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世之只羨鴛鴦不羨仙(上)
連思服從夢中驚醒,嘆了一聲,似乎她已經許久不做夢了。
她又夢到她還在人界未踏入修煉之路時,曾被村子里的人趕上了村子后的萬獸山,傳說萬獸山內圍有妖獸千千萬,甚至還有成了精的妖怪,她剛死了爹娘,在大雨中找到了一處破敗的山神廟,本想尋死卻發(fā)現(xiàn)同在山神廟的還有一只受了傷的小狐貍,然后她就和那只小狐貍在萬獸山上存活了下來。
后來被師父帶上云山修煉,小狐貍也成了精化為人形,成了她的師弟軟軟。他們一起修煉、一起到人間歷心,甚至在有危險時還你救我、我救你。
她常常說,軟軟,我們互相救過對方那么多次命,已經數(shù)不清誰欠誰了。
再后來軟軟為救她而死,她卻渡劫成仙了。哪怕是成仙后被發(fā)配到這荒蕪之地,領了鎮(zhèn)守神仙渡的差事她也無所謂,這世上沒了軟軟,世間事又有什么值得她去爭取?
惆悵了會,走出木屋,發(fā)現(xiàn)外頭熱鬧得很。
本是荒蕪之地的神仙渡口來了很多仙子,據(jù)說要來看看連思服這個新封的破魔將軍,而此時天庭也正為一名女仙、且是仙人修為而已就封為將軍之職吵鬧不休,仙帝被吵得頭疼,不耐煩地說了句“眾位要是能以仙人修為就能打敗大魔頭的本事,我也能封他做將軍”,揮揮手叫了太子前去宣旨意。
靈羅和那些仙人交談后才回到連思服身旁,不滿地說了句:“我還以為她們真的是來看姐姐的呢,什么嘛,知道來宣旨意的是仙界太子那些女仙才跑來的!”
連思服摸摸靈羅的頭,正想說些什么,卻聽見了那些仙子尖叫著喊了聲“太子殿下”,便轉過身來。
只見有一白衣男仙,頭戴玉冠,正順著岸邊花開之處,緩緩向這邊走來,明明有著一雙誘人的狐貍眼,卻擺出了副面無表情的嚴肅神情。
“軟軟……”
聲音很輕,很快就淹沒在一眾女仙的驚喊聲中。
看著完好無恙的軟軟,連思服雙目含淚,這是她的軟軟嗎?她有些不敢確定……
衛(wèi)風見到連思服,嚴肅的臉更黑了,她是什么意思?來了九重天不來找他還離得他遠遠的,現(xiàn)在見到了又這樣,虧他在人間還……算是救了她吧,就是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不應該趕緊上前來表示一下“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嗎,看在她在人間一直助他良多的份上,他可以勉為其難地接受,嗯,就是這樣,如此再好不過了……
池玉從后頭趕來將那一眾女仙趕緊打發(fā)了,不由抹抹根本不存在的汗,這些女仙太可怕了,后又拉走了挨在連思服身邊的靈羅,將此地空間留給了相對無言的那誰和誰。
“姐姐!”池玉并不管靈羅的喊叫,離得遠遠的了,開玩笑,沒看到他家殿下飛來的眼刀子嗎?
衛(wèi)風黑臉更甚,什么姐姐?他不過不在她身邊多少日子,又發(fā)生了什么?
“軟軟……你……”
“我叫衛(wèi)風?!?p> 原來不是她的軟軟。
一時無言。
后來池玉在他家殿下走后,又來將他家殿下漏拿的旨意交給連思服,替他家殿下描補一二,又趕緊追去了。
連思服細看旨意,明白了仙帝封了她為破魔將軍,手下有仙兵三千,鎮(zhèn)守從神仙渡至墜仙崖一帶。
靈羅又跑回連思服身邊,抱怨道:“那什么太子殿下太討厭啦!難怪渡劫渡了兩次都不過,簡直活該!”
聞言連思服隨便問了句:“什么渡劫不過,怎么回事?”
“那個池玉說的啊,說他家殿下是九尾狐,兩條尾巴救了兩次他生母,雖然一出生就是仙人修為,但在渡劫為仙君時,三次都遇上了生死劫,兩次都沒過又去了兩條尾巴,第三次渡劫才成功呢!”
那……衛(wèi)風到底是不是她的軟軟呢?
這日,照例帶著仙兵巡視,回到神仙渡口,卻見那位傳說中的天庭第一仙——吹雪仙君似乎在等她。
吹雪看見連思服,神情倨傲,哼了一聲:“仙后有請!”
尊貴的仙后娘娘居然勞駕了位仙君來請她?有點意思,不是說妖仙出身的仙后可是最恨妖仙的么。
靈羅本要跟著去,卻被吹雪制止:“你是什么東西也敢面見仙后!”
連思服按住靈羅,卻輕笑著道:“難道吹雪仙君不是東西?”
那吹雪又冷哼了句,率先走了,連思服則不緊不慢跟在后面。
靈羅一跺腳,轉身跑到摘星殿去了,那個池玉說了,有事就去摘星殿!
“見過仙后?!辟即蟮膬鹊铍m只見仙后端坐在上頭,并未看見侍從,但連思服也先按下了疑惑,倘若論血緣,她也該給她行禮。
那仙后也未叫她起來,反而先問了句:“聽聞,你和太子殿下走得近?”
“并沒有,不過是上次宣旨見過一次?!?p> 仙后嗤笑:“既如此,你便到太子身邊做個侍妾吧。”
“我已是破魔將軍?!彪m不滿仙后的言語,但說這話的也是她生母,連思服還是盡量用平穩(wěn)的語氣拒絕了。
“在那仙草絕跡、仙獸不去的破地方當個什勞子將軍?你那個將軍之職已引起了天庭不滿,身為女子,就該做符合女子身份的事。”
“所謂符合女子身份的事,便是不顧夫君兒女,反而投進了姐夫的懷抱?”連思服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反問道。自從成了仙后,她的哥哥受到感知便來找了她,她才知道,她本是妖界的公主殿下,是被她的生母,也就是眼前的仙后娘娘丟到了人間的。而她的生父和哥哥都是妖界妖皇一脈,據(jù)說是她的生母不滿妖皇身份,轉而投入了仙帝的懷抱……
“還不是你正經婆婆呢,就為我姐姐叫不屈了?可惜啊……我那好姐姐不過是個卑賤妖仙生下來的卑賤孽種,何以當?shù)孟珊笾?!?p> “不巧,我也是卑賤妖仙。”
仙后換上了溫柔的淺笑:“所以當個太子殿下的侍妾,抬舉你了,這也算是我這做生母的能為你做的了。”
連思服再次行了一禮:“恕難從命?!?p> “恕難從命?你別不識好歹,我這也是為了你好,女仙最尊貴者莫非仙后,倘若你有那個福氣從侍妾做到了仙后,那也算你有好命。”
“連思服志不在此?!边B思服本想反駁一二,但又覺得話不投機無需多言了。
“好一個志不在此,我倒要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仙后單手一揮,一道凌厲的光劍迅速向連思服襲來,連思服本想提劍,但猶豫了會想到畢竟是生母,只堪堪避開了光劍。
“瞧瞧,這就是以一己之力對抗一千魔軍的破魔將軍。”仙后諷刺一笑,高修為的威壓鋪天蓋地向連思服逼迫!
連思服被威壓逼迫得半跪在地,吐出一口血來,這就是強者的威壓!連思服死命撐著,她知道自己不能懼,反而被逼迫得內心漸漸升起一股想要變得更強大的念頭來!
“仙后這是在做什么?”
從外頭突然傳來衛(wèi)風的聲音,袖子一揮瓦解了仙后的威壓。
有侍從匆匆進入內殿告罪:“仙后,太子殿下他……”
仙后擺擺手,示意侍從退下,看著擋在連思服面前的衛(wèi)風,笑著提議:“殿下既然看重她,為何不納了她?”
衛(wèi)風淡淡道:“破魔將軍在人間于我有相助之恩,因此本君多關照一二,再者,破魔將軍以一己之力滅殺進犯的魔軍,有這個能力也適合當這個將軍,父皇向來任人唯才,任職以能者居之,倘若入了本君的摘星殿,那才是不妥?!?p> 仙后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出了殿,衛(wèi)風便帶著連思服一路向摘星殿而去。
在路上,連思服道謝:“多謝太子殿下,我……”
“我知道,她是你生母,如今又是仙后之尊,你不便出手?!?p> “太子殿下剛剛說在人間……”
“隨便說的,你不必放在心上,她是因為我才出手對付你,于情于理,這都是我該做的?!?p> 一時又無話。
到了摘星殿,衛(wèi)風解釋道:“吃過了療傷的仙丹,你再回去。”
連思服本想說她無需仙丹療傷,但看著衛(wèi)風已走進內殿,又止住了話頭。
摘星殿內無桌椅擺設,四處都空蕩蕩的。
連思服只好盤坐在地上,暗自調息。
衛(wèi)風拿著一瓶仙丹走了出來,看著盤坐的連思服,便也半蹲下來,單膝跪地,將仙丹遞給連思服。
連思服接過仙丹,吞了一顆。
“摘星殿無桌椅,委屈你坐在地上了?!?p> 連思服搖搖頭表示無礙,一時又無話。
許久,衛(wèi)風打破了沉悶,輕輕道:“這里是我住的地方,你要是想來找我,在殿外的園林里找到池玉即可?!?p> 連思服點頭,又未免好奇,問道:“你一直都住在這里嗎?”
衛(wèi)風淺笑著道:“你是想問,這里為何空空的吧?一直如此,我自記事起便住在這,這里只有我自己,那時正爆發(fā)了仙魔之戰(zhàn),父皇很忙,天庭的仙人仙君都忙,娘……忙著生病,所以,我被放到了這里,這里,也只有我自己……”父皇在外征戰(zhàn),娘被來照顧她的妹妹害了一次又一次,那時他都割尾救回了娘,回到摘星殿內,自己療傷忍著斷尾之痛,斷了兩尾,父皇回來了,叫他安心去歷劫,他歷劫時突感娘親仙逝,劫數(shù)不過,自斷一尾保命……
看著陷入回憶里卻又笑著的衛(wèi)風,連思服不知怎的,突感一陣心疼,連思服自嘲一笑,難道是衛(wèi)風和軟軟長著同一張臉,她是起了移情作用了?
這日連思服雖斬退了進犯的魔軍,卻因魔軍的偷襲而中了毒,掐動法訣瞬移回到了神仙渡,就失去了意識……
池玉本與靈羅在竹屋前閑聊,突感此處空間震蕩,隨即半死不活的連思服憑空而現(xiàn)!池玉吃了一驚,大喊:“不好了!殿下!”
等連思服再次醒來,靈羅正端著仙藥進來,看到連思服醒來,大喊了聲:“姐姐,你醒啦!太好了,我去告訴那池玉……”
看著放下湯藥就跑得沒影的靈羅,連思服淡淡笑了。
再療養(yǎng)了些日子,知道是衛(wèi)風又救了她,她便想著去道個謝,可池玉總是避而不答,問靈羅出什么事了,靈羅向來無話不說,但如今也支支吾吾的。
山不來就我,我便就去山!
但池玉攔住了連思服,只準連思服在殿前的園子里,不許連思服踏入殿內一步。
連思服越發(fā)覺得他們有事瞞她,正準備來硬的,池玉哎喲一聲抱住連思服的腿:“將軍!殿下吩咐了不能進去,您也不能……就請您看在殿下救了您一命又一命的份上,讓殿下好好養(yǎng)傷吧!”
“我不過是中了毒,但并不會致命。”
“是這樣沒錯,殿下也是這么說的,但是殿下為您斷尾續(xù)命本就……傷未好,后又用仙力為您療傷,傷又重了些……”池玉哭喊著就是不讓連思服進殿內。
“那我也可以用仙力為他療傷!”
“哎喲,求求將軍就好好呆著吧!否則你再有性命之憂,殿下又要割尾救您了!”斷尾之痛他是不知道,但每次殿下一斷尾就會暈死在殿內好多天都醒不過來!從他在池子里未成精但有意識起,他就看著他家殿下從小小的人兒長到現(xiàn)在的仙君,可也承受了四次斷尾之痛!九尾狐一族自原來的仙后不愿回到本族要嫁給仙帝時就避世了,那時仙帝還是天庭太子呢!
“什么斷尾續(xù)命?”連思服疑惑。
“那是第三次歷劫了……兩次斷尾救母,一次是第一次歷劫為自保而斷,第四次斷尾是為了您……那時殿下被現(xiàn)在的仙后所迫,為免仙后找尋阻止歷劫,練了神魂分身封了修為附在死去的小狐貍上,以獸身歷劫,后來生死劫之際,他舍去了渡劫的機會,強行破了修為封印,斷尾救您……”
“你說什么!他是軟軟!”小狐貍……救了她的小狐貍不就是軟軟嗎?
說漏嘴了!闖禍了!池玉一臉懵逼看著在連思服身后的殿下,殿下的神情好可怕!告罪了一聲趕緊跑了……
連思服轉身,急忙要驗證:“你是軟軟!”
衛(wèi)風卻一把將連思服推到了墻邊,又用一只手圈住連思服,一只手緊緊抓住連思服的衣領,怒道:“軟軟?你的眼里就只有軟軟!”
連思服強迫自己忽略整個身子被衛(wèi)風圈住籠罩的壓迫感,卻又難免有幾分心虛地道:“軟軟……軟軟不也是你……你嗎……”
衛(wèi)風在連思服耳邊輕呵了一聲:“那只是我的神魂分身。”雖然歷劫時并無記憶,但歷劫成功了記憶就會一并回來了,他很清楚自己三次歷劫的經過,也暗恨在記憶回來之后,不知覺間暗生了情愫!可并不是現(xiàn)在的他、完完整整的他與她共同經歷的!是的,他就是醋了,哪怕醋的也算是他自己……
這有什么區(qū)別?連思服納悶,但眼看著衛(wèi)風迫人的氣勢更近,又不敢說出別的話來,她不怕魔軍,但是好怕這樣的衛(wèi)風!而且還貼得她這么近,衛(wèi)風的呼吸呵在她的耳邊,莫名得讓她有些受不了……
“我和你的軟軟都有難之際,你會救誰?”衛(wèi)風又在連思服的脖頸間流連,明明做著親近之舉,卻問了一時難住連思服的問題。
連思服一邊躲著衛(wèi)風的臉,但又躲不到哪去,只能有限地在衛(wèi)風的懷里閃躲。
“肯定救軟軟吧,你的眼里心里就只有軟軟!”
“軟軟……”
“你看!你現(xiàn)在依然叫著軟軟!”
“衛(wèi)……衛(wèi)風?!?p> “從今往后,你的眼里心里只許有我……”衛(wèi)風含住了連思服的耳垂,在耳邊呢喃軟語,“這是你欠我的,你摸了我多少次耳朵?嗯?你不知道,狐貍的耳朵和尾巴不能亂摸嗎?既摸了我的身子,就得對我負責……”
她摸的明明是小狐貍的!再后來摸的是她師弟軟軟的,誰知道小狐貍身體內住了個仙人的分身!
許是看出了連思服的想法,衛(wèi)風又輕笑一聲,舔了舔連思服的耳垂。
“雖然那只狐貍身體不是我的,但你摸在身上,我的靈魂有感知……現(xiàn)在,你要不要再摸摸,嗯?”
在人間時,連思服總是說他可愛,但看著在他懷里紅透了臉的連思服,他覺得還是連思服可愛一些,衛(wèi)風也不敢將連思服逼得太緊,適得其反就不好了,就帶著連思服到了摘星殿內。
“你說我們是不是有緣,我第一次歷劫時雖然你并不在,但是……你記不記得在有一次在外歷練時,我們陷入了幻境到了人間的皇宮旁觀了一位小太子的生活,那就是我的第一次歷劫?!?p> “第二次,我的神魂分身在那只受傷已死的小狐貍體內,你救了我,否則我修為全無就是一只普通的狐貍,也很難在萬獸山生存。后來我被你救活了,算是第三次歷劫吧,成了精化為人形,就是你的師弟軟軟。”
“原來如此。”
衛(wèi)風看了看四周空蕩蕩的內殿,又問了句,“是不是不習慣這里空空的?”
見連思服搖頭,衛(wèi)風解釋道:“那時這里只有我,自然也就不需要旁的東西了。”現(xiàn)在這里不空了,多了你。但衛(wèi)風并未說出后面這句話,把連思服逼狠了跑了怎么辦!
“只有你自己,那你當時怕不怕?”連思服輕聲問道。
“當時?害怕,但久了就習慣了。當時許多仙人仙君都因為仙魔大戰(zhàn)出戰(zhàn)了,娘也病重,剩下些仙人侍從也受現(xiàn)在的仙后挑唆,對我并不好,我就把他們趕出了摘星殿。雖然一出生便是仙人,修煉大成后,只差歷劫就能成為仙君,我卻歷劫了三次才成為仙君,他們便說我資質不如父皇,不配為天庭太子,也無法勝任天庭仙帝之位,統(tǒng)領天庭?!?p> “不,我覺得你一定可以,不論是太子還是仙帝,都能統(tǒng)領好天庭?!?p> “為什么這么肯定?”有時候他自己都沒有信心,她又何來這么相信他?
“因為你是不一樣的啊。”
衛(wèi)風卻笑了:“哦?怎么不一樣?”
“以前人間歷心時,你說到仙與魔,說仙與魔并無兩樣,無非是殺還是救,那時我感覺你心中自有衡量之法,在人間游歷,我一開始秉承師父之意,要斬盡一切妖魔鬼怪,你卻會追根到底,問他們?yōu)槭裁礊樯?,為什么做惡,說人有好壞之分,妖魔鬼怪也有善惡之流,我就想,你是不一樣的,無論是做人還是做神仙,也不會濫殺、錯殺,溫柔又盡最大可能抱有善意,那你當然能做好太子,做好仙帝,統(tǒng)領好天庭。”
衛(wèi)風笑得更開懷了,她真是想得太簡單了,不過也很可愛就是了,他真是喜歡死了!
想到他歷劫,連思服又想到了他四次斷尾,其中一次還是為了救她,又輕聲問道:“你斷了四條狐尾,是不是很痛?”
“不痛,為救娘,為救你,為救自己,都不痛,都是我要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