了幾句：“阿姨，把冰箱的車厘子拿出來放到茶水間，給同事們做下午茶?！?p> 小梅不知道還有一箱車厘子在5樓的冰箱，花總自己留著。這項指示對自己來說是明確的，對清潔阿姨來說也是明確的。巧就巧在，兩層樓的冰箱都各自放了一箱車厘子，兩層樓的阿姨又都在一起。
麗姐直接打開冰箱，拿出車厘子放在茶水間，同事們一涌而來。
“今天下午茶這么高端的水果。”
“怎么會有車厘子？”同事們議論。
花總從辦公室出來，經(jīng)過茶水間，看到大家在吃，以為是送給丁總裁的那一箱：“今天怎么會有車厘子？”
“你沒看群里的通知么？丁總裁給大家的?！?p> “是我送給丁總裁的。他出差，所以給了大家。”花總急忙開口。
“謝謝花總?！蓖聜兤咦彀松?。
“你不吃？很好吃?！被倖柫似咂?。
“我上火，不能吃。謝謝。”七七找了一個借口。她知道車厘子和花總的關系，想想那個扭曲的玻尿酸臉，咆哮帝的表情，這個濺血的紅色小果果一點都不誘人，她吃了西瓜就離開座位。
6點，花總準點下班?；偞蜷_冰箱，準備把車厘子拿回家，冰箱里沒有泡沫箱、也沒有車厘子。
她這暴脾氣忍不住大叫：“我的車厘子呢？”
“今天中午不是分給大家吃了么？”
“對哦?？次疫@記性。年紀大了?！毕胂牍救豪锵挛绮璧耐ㄖ?，同事們的感謝聲還在耳旁，她大概了解了詳情，只能強顏歡笑。
周末七七和伊總就年會事宜再次碰面。
“你們這個進度還沒開始做包裝，我好擔心啊?！?p> “那還不是你們董事長不拍版，拖延了工期?！?p> “到時候你們得多加一些人手啊。董事長可不聽你們的理由?！?p> “放心吧。對了，上次寄給你們部門同事的車厘子，你吃了么？”
“寄給我們部門同事？”七七很小心地確認。
“對啊。那是日本直郵。這段時間你們也辛苦了，特意感謝你們部門同事對我們工作的支持?！币量偠酥藨B(tài)，特意把日本兩個字加強。原來這是送給本部門的禮物，花總借花獻佛，送給丁總裁。
“對了，什么時候可以付款??？”伊總似乎一直只關心合同和付款，對于項目的進度、執(zhí)行情況幾乎不怎么認真。
“應該這幾天吧?！?p> 年會終于來臨。兩千余平米的大型無柱宴會廳，流光閃耀，氣勢恢宏，巴洛克風格的外展廳，實木和玻璃鑲嵌的廊門，彰顯奢華氣質，一流的視聽系統(tǒng)，整個宴會廳像CCTV春晚直播現(xiàn)場一樣氣派。
這是一個風云際會的場合，也是一個群芳斗艷的機會。女人們以閃閃發(fā)亮的禮服、獨具特色的飾品，用盡心思，讓自己成為當晚回頭率百分百的主角。男人們雖然清一色筆挺的外套禮服，整潔的白襯衫，領結卻各有特色。
這樣的場合，作為高管群里的“司花”，花總怎么會錯過綻放魅力的時刻。
單肩裸露連衣裙，V領，大氣蝴蝶結，黑白拼接，一人分飾兩角，天使和魔鬼，這樣的色彩，只有她能hold得住。
這個風云場、權利場，男人們、女人們都盛裝出席，盡情展現(xiàn)自我。與他們的盛裝成反差的是，活動公司的同事還在會場搭架子，現(xiàn)場一片忙亂。展示企業(yè)文化的燈箱，LED燈忽明忽滅，木塊來不及清理，女人們穿著恨天高小心地跨過地上亂七八糟的電線、木架、噴繪圖、鋸子????
所有同事都盛裝出席，除了濤總、七七和小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