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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茫尋道人

冤家路窄(四)

滄茫尋道人 應(yīng)物自然 2947 2019-11-30 09:21:13

  “判官”眼中漸漸失去光澤,苦笑道:“我的確是沒有料到。我生平殺人無數(shù),到現(xiàn)在才死也不虧,但我死了那人便會來,到時血雨腥風(fēng),你們只怕也不會比我好多少,只是這些已與我再無干系了?!?p>  岑含沉聲道:“那人是誰?”

  “判官”僵硬地笑了笑:“比判官大的,自然是閻王?!?p>  岑含心中閃過一絲異樣,皺眉道:“閻王?”

  “判官”幽幽道:“‘閻王’心高氣傲,尋常人連死在他手上都不配,但你不同......”正說著忽然面上泛起一抹詭異的綠色,忍不住彎腰吐起來,直吐得一地綠水,最后人也倒在綠水中。

  峨眉刺是他的兵刃,上面自然也有那摧肝破膽的“青木殤”。

  岑含望著地上的尸體,忽然覺得十分悲涼。

  在這殺人如麻的人的心里,是否早已渴求一死?

  想著他方才所說,忍不住自言自語道:“閻王?這年頭真有掌控他人生死的閻王么?”不禁搖了搖頭,轉(zhuǎn)身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高下已判,生死已決。

  但事情卻遠未結(jié)束。

  回去的路似乎比來時長些,岑含又來到那片荒地,喚出了白鹿。

  這鹿兒自由慣了,加之本身神駿非凡過于顯眼,是以岑含每到一處城池,便將它安頓在城外,倒也沒出過事。此刻輕撫其背,白鹿似有所感,挨著他低鳴了幾聲,岑含聽得真切,不禁苦笑道:“看來連你也聞著些不祥的味兒了?!币娝约海滩蛔“櫫税櫭?,道:“放心,我大仇未報怎么也不會死?!?p>  一人一鹿就這么怔怔站著。

  良久,岑含輕拍白鹿前額,笑道:“你先去罷。”白鹿聞言又低鳴兩聲,便撒開步子去了,岑含站在空地上又發(fā)了一會兒呆,才慢慢往城門方向去。

  月光十分明亮。

  岑含借著月光回到李府時,李家眾人已從昏迷中醒轉(zhuǎn),見他安然歸來,不禁都松下一口氣。塵埃落定,李嗣昭隨即吩咐眾人散去,不多時正堂內(nèi)只留下二人,李嗣昭見他神色有異,只以為是走脫了“判官”,便淡然道:“人跑了還能再抓,無需在意。”

  岑含笑了笑,搖頭道:“他已經(jīng)死了?!?p>  李嗣昭心中一震,沒料到他真能殺了“判官”,見他神情之中并無半分快意,不禁疑惑道:“那你如何還是一臉愁容?”

  岑含聲音有點低沉,道:“他上面還有一個‘閻王’。”

  李嗣昭雙眉一挑:“‘閻王’?”

  岑含緩緩道:“‘閻王’的本事總是要比‘判官’大。”

  李嗣昭接道:“一個‘判官’已叫我們費盡周折,再來更厲害的人物必然兇多吉少。這城中兵卒雖多,卻奈何不得來去無蹤的武林高手;萬一動靜鬧大,只怕還要亂了民心。潞州城本在晉梁交界,若彼時再有梁軍來犯,便更不堪設(shè)想了,是也不是?”

  岑含沉默,沉默便是默認。

  李嗣昭微笑道:“既然局勢明朗,擔(dān)憂能濟甚事?何不想想如何應(yīng)對?”

  岑含霍然抬頭,呆了半晌,忽笑道:“是我迷了。”

  李嗣昭轉(zhuǎn)頭望著屋外,道:“你不是迷了,只是想得太多。人生在世,所能者也只有做好眼前事,很多事情本是想不清楚的?!?p>  岑含點頭道:“是?!焙鱿肫鹨皇?,道:“蘭兒姑娘可已找到?”

  李嗣昭出了一口長氣,道:“找到了,所幸那‘判官’還算良心未泯,并未對她下毒。”

  岑含又想起“判官”臨死前的眼神,這眼神或許自己這輩子也忘不了。

  無神之中,既是悲涼,也是解脫。

  想著想著不禁有些發(fā)怔。

  李嗣昭望著他,忽覺得眼前這少年有些讓人看不透,總在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東西。

  岑含轉(zhuǎn)頭見他眼神,頓覺有些不自然,便岔開話題道:“將軍可知歸兄在何處?我去瞧瞧他傷勢?!?p>  李嗣昭回過神來,嘆道:“性命倒是無礙,只是一條臂膀就這么沒了?!?p>  岑含微一沉默,道:“他是真豪杰。”說完便轉(zhuǎn)身走了,徑自往廂房歸氏昆仲的屋子去,正好三兄弟都在。歸云山傷口已包扎,正躺在床上靜養(yǎng),面色雖有些憔悴,精神卻還不錯。

  歸云山一見是他,喜道:“你總算是回來了!那‘判官’如何?”

  岑含望了一眼他斷臂之處,緩緩道:“今日之后,‘青木殤’絕了,世上再無‘判官’這號人物?!?p>  他說得輕描淡寫,歸云山卻呆了一呆,反應(yīng)過來后仰天大笑,右手拍著床沿連叫了三聲好,方道:“多謝!”

  岑含擺手道:“我來是有要事相商?!?p>  歸云山正色道:“何事?”

  岑含道:“‘冥府’是不是還有個‘閻王’?”

  歸云山沉思道:“確實聽說過有這么一號人物,‘冥府’‘一王一判四使十二煞’,如今尚未露面的,還有‘一王十二煞’?!?p>  岑含搖頭道:“只剩這一個‘閻王’?!币姎w云山不解,便將之前自己與呼延擎蒼窄巷遭遇“十二煞”的事說了。

  歸云山呆呆望了他半晌,忽然搖頭笑道:“想這‘冥府’在江湖上何等猖狂,多少好漢聞風(fēng)喪膽,英雄成了狗熊;誰知如今大半高手俱都折在了你一個人的手里,真是痛快!孫兄弟,歸某自闖蕩江湖生平只服過一人,今日你便是第二個!”

  岑含聞言不禁苦笑,正色道:“如今咱們跟這‘冥府’已結(jié)下死仇,萬不可大意?!?p>  歸云山冷笑道:“他‘冥府’有人,難道我‘墨宗’無人?我這就修書一封,請總舵派二位堂主前來助陣?!币娽唤猓纸忉尩溃骸拔摇凇T下設(shè)‘神機’、‘仁武’二堂,這二位堂主便是統(tǒng)領(lǐng)之人,各精于機關(guān)暗器與拳械武藝,只要他們二人趕到,除非‘諸子六仙’那般人物,否則任你天王老子也是無懼。”

  岑含雙眉一挑道:“哦?”

  歸云山笑道:“等他們來你便明白了。”

  岑含見他如此篤定,心中雖另有擔(dān)憂,卻也不說出來,免得徒惹些慌張,只暗暗作了計較。辭了歸氏昆仲,又去看望施蘭,施蘭卻早已睡下了,便又徑自趕往呼延擎蒼處。

  呼延擎蒼正打坐等他,見他進來,便停下倒杯茶遞了過去,只見他衣衫尚有塵土,顯是經(jīng)過了一番惡戰(zhàn),神氣也不如往日充沛,他這副模樣自打二人認識以來從未有過,忍不住問道:“你受傷了?”

  岑含拿著杯子一飲而盡,方微笑道:“不妨事,傷得不重?!毙南聟s暗呼僥幸,他肋下這一腳并非故意中招,是真沒避過去。饒是自己‘天隱甲’已有相當(dāng)修為,卻仍不及化解全部勁力,終于還是受了些暗傷。稍稍喘了口氣,道:“我來找你,是有事?!?p>  呼延擎蒼正色道:“你說。”

  岑含微一沉吟,道:“今日交手,那‘判官’說他上面還有高人,如今我們與那‘冥府’已是死仇,對方再來不過是遲早的事。說實話這人功夫與我在伯仲之間,若還有高手勝過他,也必然勝過我,歸兄那邊已書信求援,若援手先到也就罷了,但若對頭趕在前面......”說到這里頓了一頓,才接道:“我只說萬一,萬一來人武功太高,我們幾人聯(lián)手都不敵,便由我來設(shè)法引開拖延時間,待援手趕到再一起對付;到時你需阻住他們,務(wù)必要他們不可輕舉妄動。”

  呼延擎蒼變色道:“不行!要去也是我去!”

  岑含低著頭露出一絲笑意,忽然抬頭目光直逼過去,道:“放心,我不會死。說句不敬的話,論求生意志這里沒人勝過我,換了旁人至多算個視死如歸;論武藝也是我活下來的機會最大,你能拖多少時間?”見呼延擎蒼還在猶豫,又道:“何況今日咱們說的是萬一,只是未雨綢繆,并非一定如此?!?p>  呼延擎蒼只覺心中憋悶,難受至極,道:“大哥,我......”

  岑含止住他再說下去,道:“你只需明白,我這法子不是逞英雄送死,而是要大家都活下來,當(dāng)然也包括我自己。這半年你隨我一同闖蕩江湖理當(dāng)明白,我大仇未報,絕不會死?!?p>  呼延擎蒼神色鄭重,沉默良久方道:“好!我聽你的!但你若死了,我便是送死也去替你報仇!”

  岑含盯著他看了半天,忽笑道:“你這話倒是讓我想起一個人,只是不知道他眼下身在何處?!?p>  呼延擎蒼愣了愣道:“誰?”

  岑含似乎輕松了許多,道:“一個生死之交。有機會一定讓你見見他。”說著給自己倒上一杯茶,抿了一口,眼中彌漫開異樣神采:“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想想你我到時浴血而過,縱然狼狽萬狀,豈非也是酣暢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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