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過雨，青石階上還濕漉漉地淌著些水洼；在檐下躲完雨的小鳥們就已經(jīng)迫不及待飛在空中，抓緊黃昏前最后一點(diǎn)時(shí)間四下尋找吃的。

　　“說得好好的，季卓怎么走了？前面雨都還沒停”欒蕓過有些摸不著頭腦。前面躲雨碰巧遇到了莊季卓，兩人明明剛開始有說有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莊季卓就不高興了，冒著雨就走了。

　　自己脾氣的確有些笨拙，不擅與人交往，可季卓和她關(guān)系一直不錯(cuò)，算上頻兒，他們?nèi)齻€(gè)不是青梅竹馬嗎？怎么說翻臉就翻臉了?

　　木棉懷疑地看著自家姑娘。“姑娘，您是真沒看出來啊？”

　　“看出來什么？”

　　“莊公子一直都對金家小姐有意啊?！?p>　　“莊公子一直都對金家小姐有意，我當(dāng)然知道啊。什么？！”欒蕓過一下子回過頭來，不出所料，眼睛都瞪得比燈籠圓了。

　　木棉無奈了，在這種事情上，自家姑娘真得是遲鈍一只鼎。青梅竹馬，眼皮子底下，連自己這個(gè)做丫鬟的都瞧得仔仔細(xì)細(xì)了。

　　欒蕓過頹然靠在亭子廊柱上，“難怪……”

　　“莊公子原本就難過著，姑娘您還一個(gè)勁兒拼命跟他說金家小姐如何歡喜未來夫婿，如何期待，還怎么拖你一起祈福繡荷包……”

　　“打??！快別說了！”欒蕓過感覺自己頭好痛，“怎么我從來都不知道”她覺得自己也委屈，“沒人跟我說啊?！?p>　　“哎呦，姑娘啊，這種事兒要怎么跟您說？您要用眼睛看啊?！卑组L了這么好看一雙眼睛，完全就是個(gè)裝飾。

　　“木棉~~”欒蕓過臉都快貼廊柱上了，“給我留點(diǎn)面子?！蓖炅耍@青梅竹馬怕是沒了，自己朋友本來就那么少。唉。

　　頻兒要是知道今天的事兒，估計(jì)也不會再跟自己說話了……

　　完全不能想了?！盎丶?，回家！阿娘今天說姐姐回門兒！”欒蕓過站起身來，整理一下衣裙。再想也沒用了，還不如想想今天能吃到什么好吃的。平時(shí)里院里總說收支緊，她都好久沒吃到好吃的紅燒肉了。姐姐回門兒，阿娘肯定會做好吃的！

　　“姑娘，等等我呀?！蹦久捱B忙拎起籃子跟上前去。

　　“木棉”

　　“嗯？”

　　“不許跟別人說起今天莊公子的事情。畢竟是他的傷心事?！?p>　　“是姑娘您的傷心事吧？”

　　“不管，不許說。”

　　“哦。知道了?！?p>　　“籃子重嗎？我?guī)湍阋黄鹆?？?p>　　“不重，不重。哪有小姐家?guī)兔α鄸|西的？要傳出去，您還嫁不嫁人了？金小姐都定了，您也......”

　　“木棉，你真得很啰嗦噯?！?p>　　籃子真得不重，只是幾件石林嫂子幫忙漿洗的衣服；原本負(fù)責(zé)洗衣服的嬤嬤病了，畢竟歲數(shù)一大把了。可三奶奶又總說其他院子也都人手緊，偏就不肯調(diào)人過來，一直都靠木棉和小錦撐著。幸好石林嫂子說自己空著，可以搭把手，因?yàn)槎炝?，快到新年，事情也越來越多，所以面子上雖然難看些，但七奶奶也還是默許了。正好姑娘也可以借機(jī)，跑出府里玩兒。

　　欒府，太悶了。

　　“四姑娘！四姑娘在這兒呢！”

　　“四姑娘！可找到您了”前面急匆匆跑過來幾個(gè)人影。

　　“怎么了？”欒蕓過悄悄松開幫忙拎著籃子的手，若無其事地看著眾人。

　　舉著燈籠的二掌退到一邊，一個(gè)身形瘦長的中年男子快步從馬車上下來，走了過來?！八墓媚?，大老爺大奶奶他們正找您呢?！?p>　　找我？這事兒稀罕。欒蕓過微微皺了眉。

　　欒府家大，七房排名最后；雖說之前老夫人在時(shí)，七房受寵，得了不少好處，但后來七奶奶進(jìn)府以后和老夫人一直不對付；老夫人臨終安排遺囑時(shí)，管財(cái)?shù)木吐湓诖蠓渴掷?，管事兒的落到了三房，七老爺從受寵的小幺一下子變成不受待見的小幺，慢慢地也就和七奶奶不大好了。欒蕓過可是有一陣子沒看到自己爹了，更何況自己大伯和大伯母了。

　　“魏管事兒，有說找姑娘什么事兒嗎？”木棉小心翼翼湊上來。

　　魏管家一個(gè)白眼，“這是咱們下人能摻和的？要你個(gè)丫鬟多什么嘴！沒規(guī)矩！”微微拱下腰來，“請吧，四姑娘?！?p>　　欒蕓過拍拍木棉，“那就回去吧。正好我也走乏了。”

　　欒府是云亭鎮(zhèn)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戶，分屬給大房，三房和七房的幾個(gè)院子把中間的一間大廳堂包圍在其中。欒蕓過換了干凈衣服，便趕了過去。

　　還沒進(jìn)門，就聽到大奶奶中氣十足的聲音，“按理說，要不是三姑娘染了風(fēng)寒，一直沒好。這次這么好的機(jī)會本也是輪不到你們四姑娘的，你倒還勉強(qiáng)起來?！?p>　　軟綿綿的是三奶奶，“是啊，四姑娘按相貌，按人品，都……”

　　“就算金窩銀窩，我也不愿意！”是阿娘！怎么這么多人在？這是編排上我什么好機(jī)會了？

　　欒蕓過在門口清了清嗓子，里面聲音安靜下來，她輕輕推門進(jìn)去。

　　哐當(dāng)一聲，眼前一閃，一個(gè)東西砸了過來。欒蕓過嚇了一跳，再看，腳邊碎著一個(gè)茶盞。

　　“你這孽障，不好好在家呆著，還要叫你長輩們等？！”欒嗣宗坐在邊上，手指著自己二女兒，痛心疾首。自己都老早就候在這里了，她倒好，悠哉悠哉，目無尊長！七房的臉都給丟盡了！

　　看來爹又跟姨娘鬧別扭了，或者在大房三房前覺得丟臉了……欒蕓過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微微屈了膝，“是女兒的不是?！?p>　　“好了，”大奶奶等欒蕓過賠完不是，慢悠悠開口，“四姑娘也不是故意的。而且都是自家人，那么客套干嘛”

　　“大嫂，這孩子從小被她娘慣得無法無天，是我教子無方啊”

　　欒蕓過又逐一行了禮，然后站到已經(jīng)眼露心疼的七奶奶身邊，輕輕用手?jǐn)R在阿娘肩膀上，寬慰地按了按。

　　“那咱們就說正經(jīng)事兒吧”三奶奶咳了咳，“七弟，雖說這個(gè)好事兒已經(jīng)是定了，”三奶奶伸出削瘦的手，“七奶奶也先別急，總歸也要聽一下四姑娘自個(gè)兒的意思。那就煩請大老爺？”

　　坐在正上方一直迷迷糊糊打著瞌睡的大老爺回過神來。“啊，好”

　　“咱們欒家一直都是大戶，雖說咱們這支有些旁落，但怎么樣也算是沒有辱沒了祖上的榮耀，在云亭也是有頭有臉。想當(dāng)初—”

　　大老爺?shù)脑挶蝗棠炭人月暣驍啵竽棠毯莺莅琢艘谎鄞罄蠣?。大家都已?jīng)坐了太久，實(shí)在沒有心思再聽大老爺再把往年輝煌講一遍了。

　　大奶奶直接接了上去：“在殷其的本家給咱們四姑娘講了門親事”

　　“不是給四姑娘，是給咱們欒府的姑娘”七奶奶趕緊更正。

　　“咳咳，是給咱們欒府的姑娘，這么好的機(jī)會，可惜了我三姑娘沒福氣啊”三奶奶掏出手帕抹了抹咳出來的眼淚。

　　“再好的機(jī)會，咱過兒也不去！”七奶奶拉著欒蕓過的手，唯恐被搶了去。好機(jī)會？好機(jī)會三姑娘早就去了，說什么染了風(fēng)寒，前幾天還在院子里指著傭人罵呢。

　　“你瞎摻乎啥？你這個(gè)婦道人家懂什么？！”欒嗣宗對坐在自己對面的七奶奶油鹽不進(jìn)的樣子愈加不耐?！笆|過總歸要嫁人，更何況這次是作為殷其的本家出嫁，嫁的又是那戶！”

　　“可殷其那么遠(yuǎn)，咱們也沒那個(gè)命?！?p>　　“有沒有那個(gè)命，是你說了算嗎？”

　　“殷其的本家畢竟在朝堂上都是有頭有臉的，不會害了四姑娘的?！痹谝慌员锪撕芫玫娜蠣斂偹阏业絺€(gè)機(jī)會。

　　“我不依！我就這么兩個(gè)女兒，一個(gè)依你們的嫁了劉家，可你們看看，嫁過去以后要打便打，要罵便罵，難得說好了要回家一趟，今天又讓人回話說不回來了。還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兒?！逼吣棠淘秸f越氣，看著欒嗣宗“但凡你這當(dāng)?shù)哪艹鰝€(gè)聲音，維護(hù)一下，女兒會這樣被人欺負(fù)嗎？！”

　　“越說越離譜”欒嗣宗氣得也不輕了。自己那是不想維護(hù)女兒嗎？統(tǒng)共就這么兩個(gè)女兒，嫁出去的那個(gè)還是自己最疼，最乖巧那個(gè)；婆家不好，那嫁過去前自己能知道？

　　一瞥欒蕓過靜靜站在七奶奶身后，長輩們都鬧成這樣了，她倒還一副事不關(guān)己，欒嗣宗愈加來氣了?！斑@次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幾秒鐘的沉寂之后，七奶奶爆發(fā)了：“欒嗣宗！”

　　看著眼前的雞飛狗跳，欒蕓過深深嘆了一口氣。自己對于嫁人倒是毫無想法，不想嫁，但也不是不能嫁。只是，不是說要聽聽她自己的意見嗎？

　　“打?。?！”欒蕓過左手?jǐn)r著阿爹，右手?jǐn)r著阿娘，身后一堆不知是來參戰(zhàn)還是勸架的伯父伯母。

　　“我愿意嫁！”

　　木棉在外間等了好久，才見欒蕓過掩了房門出來。

　　“四姑娘—”

　　欒蕓過比了比手勢，“小聲點(diǎn)，七奶奶才睡下。七老爺呢？”

　　木棉放低聲音，“七老爺前面又出去了，吩咐我伺候您早點(diǎn)兒休息。”

　　欒蕓過點(diǎn)點(diǎn)頭，今天這么一鬧，也是的確有點(diǎn)累了。七奶奶拉著她哭了半晌，反倒是欒蕓過一直安慰著她。

　　“小姐……木棉想問你”木棉幫欒蕓過梳著頭，實(shí)在忍不住了。

　　“你想問我，為什么我主動站出來說我愿意？”

　　“是，是啊。七奶奶那么疼你，幾個(gè)奶奶也不是特別不講道理的……只要您堅(jiān)持，可能還是有機(jī)會的”

　　欒蕓過摘下耳環(huán)，輕輕放進(jìn)首飾盒，揉了揉發(fā)痛的耳垂?！澳氵€記得當(dāng)年阿娘給我穿耳洞的事嗎？”

　　“記得啊，姑娘您怕疼，一直不肯穿。后來還是七奶奶拖著嬤嬤硬架著您穿的，結(jié)果出了好多血，到現(xiàn)在您的耳朵還容易出血?！?p>　　“是啊，很多事兒，都不是我們害怕不愿意，就可以不去做的。殷其的本家業(yè)大，素來和我們不甚親近，這次突然找到我們，必然是有其苦衷。三姑娘好端端染了風(fēng)寒，都證明這婚事并不容易”

　　“那姑娘更不能去啊”

　　“咱們更要去；這是人情，咱們云亭的欒家給殷其本家的人情；咱們七房給欒家的人情；阿娘給阿爹的人情。七老爺最近對阿娘如何，你們也應(yīng)該都是清楚的”

　　“可姑娘，咱不能把一生做人情啊”

　　“放心吧，木棉，阿娘是因?yàn)榻憬慵薜貌缓?，所以才特別擔(dān)心。但出嫁前看得再好，也不能保證就萬事諸好啊。更何況你看到現(xiàn)在，你四姑娘我什么時(shí)候吃過虧？云亭畢竟是小鎮(zhèn)，但殷其是都城啊，那里的人都見多識廣，也許就有識得你姑娘我的花容月貌，蘭心蕙質(zhì)的人。也許未來姑爺儀表堂堂，器宇軒昂，將來咱們能金鑲馬車地回來威震云亭呢？！”

　　“……姑娘你……真是……”木棉也不知道是被欒蕓過這么不羞不臊的話氣到了，還是被欒蕓過這么樂觀的精神樂到了，手里力道不自覺重了幾分。

　　“啊呀，木棉～輕點(diǎn)輕點(diǎn)，回頭頭發(fā)掉光了，更要被未來姑爺嫌棄了……”

　　接下來的幾日，欒府就忙著籌辦起欒蕓過出發(fā)的事情。雖然按照殷其那邊的說法是算本家那邊嫁女，到了那邊嫁妝之類都會一應(yīng)置辦齊了，云亭這邊只要出個(gè)人就行。但怎么的，也得體體面面得出去，更何況，欒蕓過這個(gè)四姑娘其實(shí)平時(shí)真得......不是很拿得出手；說是欒府家四姑娘，但平時(shí)穿得也不比木棉這些丫鬟好多少。三奶奶他們商量了一下，破天荒地?fù)芰撕眯┿y子，讓風(fēng)寒略好的三姑娘幫忙一起給四姑娘買些像樣的衣物首飾。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欒蕓過又把三姑娘給得罪了；三姑娘陪著出去了一次，氣呼呼回來，就說什么也不肯去了。但欒蕓過這沒品的，又實(shí)在不會選東西啊，自己一個(gè)人買回來的東西，完全就是糟蹋，作踐錢！只得大奶奶寫了書信，差人把嫁到劉家的二姑娘給請回來幫忙幾天。

　　”姐姐，姐姐！”欒蕓過聽說姐姐回來了，一路小跑著沖進(jìn)院子。

　　欒蕓心正和阿娘坐在廳里，母女倆許久未見，份外感傷。七奶奶知道自己女兒在婆家受了委屈，可自己又無能為力，只得拉了女兒的手，紅著眼睛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欒蕓心怕見阿娘落淚，不敢開口，只得也紅了眼睛陪著。兩人聽見欒蕓過大老遠(yuǎn)傳來的聲音，趕緊擦了落了半截的眼淚，轉(zhuǎn)頭教訓(xùn)起欒蕓過。

　　“都快出嫁的人了，怎么還這么沒個(gè)樣子?！逼吣棠炭粗鴵湓诮憬銘牙锏亩畠?。

　　“姐姐難得回來嘛?！睓枋|過索性往羅漢床上一靠，枕著姐姐的腿躺了下來?！鞍⒛铮茵I了。姐姐回來了，今天有什么好吃的沒？”

　　“盡想著吃的。那你和你姐姐坐會兒，阿娘去安排?！?p>　　欒蕓心寵溺地摸著妹妹的頭發(fā)，半響沒說話。雖說是親生姐妹，兩人卻長得并不相像。蕓心像父親，頭發(fā)軟而順滑，眼睛也比妹妹大，嘴角邊有兩顆迷人的深酒窩，笑起來特別好看。但蕓過就像母親多些，頭發(fā)硬而密，眼睛雖然也好看，但沒有姐姐那么大，嘴唇也是略寬些，線條更硬朗些，透著一種倔強(qiáng)。母親身體弱，小時(shí)候的妹妹總是跟著蕓心，姐姐姐姐怕是她叫的最多的人了，沒事兒的時(shí)候，她就總愛把嘴往兩邊拉得長長的，硬擠出酒窩來，想和姐姐像一些。但每次都只有左邊有窩，右邊還是圓圓一大塊兒。蕓心便笑話她是左窩窩。

　　“這次能呆幾天？”

　　“三天吧。大后天就得回去。”

　　欒蕓過坐起身來，“怎么這么短時(shí)間？”

　　“幸虧是大奶奶寫了書信，不然怕是這三天也出不來。那邊事情也是一大堆。”

　　欒蕓過拉起姐姐手，猛地撩起她袖子仔細(xì)查看，把欒蕓心嚇了一跳?！案陕锬?？”

　　“我聽阿娘說那邊對你不好，有動手了？”

　　“沒有的事?！睓枋|心趕緊理好衣服。

　　“你別瞞我?！?p>　　“沒有呢。倒是你，你是故意的吧。以前從來不惹三姑娘?！?p>　　“沒有。。。我不過就是和她一起出去吃飯的時(shí)候，正好想吃大蔥，就找了幾段......”

　　“你騙得了別人，還能騙得了我？成天這樣自作聰明，我怕你在殷其要吃虧。”

　　欒蕓過重新躺下來?！拔也粫?.....“

　　“不會什么？不會吃虧？還是不會再這樣耍小聰明？”

　　欒蕓過枕著姐姐的腿，撥弄著姐姐裙上的花紋，一言不發(fā)。

　　“殷其不比云亭，那邊比這里復(fù)雜得多，總有人比你聰明......你畢竟是女孩子，姐姐擔(dān)心你”

　　“姐姐~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的。”欒蕓過瞇起眼睛，露出她的左窩窩。

　　半個(gè)月后，欒蕓過帶著丫鬟木棉終于在欒府闔家的注視下坐上了去往殷其的馬車，出了嫁的大房的欒蕓琴和自己姐姐欒蕓心也都趕了過來。七奶奶早上幫女兒梳了頭以后，只說前一天晚上和女兒聊天聊乏了，便沒有再出屋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殡x別在即，欒蕓過覺得大伯，大伯母，三伯，三伯母，還有那些平日里不大接觸的哥哥們，甚至那個(gè)都懶得跟她說話的三姑娘欒蕓安也其實(shí)挺有可愛之處。當(dāng)然她也很明白，自己此次出發(fā)也許真得能夠改變云亭欒家的命運(yùn)。或者，就像投進(jìn)湖水的石子，一沉到底，濺起的不過只是浪花幾朵而已。

　　欒蕓過的馬車在云亭鎮(zhèn)口停了下來。陪著她一起過來的欒嗣宗下了車，走到殷其派來負(fù)責(zé)接送的策副管事兒身邊，兩人說了許久。

　　欒蕓過掀著簾子，看著自己父親的身影，突然覺得鼻子有些發(fā)酸。她就知道，阿娘是絕對不能來送的，不然怕是自己就舍不得走了?？蓻]想到看著自己阿爹，想到自己這次出發(fā)，不知何時(shí)才能回來，也會后悔平時(shí)沒有對阿爹更好些。阿爹終究是自己阿爹，再賴再不濟(jì)，也終究是阿爹。

　　她看著云亭的青石街道，那再熟悉不過的白墻灰瓦，那河上劃著的小漁船，跨著的半月橋，終于意識到自己真得要離開了。終究今年春節(jié)會是完全不同的春節(ji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