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嫣紅為號
嶺南,伍侯府。
四月天的溪嶺長街,一片鑼鼓喧天熱鬧非凡,這幾日回南天來襲,天氣有些反復(fù)還帶著點(diǎn)悶熱,人人都穿著夏日的薄紗衣在趕集市,各自挑選著自己偏愛的那物件,而幾米開外的隔墻里正在上演如何精彩的故事,竟無人知曉。
伍侯府的二少爺自娶親后本打算著回京復(fù)職卻一再耽誤,一來是侯爺年事已高舍不得這親孫子,二來是新媳婦頭月就得了喜,家里遵循著舊規(guī)矩要過了頭三才可報喜,就多留了時日。
瞧著這日子便是那最后一月,侯府上下都在忙這事,而要說這最為心急的就當(dāng)屬二姨娘了。
當(dāng)初三小姐定下親事,二姨娘馬不停蹄就托關(guān)系張羅著京中望族的好兒郎,本也是看中了一家,又花了一夜軟磨硬泡的功夫才求得二爺向侯爺提起此事,不曾想,氣壞了侯爺不說,還硬生生吃了好幾年的臭氣飯,可她不甘心,瞧著事態(tài)平息又逢二公子大喜之日,就又打起了主意來。
一日,二爺找了個由頭布下計(jì)謀,借口向侯爺請教弓箭一番。
這伍侯爺自大病兩次之后又有張大夫在旁養(yǎng)著安康,便是滴酒未沾,只管日日下棋練弓一回才能睡上個好覺。聽二爺說手生要學(xué)時,這侯爺心里一樂呵,以為這混賬小子開竅了,卻不知是一場鴻門宴。
金都尉拿了侯爺征戰(zhàn)沙場用慣了的弓箭來,雖比不得二爺正值壯年,但絲毫不減英勇,幾回上下之后還是侯爺略高一籌。
二爺是不得不服,“父親的箭還是這般出神入化,兒子學(xué)了幾十年卻還是差遠(yuǎn)了?!倍斶@武是自幼在練,哪怕從商多年,這功夫還是沒有半點(diǎn)退化,“以前大哥不喜這些,沒人陪父親在旁練箭,兒子便夜夜勤學(xué)苦練,就盼著有一天能有資格站在父親身旁,今日算是圓滿一回了?!?p> 伍侯爺忽然聽了二爺這番真情實(shí)意,心里很是一暖,畢竟這小兒子從小到大給他惹了不少麻煩事,本想著他襲爵報效朝庭的時候,他卻毅然決定出海從商。這打也打了甚至還攆出家門,可終究是手心背的肉舍不得,今日這般不同,也許是年紀(jì)長了不似那般年少輕狂,能收心是件好事,對于侯爺來說是最為欣慰的。
不過伍侯爺年紀(jì)長了不少,古怪脾氣竟也跟著長了不少,哪會輕易放過這混賬小子,就算此時心軟,但這嘴上還是不饒人,“你這小子盡撿些好看不中用的棉花來搪塞老夫,若是真心的,就把出海的事情撂到一邊去,也不是個什么年輕少年郎了,該懂事收心敬孝道的,就別擺些沒用的譜!”
二爺一向敬重侯爺,唯獨(dú)出海經(jīng)商的事。今日若不是受二姨娘之托為了四小姐的事,也不想花時間來磨這些嘴皮子,只是因?yàn)榱拥氖掠兴澢?,這二姨娘是個厲害角色,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既沒讓那洋妞三姨娘進(jìn)門,就連二爺?shù)挠H種六公子也在侯府偏閣另起了院子養(yǎng)著,不過樣樣也不缺,要找的西洋夫子,這二姨娘可是一點(diǎn)都沒含糊過,就連二夫人瞧了都心里憋氣卻只能自嘆不如。
沒辦法,二爺想要盡快完成使命便繞過出海的事,旁側(cè)問了這四小姐的親事,曾想,侯爺一聽這事又氣不打一出來,所幸金都尉在旁勸著不然又得驚動一番了。
“……老夫瞧你也不是個善心的茬,拐著彎來算計(jì)你老子,要不是看在你母親的份上,這箭頭就往你那豆腐做的腦子里穿過了?!蔽楹顮斨鴮?shí)氣得不行,厲聲喝道:“混賬東西,還不滾出去,想氣死你老子不成!”
“二爺就別再惹急了侯爺,這好不容易養(yǎng)好的?!苯鸲嘉沮s緊扶住侯爺,“侯爺快快別氣了,都是些不懂事的后生,這日子還長,總會明白的?!?p> 見侯爺動怒,二爺吃癟也不好再說什么,拜了禮就急忙離開候府趕往碼頭去了。
這邊,侯爺?shù)臍膺€沒消完,金都尉就將兩側(cè)清開,送上暗哨密信來。
伍侯爺已經(jīng)拿出氣吞山河的冷峻來,將密信拆開過目后迅速毀掉,立即臉色深沉,目色陷入一陣寒谷之中。
金都尉在接到密信的時候就已經(jīng)覺察到了,這一支力量便是伍侯爺調(diào)遣京城密府為保護(hù)三小姐的,嫣紅色為號,一旦出現(xiàn)必定有要命之事。
……
皇宮,朝琬公主寢殿。
“嘎吱”一聲門推開,與外面陽光明媚的世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此處卻昏暗陰涼。
殿里只有朝琬公主一人,伍子依進(jìn)來時便將厚重的赤木門關(guān)上,靠著微弱的光看見紗幔床榻之下坐著一個披頭散發(fā)毫無公主儀態(tài)的女人。
走近一些,便可以察覺到四周傳來的幽冷氣息,伍子依不急著向前,而是找來了火折子讓屋里有一絲來自她能給到的溫暖。
紅燭搖晃了一下,殿里的陳設(shè)亮了起來,床榻之下的女人被這溫暖驚動了一下,猛然抬起頭來,一雙原是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卻紅絲密布,在看清光亮下站著那人時,她眼中的光驟然亮了起來,燃燒起了熊熊怒火。
知道她多日未進(jìn)食就算見到自己會氣得發(fā)狂,甚至是糟蹋起死物件來時伍子依也早有準(zhǔn)備,先發(fā)制人的開了口,“聽伺候?qū)m女說,公主你已多日未沾水米了,臣女想著便帶了些點(diǎn)心來?!?p> 話聲落地,伍子依已經(jīng)走到朝琬公主面前,蹲下身拿出用蜀繡包好的棗花餅來,“是臣女愛吃的一種,雖不知公主喜歡吃什么,可自己的體子比較重要,多少吃點(diǎn)應(yīng)付著?!?p> 朝琬公主一直死死地盯著伍子依,從她走來的這段路已經(jīng)是醞釀好了所有的情緒,就等著她自投羅網(wǎng)。
“蛇蝎小人,把這骯臟的東西拿開,惡心了本公主的眼睛!”朝琬公主卯住了勁將她剛下的東西打掉,嘴里還不干不凈的念叨著。
伍子依臉色未變,只是瞧著本是酥脆的棗花餅散落在眼前,碎的連撿起來的可能性都沒有,眼眸一低,在一陣撕心裂肺的罵聲中平靜無事的拾起那絲蜀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