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為什么記不清了,是因賀君賦在十二歲時,生了場大病,高燒不退,這讓所有人都為之擔憂,祈盼公主早日康復。
太醫(yī)的日益操勞與百姓的真誠祈禱果真有效,公主是平安醒來了,但卻讓她忘記了某些算是不太珍貴的記憶。
應是遇見了某個人,又不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才會忘記罷。
畢竟年少時無知,遇見到的人,并不是誰都可以深深印在自己心中的。
“既然想不起來,索性便不去想了。”賀君賦記住了大夫人那陽奉陰違、暗暗嘲諷的嘴臉,不敢再怠慢。穿戴整齊后,早早的便去給二人請安了。
廳內(nèi)——
賀君賦畢恭畢敬地低著頭走了進來,道:“給爹娘請安?!?p> 張丞相臉上堆滿了笑容,熱情的讓她不要拘束,賀君賦心中不免疑惑:“這老頭怎么又是這種殷勤模樣?”她微皺著眉抬起頭,抬頭間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臉孔。
“太子?!”
賀君賦心中一顫,可算是明白了丞相為何如此了,這樣的場面,倒讓賀君賦有些窘迫。
丞相瞇著眼笑吟吟地開口:“前些日子太子聽聞你呀,回了府,這一有時間便來看你了?!?p> 大夫人也附和道:“還勞煩太子殿下親自來丞相府,這來的突然,我們都還未準備準備呢,怠慢了太子殿下?!?p> “無妨?!饼彆r秋笑的文雅,眼神溫和,他心平氣和的對賀君賦道:“今日確實來的倉促,未給郡主準備什么禮物,還望郡主不要挑理。”
賀君賦對著太子頷首,瞧了一眼四周,發(fā)現(xiàn)府上的小姐丫鬟都在廳上看著。
“好啊,一群看熱鬧的?!?p> 她暗地吐槽,輕咳了一聲,道:“太子殿下政務繁忙,今日還能抽出空來探望我。妾身本就應對太子殿下感激萬分,又何談禮物,倒是傷了情分?!?p> 龔時秋手中還是拿著那把折扇,在胸前輕輕搖著,笑著點頭以表回應。
丞相微微俯身道:“知柔,入座吧。”
賀君賦應了一句,坐在了張裊裊的身旁。
張裊裊見賀君賦朝她走來,樣子十分興奮,趕忙把她一把拽到自己身旁,在她耳畔說道:“二姐姐,你竟然還和太子認識呀,我的娘親呀!這要是跟別人提起,得多——風光??!”她睜著大眼睛,拉長聲音開心的說道。
賀君賦捂嘴笑道:“你呀,心中總想著這些事,也沒個正經(jīng)模樣。”
她用余光又掃視了一遍廳內(nèi)的人,方才沒注意,現(xiàn)在倒還發(fā)現(xiàn)了幾個不認識的女子。其中便有三小姐張姃堯和大少爺張清玄。
張清玄即是長子,更是獨子,他自小養(yǎng)尊處優(yōu),受人愛戴,在夸贊中長大。但他沒有因外人的贊譽和吹捧而迷失自己,一直以來都是勤奮好學,品行極好的。
而容貌呢,更是不用說了,長的英俊,可謂是天上謫仙一般的容貌,清新淡雅,眉目大方,眼神卻是冷漠的。言語不多,卻談吐有方。
他與太子坐在左側,談笑自若,很是自信。
“話說回來,我贈予郡主的琴,郡主可還喜歡?”龔時秋清了清嗓,把玩著手中的扇子。
賀君賦微微一愣,心想這宴席早已過去許久,太子何故又要提這琴之事。她微低頭,恭敬答道:“回殿下,我已好生保管著,那琴實在太貴重,太子殿下慷慨,我定要愛護有加?!?p> 龔時秋點點頭,把扇子合上,“反正現(xiàn)在閑來無事,不如郡主陪我去集市上逛一逛?”
眾人驚愕的齊齊看向龔時秋,未曾想到他會提出這種要求。賀君賦也猶豫不決,望著龔時秋那雙笑著的眼,她有些刻意的閃躲著。
不料龔時秋起了身,抓起她的手便往外走,他回頭笑道:“張丞相,你家的二小姐我先帶走了,會還的?!?p> 一旁的三小姐張姃堯靜靜坐著,臉上并無太多表情,只是緊緊盯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怔怔發(fā)著呆。
張彩虞偏頭瞧了一眼張姃堯,嘴角牽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集市上熱鬧,龔時秋牽著賀君賦的手一直未松開,賀君賦覺得別扭,小聲道:“太子殿下——”
“噓?!饼彆r秋用另一只手輕輕捂住了她的嘴,“在外面不要這么叫我,隨便稱呼就好了?!?p> 賀君賦木納的點點頭,“好...公子?!?p> 龔時秋搖著折扇,微微歪頭,“叫我時秋,叫公子太過生分了,我不希望你我之間生分。”
“...好,時秋公子?!?p> 龔時秋用折扇遮住嘴輕笑了一聲,又是嘆氣又是搖頭,“好不容易和你一起出來一次,你卻又如此拘謹,我都有些無奈了,知柔?!?p> 賀君賦聽到龔時秋親昵的稱呼自己為知柔,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想起自己與他也只是見過幾次面,雖然初識時是她自己上前搭訕的,但這進展未免太快了些,讓賀君賦一時摸不著頭腦。
“要不要送你一些好玩的?”龔時秋揚起嘴角問道。
“好玩的?”
“嗯?!彼R君賦走到一個賣玩具的小攤前,仔細認真地挑著,“我可喜歡這些小物件了,你既然不喜歡貴重的禮物,那我便送你一些小玩意兒吧。”
賀君賦閉著嘴淺笑,轉頭間迎上了龔時秋俊美的側顏,一時間讓她感到臉紅心跳。
龔時秋拿了兩個面具,一個帶在了自己的臉上,一個伸出手在賀君賦面前舉著。
兩個面具精美絕倫,透過面具的縫隙,賀君賦看到龔時秋帶上面具后,帶著神秘華貴的氣息。
“好看嗎?”龔時秋含笑道。
“好看?!辟R君賦此時已經(jīng)看呆了,連連點頭。
龔時秋被賀君賦這么一夸,也忍不住開心的笑了出來,笑聲爽朗。
給老板結了帳后,兩人帶著面具離開了小攤。
“時秋公子,你怎的突然想起要帶我出來游玩?”
“嗯...我突然來了興致,這個理由可好?”
賀君賦噗的一聲笑了出來,“你高興就好了?!?p> 兩人漫步在集市上,聽著街邊小販的吆喝聲。
“對了,知柔姑娘。”
“怎么了?”
“你還沒像我解釋,你為何騙我?!彼D過頭,微微垂下眸子看向賀君賦,因微笑而擠出的酒窩留在了他光滑的臉頰上。
“奴家幼時便因病痛折磨而被送到了寺院,方丈為勉勵奴家,特賜了奴家一個新的名字,也寓意著一個新的開始。這賀潯歸叫了這么多年,突然就回到了丞相府做回了張知柔,奴家一時還未反應過來呢?!?p> 龔時秋點點頭,就當作是應答與原諒。
“我有很久沒有這么放松過了?!饼彆r秋道。
賀君賦慢慢抬頭,不知該說些什么來回應他,因為自己也是但負重任,卻無法說出口。
就算是感同身受,也不能和他訴說,因為他是自己的敵人,是安漠國的太子。
正當賀君賦在心中無限感慨時,突然有一個人橫沖直撞的跑了過來。
賀君賦本以為那人是因為有些重要的事所以那么著急,正打算為他讓開一條道,但就在賀君賦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她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的荷包被蹭了一下,她迅速轉頭,瞄了一眼完好無損的荷包,又用余光看了一眼那個人,
在回身之際,“小心!”龔時秋看到一個男人朝賀君賦奔來,大喊了一聲。雖然提醒的話已說出,但為時已晚,賀君賦還是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她一下倒在了地上,歪到了腳腕。賀君賦緊緊皺著眉,腳腕傳來的痛感讓她說不出話。
龔時秋立即上前扶她,發(fā)現(xiàn)她起不了身后,緊張的詢問:“你怎么樣?腳腕受傷了嗎?!”
賀君賦垂著眼緩了一會兒,弱弱的回了一句,嗯。
不遠處的茶樓里——央子義坐在第二層樓靠窗的位置,手中拿著一盞茶,饒有興趣的看著二人。
“呵,太子啊太子,想不到你也有著急的時候?!彼旖菐еp蔑的笑了一聲,將茶放下。
“我背你吧。”龔時秋說完,就背對著賀君賦,向后伸出手臂。
賀君賦有些驚訝,連聲道:“不不不...太子...時秋公子,這怎么行呢,我身份卑賤,怎能讓你降尊臨卑?”
“都這時候了,還說什么降尊臨卑?人看著不大,道理倒是一堆。你的傷更要緊,我背你回去,你還能早些醫(yī)治。再者說,你摔倒這件事都是因我一時疏忽,是我沒有照看好你...”
“時秋公子,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千萬別自責...也不必為我這么做?!?p>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推攘著道歉。央子義迎著風緩緩走來,他拍著手,邪笑道:“我真是沒錯過這場好戲啊?!?p> 他抬頭望望天,又道,“這太陽都已下山了,集市上空空如也,太子殿下如此閑情逸致,難道政務不繁忙嗎?居然還有心思撩逗小姑娘?!?p> “時淵王不也是繁忙的很?又怎得心思來這里冷嘲熱諷。”龔時秋緊皺眉頭,語氣有些強硬。
央子義挑眉,大步向賀君賦走去。他抓起賀君賦的手腕,一下就將賀君賦背了起來。
“臣欠丞相一個人情,這人呢,臣便給帶回去了,正好也還了那老東西的人情??催@天也不早了,太子殿下不如快些回去。”
龔時秋緩緩起身,拍了拍腿,微笑道:“那便有勞王爺了?!闭f罷他就揮著扇子往反方向走了。
賀君賦乖巧的趴在央子義的背上,沉默不語。
“你進展挺快啊?!辈恢獮楹危胱恿x說這句話的時候,總帶著一股醋味。
“這難道不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嗎?”賀君賦有氣無力的說著。
“哼,本王是希望這樣,你可真是個稱職的幫手?!彼镏?,冷哼道。
二人經(jīng)過一個小巷,小巷里站著的,是那兩個方才故意碰撞賀君賦的男人,央子義瞥了他倆一眼,示意他倆:事已辦成。
二人整齊的低下了頭,央子義便揚起嘴角,得意洋洋地背著賀君賦,自信地轉頭離開了。
日暮溫柔,一個高大的男子動作輕柔的背著那小巧的女子。
賀君賦一時頑皮,突然死死勒住央子義的脖子,央子義吃痛的悶哼一聲,“死丫頭,給我松開!”
賀君賦吐了下舌頭,“不要。”
“嘖?!毖胱恿x撇了撇嘴,松開了托著賀君賦的手。賀君賦嚇了一跳,趕忙往他身上蹦。
“喂!你小心點,別把我給摔了!”賀君賦緊緊抱著他,把頭埋進他的肩膀埋怨道。
央子義彎著腰,又重新背好她,慢慢悠悠的走著。他突然問道:“倘若當時龔時秋執(zhí)意要背你,你會不會從他?”
“怎么突然問這個?”賀君賦瞇著眼,慵懶的問道。
“好奇而已?!?p> “我與他不熟...又怕亂了規(guī)矩,我可不敢。”
央子義一邊偷笑一邊強裝鎮(zhèn)定,側頭微微聞到了賀君賦的發(fā)香。
“朝霞時的風是海棠花香?!?p> 賀君賦埋在他溫熱的肩膀,悠悠的說出這一句話。
央子義微微笑道:“這回去的路還有這么長,驀然回想起曾經(jīng)與龔時秋的過往了?!?p> 央子義與龔時秋同齡,十五歲在戰(zhàn)場相識。
當時龔僥為歷練龔時秋,就讓他去邊疆打仗。而央子義作為一個毫不起眼的士兵,在那幾十萬人的軍隊中默默訓練。
他才貌出眾,卻性子剛強,在軍隊中總會發(fā)生一些矛盾。
有一次,一個士兵閑的沒事做,就去尋樂子,說他沒有爹娘,是個野孩子。他心中不平,與那士兵大打出手,最終那士兵滿身狼狽的被央子義踩在腳底下。央子義手中拿著長刀,狠狠砍向他腳下的人。
“讓你娘的放狗屁!老子今天非要把你的頭給剁下來喂狗吃!”他一字一句的大喊著,引來無數(shù)士兵“駐足觀看”。
恰巧龔時秋當時擔任將軍,路過時見士兵們圍在一個地方久不散去,便前去觀看,不料被眼前的一片血色怔住了眼。
面前的少年威風凜凜的揮舞著長刀,眼神冷漠。他滿身是血,腳下已經(jīng)死了的士兵安靜地倒在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