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方遠帶著明顯懷疑的語句反問道,神情倒是沒有過度張弛。
畢竟原先世界活個八九十都算長壽,如今百來十年減去二十年,不還有八十好活。
“真的?!狈孔雍翢o猶豫地點頭。
其實食下那棪木之果后,已經(jīng)完全可以彌補其身體空虛,甚至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好處。
當初如若再晚幾日,方遠便會腎陽不足,蒸化無力,終成痼疾,導致肺脾腎三臟俱虛,體虛易感,反復發(fā)作,這總屬陽虛陰盛。
想要溫陽化氣,恢復臟腑正常生理功效,消除夙根,房子記得醫(yī)書上書,應以“溫藥和之?!?p> 棪木果不似常藥,本五行屬木,只因其生長環(huán)境多為那硬石之地,又含有金,其功效十分強大,吃了它不但能強身健體,還可助人增加開腑之感。
方遠好運,因為暗含金生水之道,恰巧腎臟剛好屬水。
總的來說棪木果就是補腎,對癥下了藥!
好一會老嫗才帶來幾十文錢,交給房子。
兩人向苗老辭別后,便快速出了街巷,此時方遠卻有些心事重重。
快到街角時,方遠故意落后房子兩個身位,他見到那熟悉的破爛木門,忍不住停下腳步想要觀察一番,結果還沒近身,那房門突然被“嘎吱”打開,走出個神色淡漠的少年。
少年見家門附近鬼祟之人,隔著好幾米沖他冷哼一聲,關好門戶后,也沒搭話,大步流星轉眼越過房子,身形消失在街道當中。
不都說遠親不如近鄰嗎?
方遠不明所以,只得跟緊房子腳步,然后就被眼前情景驚呆了。
這條大街很長很寬,而且青石鋪路,左右兩邊人流如織,與街道中央的車馬粼粼形成人車分離,各占其道,文明程度之高,令人驚訝,而那拉車異獸就令人恐懼了。
種類繁多不說,并且各個奇形怪樣,有的其狀如??,白首,腿有三足、竟然長著一張秀雅面孔,它似乎懂人語,跟騎車人不時談笑自若。
又有黑甲蠕蟲,百足,背扁平,放了好多貨物,移動極快,在快車道上連續(xù)加速超車!
......
街道兩旁店肆林立,陽光的余暉淡淡地普灑在紅磚綠瓦或者那眼色鮮艷的樓閣飛檐之上,又給人帶來濃厚的詩意與年代感,不遠處隱隱傳來商販頗具穿透力的吆喝聲,偶爾還有一聲獸嘶長鳴。
方遠神色復雜,待要繼續(xù)觀望下去時,卻被一堵墻生生阻擋了視線。
巨墻通體與地面一色,墻表絲絲鎏金繚繞,時隱時現(xiàn),聳立與百米開外,視線沿著山勢向上望去,隱隱可以瞧到那墻角下的虹形大橋和橋頭街面的場景。
方遠發(fā)覺自己眼神好了不少,粗粗一看,那路口人頭攢動,車水馬龍,絡繹不絕,像極了節(jié)假日高速免費的收費站進出口。
無聲吸了口氣,方遠沉默不語,這個城市跟他心中所知的任何古代情景,都天差地別。
......
而且在這繁鬧亮麗的城市背面,到底還隱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事物。
說起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方遠真沒種,如若是個普通朝代,他大概會每天種種地,釣釣魚,再或者開始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欣賞這千百年前,地大物博的華夏自然景觀,然后安靜度過一生。
只是,事情開始就有些不對勁。
原主被一把木梳吸光精氣而死,還有那個名叫王守緒的男子,不知道是否還在暗中伺機而動。
那灰境好像也影藏著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最主要的還是...這里根本不是地球,他沒有回到古代,而是去了另外一個未知地域!
總之,這個世界本身帶著詭異!
它就像一把火,將方遠的內(nèi)心深處重新點燃,又似一顆充滿未知好奇的種子,開始落地生根。
熙攘繁盛,包羅萬象,這是一座偉大的城市。
可能是思考的過于投入,等方遠回過神來時,他已經(jīng)跟著房子離開大路。
向西走了良久,入得一坊市,這里地面有些臟亂,墻皮脫離嚴重,路兩邊開始出現(xiàn)三三兩兩推靠著小車的商販,他們規(guī)規(guī)矩矩立在不超出自己腳下紅線范圍之內(nèi),熙熙嚷嚷,討價還價,忙碌而自在。
“熝肉、灸肉、熝鵝、熟羊……”
“紫蘇丸咯,說得美,夸得大,不如事實來說話......”
“想要刀子快,就把刀子往好拽......”
街市上既有沿街叫賣鮮花的貨郎,也有盤街悠轉說著“時運來時,買莊園、娶婆娘”的卜卦者。
連不聾的啞巴沿街賣東西時也要吆喝幾聲。炎國有一種啞巴專用的仿聲器械“顙叫子”,它用竹木與動物牙骨等物制成,放到使用者喉中,就能模擬出人聲。
眉山上府官民早已對群喧競賣聲習以為常,但是如若這時也有個劉姥姥進城,可能也會覺得莫名其妙。
方遠此時就有些莫名其妙,只覺得這些叫賣聲,音韻美而節(jié)奏感強,實實在在說的比唱的好聽。
......
一路前行,當周圍喧囂吵鬧變小后,他們來到一間掛著米字招牌的破舊小屋前。
門口柜臺坐著一位表情麻木,眼神呆滯的婦女,她倒騰了下雙腿,露出有些骯臟的裙擺。
跟著房子進入店鋪,發(fā)現(xiàn)柜臺后還有倆個灰頭土臉看不出性別的孩子,正圍著一盆濁水嬉戲打鬧。
那不修邊幅,蓬頭垢面的婦人視線被來客所擋,這才回過神情,右手拽了下一根垂直長繩,門口上方隨之傳來“叮當”脆響。
沒有久等,里屋立即走出一位粗糙漢子,他生的人高馬大,裸露在外的雙臂黝黑精壯,顯然經(jīng)常干些體力勞動。
房子從懷中掏出錢串,邊數(shù)邊說道:“趙店主,各來米面一斗。”
“曉得,這次買這么多?發(fā)財了嘛,小心那些摸包兒~竄竄兒~”店主咬字有些大舌頭,像是一種奇怪鄉(xiāng)音,但房子還是聽懂了。
她不茍言笑,淡淡說道:“店主勞心,還是老樣子?!?p> “好勒!”
黑臉漢子左手撐起一個麻布袋,右手滿滿舀了一升籮大米,不斷倒入其中,然后用草繩麻利收緊,隨即去裝另外一袋面粉。
方遠無聊,發(fā)現(xiàn)這家店鋪不僅經(jīng)營米面,還擺賣著一些茯苓餅、麥芽糖等面點零食,那倆孩子則每人手中握著一個木頭雕刻的毛糙怪鳥,不時扔入水盆,濺起水花,然后也不說話,就會嘻嘻哈哈一陣怪笑。
片刻,店主便將兩袋米面稱量裝好,一攤手道:
“承蒙惠顧,130錢子?!?p> 這大概就是一袋30斤裝大米才60多塊,比前世物價低了一半左右......不敢想象。
方遠當下不便多言,轉頭看向房子,她已經(jīng)面露肉疼之色,艱難將數(shù)好的銅錢交于對方,隨即雙手提起米面,整個過程異常輕松,邁開大步就向外走去,簡直鐵骨錚錚女漢子。
“我也來幫忙。”方遠追上去說道,可是剛走到門口,右手臂突然一緊,接著有大力傳來,整個身子被扯倒一個踉蹌。
“你這婆娘,又開始神措措?還不放下爪子,小心額弄你!”
下意識扭頭望去,那婦女不知何時正抓住自己右臂不放,她手如鳥爪,只伸出大拇指、食指、跟中指三根指頭,就牢牢搓緊方遠,使他不能動彈。
那店主此時暴跳如雷,大吼一聲,已經(jīng)來到方遠面前,雙臂青筋暴起,想要分開兩人。
“快放開!”
只是婦人充耳不聞,張開嘴巴,不斷低聲嘀咕,眼中隱隱有微光閃過。
“他們......”
“他們要......”
方遠皺起眉頭,不僅右手有些麻木疼痛,而且對方呢喃細語,斷斷續(xù)續(xù),讓人聽不清楚,就像耳邊吹氣一般,心中癢癢,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說什么?”
“他們要......”
方遠底下頭去。
”來了!”
“誰要來了?”
抬起頭,那婦人正嘴角上揚,干干發(fā)笑,不待他繼續(xù)發(fā)問,房子突然上前,揚起右手,不像清晨那記雷利手刀,這次只是輕飄飄一下,砍向老婦后頸,右臂隨即便恢復了自由。
店主看向已經(jīng)陷入昏迷的婦人,不由扶著額頭嘆氣道:
“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小兄弟受驚......我在填點米面給你們當作補償可好?”這下,店主謹慎開口,不由改變言語,不在使用那繞口方言。
房子只是擺手,平和道:
“趙店家不便客氣,平日多受照顧,買一斗,其實足足一斗一升,感謝你還來不及?!?p> 這粗糙漢子突然沉默不語,臉色陰晴變化不斷,思慮片刻后才喃喃說道:
“只是,還有個不情之請.......”
“請講?!?p> 方遠聽這對話,不由一頭霧水,他再次看向房子,見她臉色平靜,毫無波瀾。
漢子再次掙扎開口,語氣略帶央求道:“還求倆位不要報官,畢竟我們朝夕生活了十幾年,還有這些個孩兒們?!?p> 方遠望向角落,見那倆孩子不哭也不鬧,雙眼怔怔看著睡到在柜臺上的婦女。
難道這女人有問題?
考量之際,房子突然神秘兮兮湊到他臉上,方遠頓時愣住。
只聽她悄悄說道:
“這婦人是姑獲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