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口打架成何體統(tǒng)！”
一聲呵斥傳來，略顯蒼老中又帶著幾分威嚴，景逸和守衛(wèi)聽到這個聲音都是一僵，旋即快速松開對方，不過景逸撒手之前還趁機砸了守衛(wèi)的臉一拳。
“見過太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景逸頂著一張再次腫起來的臉，躬身道：“孫兒見過皇奶奶?！?p> 太后皺了皺眉頭，“你是何人，何故敢喊哀家皇奶奶！”
小八自幼喪母，之后便送到她的慈安宮養(yǎng)著，此番來此也是因為夜已深，宮禁時間已過，但是小八還沒有回來。
她擔心，所以特地來離慈安宮最近的宮門口瞧一瞧，等等人。
卻沒想到會見到這一幕，不知名的男子和守衛(wèi)打成一團，簡直不成體統(tǒng)！
“太后娘娘，此人身份可疑，不但稱自己為八皇子殿下，還偷了八皇子的腰牌，卑職本欲將此不軌之人關(guān)押起來，但他非但不承認自己的錯誤還企圖反抗，請?zhí)竽锬锩鞑?！?p> 景逸還不等說話就被守衛(wèi)搶了先，頓時眼珠子瞪向守衛(wèi)，“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本殿乃八皇子！”
旋即轉(zhuǎn)向太后，臉色頓時換成了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有幾分流浪小狗的可憐樣子，“皇奶奶，您聽聽這刁奴的話，莫不是得了失心瘋，否則怎會懷疑孫兒，您要替孫兒做主！”
太后聽著雙方各執(zhí)一詞，尤其是景逸的話，不禁擰眉。
上下反復(fù)打量景逸許久，這表情、身形、結(jié)合方才說話的語氣、聲音，都和小八如出一轍。
“你真的是小八？”太后猶疑道。
雖然很多地方都相似，畢竟是她從小拉扯大的，她對景逸十分了解，太后已經(jīng)信了七八成，但是這張臉……完全不像啊，而且還看不出任何修飾的痕跡。
“皇奶奶，難道您也不認得孫兒了嗎？！”
太后出了一口氣，“只是你的臉……”
“我的臉？”景逸不知所以，摸了摸自己的臉，他的臉有什么問題嗎？
身側(cè)的吳嬤嬤會意松開太后的手，掏出帕子走到一邊的鎏金大缸濕了濕水，遞給景逸。
景逸還有什么不明的，接過沾了水的帕子在臉上一陣猛擦，結(jié)果越擦越覺得臉上膩膩的，干脆直接到一邊捧起鎏金大缸里的水往臉上撲、搓、洗。
最后一張雖然鼻青臉腫但仍舊俊秀的臉露出來，不是八皇子又是誰？
守衛(wèi)即便跪著身子仍舊忍不住晃了一下頗有幾分踉蹌之感，他臉色驟變繼而猛然低下頭去，以頭搶地同時高呼，“卑職有眼不識泰山，瞎了狗眼不識殿下還出手傷人，以下犯上自知罪不可恕，但還請?zhí)竽锬锖桶嘶首拥钕吗埿∪艘幻?！?p> “起來吧，事出有因?！碧罂戳司耙菀谎郏l(fā)現(xiàn)景逸沒有反對便繼續(xù)道，“不過雖事出有因，但污蔑并毆打皇子卻是事實，這罰是必然的?！?p> “小八，你說說你想如何處置此人？”
景逸撇撇嘴，他知道自己是被陸歸塵給坑了，守衛(wèi)不過是盡忠盡責(zé)，但委實太過死板愚蠢，也不動腦子想想哪怕他頂著一張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樣的長相的臉，還敢明目張膽敢說自己是皇室中人？
這是皇宮，豈容得騙子撒野？
所以，他被打是事實，他遷怒于守衛(wèi)也是事實。
“既然皇奶奶都這樣說了，那便罰你五十大板，再加上一年……半年俸祿罷！”
守衛(wèi)磕頭謝恩，最后被不耐煩的景逸一腳踹去領(lǐng)罰了。
宮門口的守衛(wèi)當然不止一個，但和景逸掐起來的就只有一個。
他自認為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度量小得很，尤其是在被算計后心情極度不爽，剩下的守衛(wèi)雖然沒參與，但袖手旁觀也不行！
“至于你們，罰三月俸祿！”
說罷，景逸詮釋了變臉比翻書還快的精髓，對著太后又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慘樣，“還是皇奶奶最好，就知道不管我變成什么樣子，皇奶奶能認出我?！?p> 太后原本嚴肅的臉在一瞬間變得柔和，抬手撫了撫景逸的發(fā)頂，目光溫和慈愛，“皇奶奶怎么會認不出小八?！?p> 景逸身量高，此時配合著太后的動作彎下腰任由太后的手一下一下?lián)徇^頭頂，輕聲道：“皇奶奶，我們回去吧？”
“走吧?！?p> 回到慈安宮，太后找人給景逸上了藥便攆著景逸回房休息，自始至終都沒有問過景逸遭遇了什么。
她養(yǎng)了多年的孫子什么心性脾氣她都知道，小八好面子，有了麻煩事也更喜歡自己解決……哪里如京中傳言一般仗著身份胡作非為無法無天，他有分寸，更比誰都善良。
比她這個吃齋念佛的善良百倍千倍……她手上沾過血，甚至還有……慕家人的血……
……
夜晚的皇宮仍舊燈火通明，但在一個某個位置不偏僻甚至地段十分好的一座宮里，不同于這座宮殿外的華光，而是叫人心驚的荒涼、沉沉的死寂。
宮殿多年未曾打掃，枯葉不知堆積了多少年又有多少爛在地里，腳踩過干枯的葉的脆響在暗夜里十分清晰，甚至有聲音在回蕩。
來人在正宮門口站定，面具折射著冷月的寒芒，襯著一雙眼睛冰冷無情，透著三分孤寂、七分寒涼。
抬頭望著面前的荒廢已久的建筑，倒塌的梁、年久失修歪歪斜斜的殘缺門框，蜘蛛結(jié)網(wǎng)覆蓋在火燒的黑灰痕跡上。
來人站了許久許久，在原地動也不動，雙目不知何時變得空茫無神，不知神游到何處。
“母后，今日是您的祭日，孩兒無能，如今才終于能來看您……”
耳朵微動，男子目光豁然一變，身法利落地幾個轉(zhuǎn)移，身形已然消失無影，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腳踩枯葉的聲音愈發(fā)清晰，明黃的衣袍沾了踩碎的枯葉也不在意，北嶼皇在差不多同樣的位置停下，同樣望著廢棄已久的宮殿一言不發(fā)。
北嶼是一個人來的。
每年這個日子，他都會獨自來到這里。
其實，有時候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些年看著這些相同景象的時候心里到底如何作想，或者一開始是有感想的，只是年復(fù)一年的重復(fù)，年年相似之景，還有時間的推移，心境的變化，他都不知道他現(xiàn)在每年堅持來這里，到底是曾經(jīng)的愧疚、悔恨、緬懷……還是到現(xiàn)在都成為了一種習(xí)慣？
北嶼皇來了又走，等北嶼皇走了好一會兒，確定沒人發(fā)現(xiàn)自己且不會去而復(fù)返之后男子才從某個黑暗的角落里出來，盯著北嶼皇離開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很快，如來時一般，他消失的同樣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