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jìn)殿中，身邊宮女齊齊地站成兩列。她們神色淡淡的，模樣也都差不多，這便是都喜歡的木頭美人了。
菀昭與老夫人行禮，“拜見皇后殿下。”
王皇后還是那副模樣，一襲鵝黃色繡裙，臉上敷了重粉，但即使這樣的打扮也掩蓋不了她已經(jīng)近五十的事實(shí)。
她只一句?！懊??！鄙踔廖纯瓷弦谎?。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怎么會多看一眼前朝的遺民，還是從前與他們作對的遺民。
宮女把老夫人扶起來，菀昭還不敢起來。
只有順服于她的人，才有得她青眼有加的機(jī)會。
“這丫頭，就是太夫人的孫女吧?？炱?，快起。”皇后笑道。
“民女初次拜謁皇后殿下，還未及向殿下行大禮?！陛艺严蛩腥f福禮。
菀昭知道她素愛禮儀周全之人，皇后當(dāng)然很滿意。
“難得你有片心，過來讓我看看?！彼朴H切地招招手?！澳憬惺裁疵?？今年多大了？”
“民女名菀昭，今年十四了?！彼诡^望著她。
她身上濃郁的衣香，是菀昭熟悉的龍涎香。王皇后和她的親兒子趙睿熏的是同樣的香，也許稍有不同，皇后身上的還沾滿了牡丹花氣。
皇后仔仔細(xì)細(xì)考量了一番，才道：“真是好名字，長得也是極為標(biāo)致?！?p> 過去見她的時候，她就這么說，現(xiàn)在也是這樣。
忽然想起那個蕭貴妃，能被王太后垂青的是如貴妃頭上簪的牡丹花般艷麗的女子，
菀昭想那蕭貴妃的樣子，模模糊糊的，怎么拼湊也不真實(shí)。她能記住的，就只有她的可人兒勁。
“讀書識字嗎？”
她只笑道：“民女少時粗粗讀過詩書，如今仍對曹大家的《女誡》愛不忍釋?！?p> 皇后略有欣喜，“曹大家是賢女中的賢女，她的文章當(dāng)然通達(dá)事理?！?p> 菀昭心里直發(fā)笑，王皇后壓根不曾看過曹大家所著的書，甚至不通文墨。左不過識得幾個字，不是被人糊弄的瞎子吧。
“我手里正有《女訓(xùn)》一書，不如賜給你，好好參讀?！?p> 老祖母和她一同謝恩，“多謝皇后?！?p> 王皇后從前就賜給過她一卷，越看越累，乏味的發(fā)出腐敗的霉味，抄了幾遍就扔一邊再也沒動過了。悄悄讓人丟了，因?yàn)闆]誰會留著記錄沉重規(guī)矩的書本。
老夫人年齡大了，不愛同皇后那樣的人打腔調(diào)。偶爾插幾句家常話，不令皇后難堪就好。
除此之外，憑皇后的學(xué)識，也講不出文雅了。照她那樣的女子，能成皇后，全是靠家里支撐著才有今日。
說來說去，話里話外，皇后也只夸出一句：“馮家家教甚好。”
與她說話實(shí)屬無趣沉悶，菀昭除非有意迎合才和她交談多時。
“這孩子，我覺得哪里都好，以后愿常來宮里走動?！被屎蠛蜌獾匦Φ?。
老夫人本來渾濁的目光，倏地清明了。“小孫女年紀(jì)尚小，怕擾了殿下的清靜?！?p> “蓬萊殿就是少個能說話的人，姑娘能來，便是好的了?！被屎笏坪鯖]有不快。
“謹(jǐn)遵皇后之命?！?p> 菀昭沒想到，這話從老祖母口中說出來竟那么悲涼?？伤蝗ロ樆屎蟮囊?，又怎么能為親戚爭一席之地。
為了救下她的表兄韓禎，她會盡全力去爭榮寵，即使再受折辱。
今日拜謁，是一切的開始，也許是榮寵的開始，也許是隕落的預(yù)兆。
她預(yù)料不到，卻能靠人力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