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澤之地水草豐盛,多苔蘚。常年積此,便多腐爛之氣。
在慈城鎮(zhèn)一處腐臭味難掩的廢棄之地,竄出一個黑影,是一只邪魔。
那只邪魔來到井底石宮,走到祭臺,右手隨意地在胸前握成拳頭,祭臺頃刻間變成粉末,再沒有人知道上面所繪紋路是何種模樣。他走到池中看去,池中雖碧波如鏡,水流潺潺,但似乎少了些什么,邪魔身形一頓,心中氣急敗壞,竟然有人搶在他少年偷走了泉眼!會是誰?
邪魔從身體里逼出一絲濃郁的黑氣,池中的泉水漸漸泛起了黑色。
他心中冷笑,轉(zhuǎn)過頭。
若不是你窮追不舍,吾也不會錯此良機(jī),該你嘗點苦頭了。
邪魔全身化作一團(tuán)黑氣,順著水流飄去。
石宮陡然變得十分亮堂,隨珠是死物,它的光芒是冰冷的,而這道光芒,像是月色落入人戶,溫溫涼涼。
“少爺,只是一條老狗,味道又不好,咱一刀劈了得了,如此這般追追停停,好沒意思,還不如去做我的甲字一號?!?p> 一個黑衣少年抱著手臂出現(xiàn)在石宮里,他的身前有個著月牙色袖袍的少年,青絲上豎著白玉冠,耳鬢垂著玉色的飄帶。
他看見池中涌起的黑氣,纖手一收,泉水漸清。
“噫?!鄙倌隃\淡的面容上現(xiàn)出一絲嫌棄。
“過來。”對著黑衣少年說。
黑衣少年,不由上前。
“吃了,補(bǔ)品。”少年淡定地說道。
黑衣少年一臉不樂意,外加惡心地扭過頭。
“大魔王的黑氣,不吃吃虧?!鄙倌昴托牡貏竦?。
“只有你能行,旁人控制不了這黑氣?!?p> “我也不行?!鄙倌昕粗讣獾哪菆F(tuán)黑氣,認(rèn)真道。
“好了,抓到那只魔王,讓你搗藥可成?”
“那行。”
黑衣少年閉上眼睛,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火速將那黑氣吞下。
慈城鎮(zhèn)的老百姓不知道他們何時死里逃生過一回,云舟上雜院眾弟子也不知道這次入世修行還會遇到什么。但那又怎樣,天地昏黃依舊,他們?nèi)f年都這樣挺過來了,還怕比這更糟糕的嗎?
“熙城郡主靈魂受損過重,老夫也只能先保住她體內(nèi)生機(jī)?!?p> “老夫已經(jīng)傳信給了萃丹院,他們已遣人過來,不日就到?!?p> 云舟里,一間清凈的臥室,床榻上躺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少女,像是將要萎去的芬芳,在她床邊坐著一個中年男子,正給她運氣了傷。屋里還站著一位衣袍上繡著木芙蓉的少年。
“勞煩叔父。”少年濃麗耀眼,難免叫人看去又種壓人之勢,但他此刻頗為柔順地說道。
“說來,老夫也是牢都臣民,乃應(yīng)盡之責(zé)?!?p> “侯爺可安好?”
“父親甚安,也時常惦記叔父?!?p> “你也是要去獸谷?”
中年人沉著臉,叫人辨不出情緒。
“是?!?p> “待在云舟上,與我同行吧?!敝心耆艘荒槻蝗萃凭?。
少年欲辯,終是改道:“是,叔父?!?p> 舟內(nèi),響起了陸陸續(xù)續(xù)地走路的聲響,中年男子皺眉,高聲問道。
“外面發(fā)生了什么?”
門外的弟子小心回應(yīng):“李師兄,在二層……”
中年男子,額頭擠成“川”字形。
“吞吞吐吐作甚!說,他不在二樓打坐?那在干什么?”
“架了篝火,邀請師兄師弟們喝酒吃肉……”
門外弟子硬著頭皮回道,還未說完,艙門被啪地打開,中年男子氣得眉頭倒豎,他看著門口兩個弟子,問道:“你們,也想去?”
兩個弟子低頭,直搖頭。
此時,天上九火掩去,云舟二層,露天之處,燃燒的篝火成為這天地間難得的一抹亮光,美酒醉人,肉香勾人。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夜不迷人人自迷。
一群雜院弟子圍著篝火,吃著烤肉,喝著美酒,好不快活,好不恣意,可此情此景,在中年男子眼中就是放縱懈怠到令人發(fā)指的地步,而造成這樣局面的罪魁禍?zhǔn)赘亲屗а狼旋X,血液倒流。
“賈長老?”不知是誰叫了一聲。
李相思移目一看,賈長老臉色鐵青,不過還算冷靜。
李相思忙一個箭步跳到他面前,臉上堆滿了笑搶著說道:“長老,您走的快,不知道,這慈城鎮(zhèn)的百姓真是古道熱腸,您看這些酒肉,全是他們的謝禮,本來還有些水鳥野鴨雞蛋什么,我全都給推了,這些實在躲不掉?!?p> 李相思指著地上的酒壇,架子上的烤肉。
“這實打?qū)嵉男囊庠跄芄钾?fù)?正好天黑夜冷,趁著酒香肉鮮,我和師兄弟們共襄盛舉,且道修行?!?p> 他轉(zhuǎn)頭朝一旁的蘇志湘遞個眼色。
“蘇師兄,趕緊把東西給長老拿過來。”
蘇志湘暗地里翻了個白眼,還是聽著他的話,端了一盤東西出來。
賈長老看著那盤東西,他的眼神慢慢變得平靜,變得有些溫和。
李相思湊到近前,在他的耳邊不知道說了什么話。賈長老的眼底似乎有些笑意。
他立馬冷起臉,伸手在李相思的額頭敲了兩下,罵道:“你這個廢物點心。”
罵完后,還是接過了那盤東西。
“不要鬧得太大,里頭還有病人。”賈長老對弟子們叮囑后,轉(zhuǎn)身就回了舟內(nèi)。
“哦哦哦!哦哦哦!”
“李師兄,還是你有辦法!”
“運氣,大家好吃好喝,長生不老?!倍佑譄狒[了起來。
李相思正要喝酒,蘇志湘用肩膀撞了一下他。
“怎么了?”
李相思順著蘇志湘的視線望過去,欄桿邊站著一個少年,正在看著他這邊,篝火竄來竄去,叫他只能看到那人模糊的臉龐,那人似乎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他。
李相思站起來,沖他喊到:“荀緋公子,獨自莫憑欄,何不過來一敘?”
“咱們舉杯共飲!”他舉起酒壇向他搖了搖。
誰知荀緋扭頭就走,那衣上的木芙蓉映著篝火,像是活了過來,盛開得十分燦爛。
李相思也不在意,表情突然有些別扭地對著蘇志湘說:“我先去一下,憋得慌,可能剛才應(yīng)對賈長老一時緊張了,快憋不住了!”
他拍了下蘇志湘的肩膀,拔腿就跑。
“你哪里看出緊張了?”蘇志湘不客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