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瘋”者何人

　　“據(jù)悉，舉世矚目的芙羽時裝大賽在耗時半月后，于七月十五日華麗落幕，而金獎得主浮思錦，在當(dāng)天下午返程途中，過蘭山高速時發(fā)生車禍，剎車失靈撞斷圍欄當(dāng)場死亡，本起事故已被重點備案調(diào)查?！?p>　　大賽熱度未減的當(dāng)天晚上，觀眾還沒從浮思錦參賽作品“雋永”，那驚艷的淺灰色日晷刺繡深衣中回神，她車禍亡故的消息又緊隨其后！

　　第二天，令人震驚的車禍真相被一段視頻揭開！

　　氣氛凝重的視頻上，坐在審訊室中正對鏡頭的是銀獎得主李歡，不復(fù)之前精致得體的著裝，她此刻妝發(fā)凌亂悸動不安的說:“我只是想給她個教訓(xùn)，沒有要她死的心思，真的沒想讓她死！”

　　視頻的公開，讓大家對這次車禍的原因有些鄙夷，當(dāng)下眾人都在為浮思錦惋惜！

　　訊息更迭和高壓冗雜的生活，使眾人將此事快速翻篇，可對于浮思錦來說，車禍發(fā)生時，那一瞬間的時空交錯，意味著抓住了重生的機緣。

　　……

　　冬初，日薄天暗，氣候干冷，不過百余口人的河灣村，平日里到了晌午，村道上才有一兩個搓著手匆匆走過的人影。

　　許是今日天氣放晴，卯時剛過，便陸續(xù)有人往村東頭走去。他們看似圍在一起閑聊，實則心思早飛了出去，恨不得雙眼能鉆進不遠處的茅草屋里！

　　一個雙眼泛光面容黑瘦，穿著焦黃色短卦包著黑色頭巾的婦人，掃了眾人一圈后扯著嗓子說：“你們聽說了沒，昨兒個下午，小瘋子是被兩個人抬回去的，一條腿都被打瘸了呢，那門親事八成呀，是涼嘍！”

　　圍在旁邊另一個稍年長的婦人，瞪著豌豆眼說：“李婆子，你是見到四丫頭被抬回去了嗎？一天別總在背后議論別人?！?p>　　李婆子話被打斷，噎了片刻得意的說：“我可是這門親事的媒人，那小瘋子還不滿意胡員外跑去退婚，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這一鬧，要是把胡員外氣出個好歹，她就等著陪葬吧！”

　　那婦人啐了一口唾沫，用袖子擋住半邊臉說：“有的人一大把年紀(jì)了，還干那些缺德的事，將人家一個好端端的小姑娘，硬塞給一個病入膏肓都快入土的人續(xù)弦，既然胡員外那么好的，她一個寡婦嫁過去不是更好！”

　　李婆子看著她壓下怒火，故作難受的說：“大花姐說笑了，我人老珠黃的哪能和胡員外看上的小瘋子比呢，人家多水靈的一個小姑娘，大家說是不是呀！”

　　她話音剛落便有好事者附和起來：“人雖瘋不過確實長的挺耐看，李姐心善，要不是可憐瘋子沒了雙親，及笄三年還住在舅家，不然能輪到他給胡員外續(xù)弦！”

　　“是呀，胡員外可是十里八鄉(xiāng)富甲一方的人呢，據(jù)說年輕時走商隊，還有幸見過先皇呢?！?p>　　“話說回來了，這胡員外也就一個獨子，要是等瘋子嫁過去后，運氣好點得個一兒半女的，說不定就能分得半數(shù)家產(chǎn)了，這真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既然你們那么羨慕，可以看看誰家的閨女還未許配人家，直接讓李婆子重新說媒，”王大花單手托著下巴故作沉思起來，“不過看樣子中意的人還不少，這可要李婆子費一番心神了，也可以直接讓村長過去替你們說媒去?！?p>　　那幾個起哄的人見狀縮了縮脖子，相互對視幾眼后，打著哈哈擺手向遠處挪去。

　　王大花掃了一圈周圍的人，毫不在意李婆子鐵青的面色，緩聲說：“還是少做一些損德的事情，不然指不定哪天，那些因果就結(jié)在自己身上了?！?p>　　李婆子面色一沉，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王大花，你在這里指桑罵槐的是什么意思，真是狗拿耗子……?！?p>　　“砰！”從不遠處茅屋內(nèi)猛地傳出一聲巨響，將李婆子的話頭打斷。

　　一個身材矮小的老人忙擺手勸道：“哎，別說了李婆子，大清早的在人家門口吵不太好！”

　　“哼。”

　　李婆子瞪了王大花一眼，倒是沒在生事，反而是轉(zhuǎn)過身小聲嘟囔著向茅屋處看去。

　　只見之前還安靜的茅屋內(nèi)，在突兀的驚響過后，竟斷斷續(xù)續(xù)傳出婦人尖刻的辱罵之語，以及女子憨笑拍手的聲音。

　　李婆子故意看了一眼王大花，幸災(zāi)樂禍的說：“張秀蘭雞鳴的時候便進去了，可得好好教訓(xùn)那個拎不清輕重的小瘋子！”

　　王大花皺著眉頭，本就小的眼睛更是瞇成了一條縫，而周圍的人則瞪著眼睛伸長脖子看向那里，好像這樣就能看見張秀蘭教訓(xùn)那個瘋侄女的一樣。

　　可事情的發(fā)展，往往與一眾看客的臆想背道而馳。

　　逼仄昏暗的茅屋內(nèi)，充斥著一股令人作嘔的餿飯菜味道，干草料占據(jù)了大半個空間，而眾人口中氣焰高漲的張秀蘭，不知為何正吸著氣齜牙咧嘴的側(cè)躺在地上，肥胖的身軀令她難以起身。

　　角落里，一個穿著漿洗的失了顏色的補丁單衣少女，頂著滿頭的枯葉草屑子跪在地上，用龜裂的雙手在地上認真的摸索。

　　“浮思錦，給我少在那兒裝瘋賣傻，翅膀硬了是吧，連誰都敢推了！”張秀蘭擰著豎眉，不管少女的能不能聽見，單手拍地有氣無力的嚎道，“我們家供你吃供你穿，好不容易托人給你說個媒，你竟敢跑去退婚？怎么這般不識抬舉！”

　　“好棒呀！還挺好找的嘛！”浮思錦恍若未聞的跳了起來，笑顏如花的看著捧在手心的火石，“有了它就暖和了，小豬乖別叫了，我這就過去給你生火！”

　　“把火石放下，”張秀蘭吃不準(zhǔn)她是真瘋還是裝瘋，眼睛黏在走過來的浮思錦身上，“你今兒個要是敢把這茅屋點著了，明天就把你綁到胡員外家里去！”

　　浮思錦腳下一怔，瞬間紅了眼眶，委屈的看著她小聲說：“我怕小豬冷，生火后就不冷了，那，那我把衣服，沒多余的衣服了，嗚嗚！”

　　張秀蘭越聽越不對勁，氣急敗壞道：“別哭了，說！什么小豬？哪里來的……?！?p>　　“嘻嘻，”浮思錦止住淚水，騰出右手指著面前的張秀蘭，羞澀的笑道，“喏，那就是我養(yǎng)的小豬，肥肥大大的多壯實呀！”

　　張秀蘭踉蹌的從地上爬起來，恨不得撕爛面前那張滿是泥土的臉，咬著后牙槽恨聲道：“瘋子，我是你舅媽！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跟你那個不知羞恥的娘一個德行！”

　　一陣怒火在浮思錦心中劃過，她目光呆滯片刻，心思瞬間轉(zhuǎn)了一圈，一個念頭在心中悄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