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出生在某西部省份的一個小山村里,那里的土地多由碎石和泥沙組成,生產(chǎn)不了什么農作物,所以人們大多貧困。小云出生在這座小山村中比較富裕的一戶,在小云出生后的第二年,排行第二的小云父親就在族里長輩的主持下,和四個兄弟分了家。當然,小云是有姑姑的,三個,但這兒的傳統(tǒng)是,女孩子不參與決策,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家里有什么財產(chǎn)也沒有女孩子的份。習俗如此。
小云八歲以前,自家都算在村里過得不錯的,自家的父親勤勞、肯干,在附近的縣城里幫忙跑貨,一個月能掙不少錢,至少能每半個月回來就給小云在商場里最新的玩具和許多小零嘴兒。小云在學校上學的時候,背的書包永遠是出現(xiàn)在班級里的書包中最好看的一個,水杯也是最好看的,小云還有當時很多一年級小朋友都沒有的電子表。小云的這塊,聽說要二十八塊錢呢,而這是他爸送給她的七歲禮物,因為她在家里說了,她看到同學們(其實是三、四年級的同學)都有電子表,她也要。他爸也因為為了女兒的小心愿砸下巨款而被老婆揪著耳朵說了好多天。
小云“地主家小姐的生活”在她八歲那年戛然而止,他爹在一次去隔壁省給別人運輸化學品回來的路上,感覺身體不舒服,回到小縣城后,立馬去醫(yī)院檢查,結果去到醫(yī)院后就直接住進了重癥監(jiān)護室,第三天就搶救無效死亡了。小云的媽媽,在小云的回憶中已經(jīng)很模糊了,二十幾年來,小云對她的記憶,都停留在大姑口中的“當時你媽為了你爸的工傷賠償四處奔走,我們都以為她是想讓你跟她下輩子有保證,她帶你重新找人我們其實也不反對,但你媽拿了錢之后就跑了。她本來就是你爸在外面打工認識的,我們也沒去過她老家,只聽說是隔壁省的,所以她跑了我們也是沒處找的”,“只是沒想到她跑了居然不帶你”,“補償?shù)腻X她拿走了,你爸存的錢她也全部拿走了,要不是村里人知會,她還想把你爸買的房子也給賣咯”。
小云在長大后,曾經(jīng)去和父親一起做工的朋友和村子里的人那兒打聽了當年父親離開的細節(jié),雖然這么多年過去,對方也已經(jīng)給出了賠償,雖然賠償也沒給小云分一分錢,小云也無法從這些消息中得到什么,但是小云愛問。小云喜歡聽他們說起父親生前的事情,哪怕是出事的細節(jié),也盡可能打聽詳細。
父親是個勤勞肯干,而且大方爽朗的人,對一起干活的兄弟總是很大方,也很熱情。父親當時是運輸化學藥劑的大貨車的司機,長途運送要開車六天,當時還有個叔叔跟自己的父親一起去運送——一般長途貨車都有兩個司機,輪著開車,輪著休息,爸爸那回從外地回來還給自己帶來的一個貝殼項鏈,聽說是南邊的大海里的,但是最后也沒能找著。
小云在父親走了,母親走后的半年里,沒有去上學,每天就在家茍著,發(fā)呆,去父母的大房間坐坐,就坐在父母曾經(jīng)睡過的床上,有時候會把客廳的黑白照片擺到父母房間里,顯得客廳和這座房子沒有那么壓抑。但是小云的心里拗不過這傳統(tǒng)的習俗,又會把黑白照片搬回客廳架上。
小云的大姑帶來,她帶小云讀書的時候,小云就在做這個架黑白照片的動作,“大姑,謝謝您,你帶我讀書、讓我念上大學的話,這所房子就給您?!?p> “可別,我也不是為了這才愿意帶你。你自己留著吧,留著也好,眼皮子不至于像你媽那么淺,自個拿錢跑了留下孩子自生自滅?!蹦侵?,小云就開始跟著大姑了。
小云說不上自己的大姑是好還是壞,但是肯出錢讓自己上學,也不要房子,那就是好的吧。所以就算經(jīng)常被嘲諷和罵,到大姑家要做很多家務,就算學費要等最后一個月才交,就算生活費給的讓自己有時候兩天兩個饅頭,那也是好的吧。如果不是她的話,壓根就沒有人愿意管自己,爺爺奶奶早在自己出生后第二年就走了,四個叔伯在出事后有時候有拿一些米面給自己,但是誰也沒有把自己接回家的意向,二姑和小姑嫁得遠,兩年也回不了村一趟,就自己的大姑在縣城里安了家,也愿意把自己帶回家。
小云也爭氣,初考的時候是第一,中考的時候也是第一,還被保送上了市里的一中,但是當時留在縣城里的高中讀的話能有一千塊錢獎學金,三年學雜費減半,小云和小云大姑知道市里一中和縣城高中錄取后能得到的和要花的錢的數(shù)量之后,都很默契地選擇了縣里的高中。
小云不算聰明的,體力也因為長期營養(yǎng)不良不是很好,記憶力也就一般,這就讓到了有很多別村精英和面對高中繁重課業(yè)的她有些吃力不消。高中的壓力很大,好幾次月底了,沒錢了,小云回家時候大姑說的“你上個月應該還有錢剩吧,這回姑就不打了,家里做了點酸菜,你自己用個罐頭瓶子裝去吧,餅子也拿個三、四塊吧”,都能讓小云在聲聲感激和道謝后,裝著大半罐頭瓶子酸菜、三個餅子,回到學校宿舍大哭一場。
小云有時候覺得命好苦,但是好像又在班主任和老師們的雞湯下覺得也許是“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又在學校圖書室里的言情小說中的女主角那里,得到只要堅持一下,就能到一個更好的平臺,那就會遇到自己的王子了——小云這三年一直很刻苦??炭嗔巳辏嫉搅四昙o前十八名了,看起來至少好的二本是很穩(wěn)了,還能沖沖一本,但最后上考場的時候,考數(shù)學沒考多久就鬧起了肚子,腦袋暈暈的,最后失常發(fā)揮連二本線都沒達到。最后在衡量了學費之后,選了個包分配的隔壁的隔壁市里的一所大專的酒店服務專業(yè)。
勤工儉學后的小云把整個大學念了下來,最后包分配進了當?shù)匾患揖频攴諛I(yè)的會場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