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跟著他好好學(xué)習(xí)

　　張浩文這一出搞得程橋一差點沒懵死在那兒。

　　京劇里注重師承，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當(dāng)年的老旦名角李少奎在出演老旦之前就已經(jīng)是戲臺的?？?，他擅長河北梆子和京劇老生，在那一片里小有名氣。但是，在他跟著龔云府的琴師陸五學(xué)習(xí)老旦以后，哪怕是學(xué)的真的很不錯他也沒有正式的在舞臺上表演老旦的資格。為了以老旦身份正式演出，他拜了另一位老旦師傅。

　　這種師傅在戲曲界里被稱為“帶道師”。

　　隨著時間的推移，日月輪轉(zhuǎn)，梨園行里很多的習(xí)俗都漸漸的被弱化?，F(xiàn)在的京劇界雖然不像以前那樣特別注重這些東西，但是總還是有不少的殘留。

　　程橋一自問還沒聽說過除了“言派”還有哪家票友敢收徒唱戲。

　　張浩文看著程橋一的眼底波流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在糾結(jié)些什么？”張浩文挑了挑眉。

　　“我……”程橋一也不知道該怎么說這個問題。

　　看著他這副糾結(jié)的樣子，張浩文臉上的笑意愈濃，忍不住解釋道：“雖然我現(xiàn)在沒有從事這一行，但是我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京劇傳人?！?p>　　他看出了程橋一的疑惑，繼續(xù)說道：“我父親也是唱戲的，我小時候就拜在了他的門下，也算是學(xué)了幾年，只是后來出來讀了書，當(dāng)了老師，這才離開了戲臺?！?p>　　說著，張浩文仔細(xì)打量了程橋一一番，篤定的張口道：“你父親是程慶童那小子對吧？”

　??？？？

　　程橋一不知道張浩文是怎么看出來的，只是怔怔的看著他。

　　張浩文解釋道：“你跟你爸年輕時長得特別像，就是沒他皮，你可比他有天賦多了。在你說你父母都是京劇演員的時候我就猜到了?！?p>　　“說起來，當(dāng)年你爸他一心要在旦角這條路上吊死，但是別人都覺得祖師爺不賞他飯吃，”說起以前的事情，張浩文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幾絲懷念：“我跟我爸說，讓他試試在封箱戲上來段花臉……誰知道從那以后他直接就改了行。你爸當(dāng)年就是個渾小子，弄不清的。”

　　嗯……

　　程橋一還真的不知道這個事情，也不知道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從他有記憶開始，老程同志就一直是一個優(yōu)秀的花臉演員，除了前幾天被人安利著看的《望江亭》外，他也沒見他真的唱過什么旦角的戲。

　　“我還記得當(dāng)年你父親跟著我父親學(xué)的事兒。當(dāng)時我父親都六十多歲了，你父親還是個十來歲的頑童，我父親偶爾帶不動他，就讓我跟著管教管教……”

　　張浩文絮絮叨叨的講著當(dāng)年的故事。

　　程橋一仿佛看見了老程同志從小到大的模樣。

　　如果這些事情都是真的，那程橋一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找到了老程同志這別扭傲嬌性格的由來了。

　　講完故事，張浩文凝神，重新把問題掛在了嘴邊：“你現(xiàn)在信我了嗎？”

　??？？？

　　程橋一懵了一下，這才想起來張老先生講這些故事的原因。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張爺爺，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

　　“就是什么？”張浩文吹胡子瞪眼的看著他：“老頭子我都陪你這么久了，你還好意思拒絕？”

　　程橋一哭笑不得：“哪有的事？我這不是最近在學(xué)旦角嗎？我心思我也不能一下子就轉(zhuǎn)小花臉啊?！?p>　　張浩文是演艄翁的，艄翁是小花臉，這不就等同于張浩文是小花臉嗎？

　　張浩文沒想到程橋一能這樣想，臉上皺成一團(tuán)，心里卻樂開了花。他能這樣想，至少是考慮過拜他為師的事情的。

　　“你知道什么叫代傳弟子嗎？”張浩文眼睛瞇著，不給程橋一回答的時間，徑自講道：“你甭管我是什么行當(dāng)?shù)?，你就要知道一點，旦角我也是能教的?！?p>　　……

　　說實話，真的很懵逼，完全不知所措。

　　程橋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的，聽張老爺子忽悠的拜師的事兒，他竟然還覺得有點心動。

　　回想起這一周發(fā)生的事情，程橋一覺得自己就跟做夢一樣，好像夢一醒又能重新回到他原來的生活。不過就是這夢做的太沉，怎么也醒不過來罷了。

　　在一周以前，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聽京劇的一天，更沒想過自己這么大的年紀(jì)了還要拜師學(xué)藝。

　　老程同志他們也不是沒收過徒弟。

　　程橋一自小就看見那些年輕的戲曲演員拎著東西來家里拜年，無一例外，他們都是自小打下的底子。童子功不行的，程橋一也不是沒見過，但是那些人他都沒有見第二次的機(jī)會。

　　想到這里他不禁有些頭疼。

　　手機(jī)屏幕的光照在他的臉上，在熄了燈的寢室里看著格外的詭異。

　　——張浩文，男，中國津市人，漢語言文學(xué)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

　　百度上的資料里看不出來一絲一毫的他會京劇的樣子。

　　程橋一深深的嘆了口氣。

　　將應(yīng)用切換到飛信，找到和老程同志的對話框，手指飛快的點擊在屏幕上。

　　【爸，你知道一個叫張浩文的老先生嗎？】

　　【知道，怎么了？】程慶童幾乎是秒回。

　　【我就想問問他是不是會唱京劇啊?！?p>　　【肯定會啊，你怎么想起問這個事兒？你是在哪兒見到他了嗎？】

　　看到老程同志的回答，程橋一對張浩文講的故事的信任度又高了一層，他繼續(xù)打字道。

　　【他現(xiàn)在是我們學(xué)校的老教授，我在學(xué)校里遇到他了?！?p>　　【既然你遇到他了，那說明你們有緣，你要好好的跟著人家老先生學(xué)戲?！?p>　　學(xué)戲？

　　程橋一看到這句話，默默地放下了手機(jī)。

　　雙手墊在腦后，看著頭頂根本看不清的天花板。

　　連老程同志都讓他跟著學(xué)戲，那張浩文一定是很厲害吧。畢竟老程同志都沒問他想學(xué)什么行當(dāng)就直接說了這句話，這只能說明他全都精通。

　　想到這里，程橋一微微的松了口氣。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一顆壓在心頭的石頭落了地，酣暢淋漓。

　　程橋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閉上眼睛睡覺的那一瞬間，老程同志撤回了他的最后一條消息。重新發(fā)過來的是改了錯別字以后的版本。

　　【既然你遇到他了，那說明你們有緣，你要好好的跟著人家老先生學(xué)習(x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