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滿堂寂靜。
穆晟保持著要坐下的姿勢,臉上的笑容漸漸凝住,眸底瞬間涌上一層寒霜。
黎婉卻好似未曾察覺到大堂內(nèi)的詭異氣氛,扭頭看向一臉呆愣的董仲疑惑道:“董大人為何忽然停了,繼續(xù)審案子啊?!?p> “方才慶安伯不是說曾有賣貨郎在禹淺巷見過本郡主嗎?那不妨讓那賣貨郎前來審上一審,本郡主向來磊落,若人真是我殺的,我還會否認(rèn)不成?”
“?。颗?,是是是,郡主說的是?!?p> 董仲從怔愣中回過神,連忙應(yīng)了一聲,目光又在穆晟與黎婉兩人身上停了一瞬,這才看向慶安伯問道:“不知伯爺所說那賣貨郎如今在何處?”
堂下,慶安伯自從穆晟進(jìn)來后,便止住了哭聲,這會兒聽到董仲的話,他抬頭胡亂擦了把臉,聲音哽咽道:“昨夜那賣貨郎回過話后,我就讓人在府上看著他了,畢竟事關(guān)郡主的清譽,我自不敢掉以輕心。”
“來人?。∪c安伯府上將那賣貨郎請來!”
董仲一聽,大手一揮,便有人前往慶安伯府上去請那賣貨郎。
去請賣貨郎的人一走,大堂上的氣氛又怪異的安靜起來。
眾人眼觀鼻鼻觀心,假裝什么也沒看到什么也沒聽到。大堂里一瞬間安靜的厲害,董仲側(cè)頭看郭慶之一眼,見郭慶之也看他一眼,低頭裝鵪鶉。
見此,董仲心里默默嘆口氣。
他太難了,怎么就攤上這個小祖宗了呢?
董仲這口氣還沒嘆完,就聽見大堂里忽然響起一聲輕笑,笑聲清朗,如泉水擊石又如春風(fēng)拂面,輕緩悅耳,和煦溫暖。
聞聲,董仲抬頭看去,就見穆晟緩緩站直身子,一臉淺笑的低頭看著黎婉輕聲道:“是祿之唐突了,還望安寧郡主能原諒則個。”
說罷,他就定定的瞧著黎婉,臉上淺笑依舊,沒有一絲尷尬惱怒的表情。
少年白衣翩翩,長身玉立,就那么定定站著,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都說勝京城禮部尚書之子穆晟才華過人,一手墨寶更是無人能及。且最為重要的是,傳聞這穆公子眉目如畫,溫潤如玉,性子極好,只是卻因身子孱弱,久不出府。
據(jù)說其第一次出府時,正好碰上安寧郡主匆匆回府。那日風(fēng)極大,安寧郡主的馬車與穆晟的馬車對面而過時,忽然一陣大風(fēng)將穆晟馬車的簾子掀起,露出穆晟那張恍若謫仙的側(cè)臉。就是這一眼,安寧郡主驚為天人,自此就跟在穆公子身后......
如今再看,這穆公子通身氣度果真令人見之難忘......
當(dāng)然,這其中并不包括軒寧和黎婉。
軒寧看著穆晟這副模樣,冷哼一聲側(cè)過頭,似是不想再看穆晟。
感受到軒寧的不屑,黎婉在心底輕輕一笑,繼而抬頭看向穆晟。
面前的少年笑容溫潤,但她卻依舊在他眸底捕捉到一絲淡淡的寒霜。與前一世她魂斷古道時相比,眼前的少年稍顯稚嫩,處事尚不如前世圓滑,亦還做不到前世那般喜怒不形于聲色。
不過,這也是她的機會不是嘛?
黎婉瞧了半晌,也輕輕笑了笑,只是垂在身子兩側(cè)的雙手卻緊緊攥起,心意一片恨意翻滾,忍了許久,她才看著穆晟笑著道:“本郡主不過開個玩笑罷了,穆公子盛名滿京都,不知是多少閨秀心中良人,如今肯坐在本郡主身邊,本郡主開心還不及,又如何會怪罪穆公子唐突?”
適可而止方為上策。
她深知不能將穆晟逼得太狠,所以這也算是給了穆晟一個臺階下。若不然,誰知曉穆晟狗急跳墻后會發(fā)生什么?再者,她如今也需要從穆晟身上找突破口,還不到跟穆晟徹底翻臉的地步。
不過偽裝而已,她也會。
這么想著,黎婉面上的笑更盛,眼里愛戀不加掩飾。
穆晟方才一直在注意著黎婉的表情,此時見她眉眼彎彎,眼里滿滿都是信任和依戀,心里不禁松了口氣。
果然是他多慮了,她能夠闖入城西那棟宅子,許是機緣巧合也說不準(zhǔn)。只是,真的有這么多機緣巧合嘛?就那么巧她闖入他的宅子,又那樣巧,在他快發(fā)現(xiàn)她時,有人故意將他引去了書房?
看著穆晟眼里的懷疑,黎婉眸光輕閃,忽然道:“不知穆公子今日前來所為何事?據(jù)聞前些日子穆公子身子不適,如今可好些了?”
黎婉開口,打斷了穆晟的懷疑,他微微一笑道:“聽聞郡主身陷囫圇,在下不才,想來瞧瞧是否能幫上一二。至于這身子......咳咳,老毛病了,郡主掛心了?!?p> 說罷,他將衣袍輕輕撩起在黎婉身邊坐下,又轉(zhuǎn)頭看向董仲道:“我來時曾聽說慶安伯曾在單公子身邊撿過一方帕子,不知那方帕子可在大人手中,能否讓祿之瞧上一瞧?”
“自然?!倍冱c點頭,將手里的素帕交給身邊的人,那人將帕子傳到了穆晟手中。
穆晟細(xì)細(xì)看了半晌,忽然溫聲道:“慶安伯可曾確定這帕子是在令郎身邊撿到的?”
“自然是!”
慶安伯如今依賴的就只有這方素帕了,聽到穆晟懷疑的話,頓時有些氣急,“當(dāng)晚我去時,犬子已經(jīng)......只身邊留下這方素帕,怎么?穆公子是懷疑老夫故意誣陷郡主不成?”
瞧著慶安伯氣急敗壞的模樣,穆晟輕輕笑了笑,“自然不是懷疑伯爺,只是巧了,昨日在下正好丟了一方帕子,那帕子與這方帕子極為相似?!?p> “穆公子何意?”聽到穆晟這么說,慶安伯心下一喜,莫非這帕子其實是穆晟的?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寧愿對上穆晟,也不愿意再得罪瑛親王府了啊......
“說來慚愧,昨日......”說到這里,穆晟飛快的往黎婉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有些猶豫道:“其實那方帕子乃佳人所贈,在下珍重非常,哪曾想伺候在下筆墨的丫鬟卻生了別的心思,竟趁在下不注意,將那帕子偷了出去,也不知是丟了還是毀了?!?p> “那丫鬟也是個烈性子,在下詢問一二,昨日夜里便一條白綾了卻此生,在下異常痛心。今晨又聽說安寧郡主因一條素帕被當(dāng)作兇手上了刑部,在下不敢耽擱,這便來了,如今發(fā)現(xiàn)這條帕子果然就是在下丟失的那條?!?p> 慶安伯一聽穆晟的話,臉色頓時一沉,冷聲道:“不知穆公子如何證明這方帕子就是你丟失的那條?又如何證明是那丫鬟偷出去的?”
“大人,不好了,小人去慶安伯府上時,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那個賣貨郎他死了!”
正在這時,忽然有人從門外匆匆忙忙跑了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