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蕓兒那么厲害。”流丹滿是羨慕。
菀昭笑道:“你學(xué)進(jìn)去也和她一樣了?!?p> “姑娘哪里曉得,畫黛姐姐也很厲害。”
“畫黛?”
流丹掩嘴笑,“她會寫字,還會背詩。背的是我沒聽過的,卻極清雅的詩?!?p> “你喜歡這些個啊,”菀昭噗嗤笑了,“哪天我讓先生給你一袋子書,別說詩賦什么的,就是三墳五典我也能搬出來幾箱子。先生給的像五經(jīng),里面這個子曰,那個子曰的。啊,還有什么之乎者也的。看了叫人頭疼。”
“姑娘愛取笑,連書也不放過,除了老夫人和琳瑯姐姐,你哪個不敢笑話?”流丹被她都得笑出了聲。
菀昭神秘兮兮地背過手。
“我還真有不敢笑話的人?!?p> 她猜:“是你的教書先生?”
“不是。老骨頭和老婆子,除了罵學(xué)生,就教不出什么了?!陛艺哑差^。
“是老夫人?”
“不是?!彼龘u搖頭。
“那是尚書和夫人?”
“也不是。”
菀昭淡淡地笑了,但這個笑蒼白又無力。
這個答案是趙睿。
夫?yàn)槠蘧V,她是不敢的笑話的。前世她的夫君是九五之尊,而她只能默默看著皇帝,除此之外什么也干不了。
“啊,我知道了,”流丹好像抓到了她什么把柄。
菀昭瞪大眼睛,難道她看出什么了嗎?
“是裴舍人對吧。”
上次她就說這個,流丹只記住了裴緒一個啊。
“好啊,之前饒了你,沒想到愈發(fā)輕狂了,又給我添堵?!彼鹧b生氣。
流丹碎步跑開,“就知道姑娘你怕?!?p> “你這妮子反過來取笑我?!?p> 轉(zhuǎn)眼夕陽下山,天色黯淡。
胡亂吃了晚飯,她便回房里看了名冊。正巧嫂子來坐坐,陪她說會兒話。
“前些日子園子里忽然人多了起來,先前也就幾十個人,夫人一下子選了百十來個人進(jìn)怡園。大大小小的,人多則亂。個個調(diào)教是不成的,該出個好主意,讓他們各司其職。嫂嫂您可有好主意?”
她的眼睛凝視時很有神韻,宛如花含露。
“不大點(diǎn)的丫頭,就開始學(xué)男人主家了?!狈糠蛉诵λ?。
“我才不學(xué)外面那些臭男人呢,”菀昭挑眉,“遲早會勝天下士人。”
房夫人哂笑:“以前你是活潑,現(xiàn)在你是自負(fù)了?!彼υ捦辏阏f:“聽說你今兒差點(diǎn)打了慶春?!?p> “她挑中的人,順走了那么多東西,就不許我責(zé)打她,這是何理?”
房夫人素來是息事寧人的主,以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總要安安靜靜才好。
“傻丫頭,你能差那點(diǎn),撒嬌氣而已。見了你伯母,該道一句不是?!?p> “我讓她查東西去哪了,等三天期限到了,再說不遲?!?p> 房夫人無奈,“好端端地責(zé)難人家,快叫人免了去?!?p> “嫂嫂先幫我出主意。”
拗不過她,“現(xiàn)在怡園人有兩百了吧,像你說的挨個管哪里管的來,我看這樣吧。府里男丁少,你按過去的規(guī)矩來,不許耍錢,不許醉酒,更不許背地里做腥臭的勾當(dāng)。那些丫鬟婆子之流,分開管,按她們做的事分個三六九等,每等各有管事的查。總之生事了就罰,再不濟(jì)就攆他們出去。”
房夫人又說:“論管家,琳瑯比我強(qiáng)。你有空會向她拜師學(xué)藝,琳瑯腦袋瓜里裝的可是實(shí)誠貨?!?p> “哼,上次我求祖母教我,她和琳瑯都干看我笑話,一個字都不說。我才不找她呢。”
她后來又找了琳瑯問老夫人,可琳瑯和老夫人存一個心眼兒,只告訴她別?;?。自己找個路子,琢磨去。
“傻丫頭,你自己悟了,不是更好?”
房夫人疼愛地把她抱在懷里。
“玉奴啊,等你以后嫁人了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無憂無慮了。日后你想的不是這個家該怎么管,而是該怎么圓。”
“圓?”
“闔家團(tuán)圓?!狈糠蛉藴厝岬匦α恕?p> 菀昭覺著這個字放在他趙家可一點(diǎn)也不合適。
“為什么是這個字?”
“圓了就美滿了?!?p> 房夫人是那般貞靜嫻雅的人,菀昭還是頭次見到她哭。
“唉,不知怎么,我最近老是不安。”她眼中滿是擔(dān)憂?!拔乙估锵肽愣?,常常睡不著。一閉眼,就夢見他遭遇不測。”房夫人的眼睛發(fā)紅了。
她一哭,菀昭的心被揉碎了。
親歷凄慘的結(jié)局,無人不唏噓。
“嫂子別哭了。二哥哥他會平安回來的?!?p> 她險些哽咽出來,但她只能忍著。
房夫人止住嗚咽,“好好的,哭什么呢。娘兒們說說笑笑的,不好嗎?”
“遠(yuǎn)方的哥哥,用不了二十天就會回來吧。”
菀昭追憶往昔。
她最后一次見韓禎是在中秋,那晚的月亮真好啊,明亮皎潔,照的人心里亮堂。韓禎只說了一句話,“愿皇后玉體安泰?!?p> 能親耳聽到哥哥說的話,她真高興。
可那真是虛妄的一晚啊。
那晚趙睿還許諾夫妻和合,可當(dāng)夜她伴著秋風(fēng)等到天明。
“永麟很快就會回來了?!狈糠蛉艘谎泽@醒沉浸回憶里的菀昭。
“嫂子,聽說哥哥加了太子舍人?!彼f。
房夫人笑道:“是,并要他任秘書省的少監(jiān)?!?p> “秘書少監(jiān)?”
菀昭猛地想起,裴緒的大哥那個鉆進(jìn)書堆的裴紀(jì)以前就是秘書少監(jiān)?!懊貢∵€有個少監(jiān)吧?!?p> “另一位是裴尚書的長子裴紀(jì)?!狈糠蛉说f。
這可真亂套了,她怎么老被裴這個字擋住了。“那嫂嫂你看,二哥哥和他比誰厲害?”
“自然是裴少監(jiān)?!?p> 菀昭略詫異?!芭嵘俦O(jiān)有那么厲害?”
“他是你二哥哥的師傅呢?!?p> 房夫人忽地笑道。
“師傅?二哥哥認(rèn)了師傅?”
這下好了,裴家兄弟成了她叔叔輩的人了。“我豈不是要叫他叔叔了?”
“你二哥好學(xué)認(rèn)個師傅,你就覺得人家占你便宜。只是輩分大了點(diǎn)罷了?!狈糠蛉俗I笑著。
“什么師傅徒弟的,愛認(rèn)不認(rèn)。”
“真心求學(xué),譬如孔子師郯子、萇弘、師襄、老聃。夫子還沒說一句不是呢,小丫頭就念叨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