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過辰時。和風卷簾，惟有暖帳清夢。
“噯，”日光穿過帷幔，照到她的眼睛。菀昭不情愿地睜眼，“呀，天大亮了?！?p> 流丹聽聲進來，“是啊，漏斷的時候您才睡下，您也該好好保養(yǎng)才是?！?p> “昨晚上也不知道是哪個來找我，害得我放著好好的床不睡，大半夜去忙里忙外的。”菀昭還欲再合眼睡下，卻又撐著睡眼起來?！把?，我還要到廚子那去看看。”
“您放心吧。一大早畫黛就自告奮勇地跑到廚房那邊了。我也跟著去看過了，直到都妥當了，才回來告訴姑娘。”流丹笑著撩開簾子，“快盥洗吧，省得一會兒又遲了?！?p> “昨兒我就遲了，還怕什么。”她冷笑道?！拔沂强床粦T馮公子輕佻的樣。”
流丹忙說：“您快別說了，要讓夫人知道了，可就麻煩大了?！?p> “怕什么，他又不是第一天那樣紈绔?！陛艺堰寺暋?p> 流丹端盆，“您快打住吧?！?p> 菀昭凈臉洗手，薄施粉黛?！鞍邀[鳳步搖拿來。”
“步搖？”流丹沒見過它。
“許是拿到哪去了吧?！陛艺严肓擞窒耄拔也挥浀昧?。漆盒里找找，總會有的。”
流丹翻開了幾個都沒找到她說的，“換個戴吧。”
“不行啊，昨兒伯母剛說要看它。”菀昭又笑道：“興許，是在那邊架子上。”
流丹快步走，“找著了?！彼謫枺骸斑@東西有那么稀罕嗎？”
“或許應叫累絲攢珠鸞鳳金步搖?！?p> 流丹呢喃：“名字可真長啊，誰能記得這個名啊。”
“少點絮語吧?！彼托α耍懊F非常?！?p> 流丹瞧這看起來與尋常簪釵無異，“也沒什么奇怪的?！?p> 菀昭只戴上后，就說：“赴宴吧。”
外面各處懸燈掛彩，金裝玉帛。到周夫人那兒坐了會兒，就聽到有好些王孫公子到了。
“坐了半晌，我還沒給哥哥拜壽呢?！彼蛑芊蛉速r罪。
周夫人笑道：“不用你賠不是，待會你哥哥親自過來聽你賀壽?！?p> “哥哥正在會客吧，怕是一時半會兒不得閑。不如姐姐陪我到園子里走走?！本改镄Φ?。
“嗯?！?p> “娘，我們先走了?！?p> 周夫人特為寬和，放她們出去玩了。
剛出去便聽見遠遠飄來琵琶、簫管奏的樂曲，歡快動人。馮府極力鋪排，又逢海棠花盛開，秾華妍麗，一時喧鬧與前段時日的肅穆沉寂大為不同。
“你瞧，人多了，花也艷了?！本改锿嫘?。
“噯，我要去看看別的地方，你先自己玩去吧?！?p> 她記掛著廚房里的事，就離了靖娘，自己先去那了。
可她的身份進廚房終究不妥當，便又派人問了杏嫂。
畫黛肅然道：“您看這是菜譜?！?p> 她細細看各道菜。
飯食點心：御黃王母飯，貴妃紅，漢宮棋，長生粥，甜雪，玉露團，水晶龍鳳糕等。
菜肴羹湯：光明蝦炙，白龍曜，仙人臠，小天酥，箸頭春，金銀夾花平截，紅羊枝杖等。
“可有酥山嗎？”菀昭問。
“有的。”
她打發(fā)幾撥人問了，才安下心回去。剛轉(zhuǎn)完，就看見裴緒偷摸走來。這回可不會被他背后嚇著了。
“裴舍人好，裴舍人萬福。”
他笑道：“你手上拿的是菜譜？”
“未到時候，不能給外人看。”她俏麗地笑道。
裴緒嗤笑，“不看也罷，只想知道上面有沒有水晶龍鳳糕？”
“什么水晶龍鳳糕？我不知道?！?p> “不說也罷?！?p> 裴緒嘆道：“剛來送了禮，就有人還禮?！?p> “不，不是還禮，只是哪來的回哪去罷了?！彼溲缘馈?p> “我在西明寺拜佛的時候，還有人囑咐我一定要問你的安?！彼Φ馈?p> 西明寺！
菀昭知他指的正是趙睿。這句關(guān)心怕亦是別有用心。
“不用他問安?！彼谅曊f?！跋衲阏f的，或許有場風雨?！?p> “怕嗎？也好，不為難你了?！?p> 他的笑很冷，如他那個人一是樣凜冽寒冬。
“你是為了韓蒼才選我的吧?！陛艺蜒壑畜E然顯出幽然的光。
裴緒略詫異，倏地重現(xiàn)了微笑，“是，并州總管的詔書馬上就制出來了。他馬上就出任并州總管。”
“還有侍中韓安吧。”她說。①
“確實，韓閣老是我朝元宿。你又是他親叔叔的孫女，自然非比尋常?！迸峋w悠悠笑道。
菀昭婉聲說道：“你為了升官，還真是費了不少心思啊?！?p> “人生在登高，不怕懸崖險。”裴緒目光里蕩漾著陣陣波瀾。
“你不會輕言放棄吧?！彼湫Φ?。
裴緒執(zhí)著地說：“不會?！?p> 菀昭簡要地說：“今天你能見到韓蒼，他在臨湖的亭子里。”
他微微驚訝，“他也來了?！?p> “雖是遠親，但也得請他們來。還有，祖母的娘家人也來了。”
“劉氏？聽說有位在京是諫官?！?p> 裴緒的消息果然靈通。
“你知道的倒是挺多?！彼嫉?。
“彼此彼此，想知道韓禎的事？”他微笑道：“上次我猜錯了。這回重猜遍?！?p> 菀昭無奈地嘆道：“你自己猜去吧。”
“比起你伯父家的兄弟，你更親韓禎，他過得比馮湛還要順呢?！彼阏f，便探著她的眼色。
“也許，我預料到他日后會遭遇不測吧?！?p> 她眼眶里噙著淚水。
裴緒問：“不過看你的樣子，眼下是對韓蒼的不安？”
“是，我覺得他不該去并州。”菀昭吐露出了真心話。
裴緒唏噓，“我和你的擔憂一樣的。輔國大將軍只是個虛名罷了，他在朝中根基太淺，又多年深閉門的，名望實際不如韓安?！?p> “不，我更憂心的是圣上對韓家，可能心存芥蒂?！彼鬼?。
裴緒輕笑道：“你說的還蠻準的，比那些魚眼睛的男人強上百倍?！?p> “韓氏乃百年之家，不是一時可以撼動的。除非內(nèi)里先潰爛了，才有連根拔起的機會?！陛艺寻@一聲。
裴緒心里佩服，“有膽有識，姑娘是脂粉里的英才?！?p> “別說笑了?！彼蛄舜健?p> ?、偈讨校洪T下高官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