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校尉不明所以開口問道:
“怎么回事?”
“雖然明眼難以觀察,但你們要相信,這里的土地會消融肉塊中某些東西?!?p> 老頭傴僂的身體不停顫抖,語氣激動道:
“我能看到組成肉體當中的重要成分已經(jīng)開始消失,它們是生命活動的主要承擔者,而這種現(xiàn)象正在被快速瓦解,如今這塊肉的分量足足少了十分之二。”
這段描述非常詳盡,方遠微微一想,頓時驚詫萬分,如果沒猜錯,缺少的那部分恐怕不會是人體當中的蛋白質(zhì)吧?它確實占據(jù)人體重量的百分之十六到二十之間。
你特么能看到微觀世界?
蛋白質(zhì)是生命的物質(zhì)基礎(chǔ),機體中每一個細胞和所有重要組成部分都有蛋白質(zhì)的參與。
高一生物課本有詳細講解,當然并不說方遠學習有多好,只是當年這頁書面有一個非常立體、只穿叁點式的肌肉少女,他曾經(jīng)用鋼筆扣過圖而已。
看得出,陸校尉心頭沉重,他用戴著手套的右手接過血肉,略微查看道:
“活人與地面接觸也會發(fā)生這種情況嗎?”
老頭搖搖頭否定道:“我已經(jīng)試驗過了,不會?!?p> “我以為你明白自己眼睛的珍貴,下次這種事讓志遠來就好?!?p> “我明白,這次是我主動要求,校尉就不要責怪他了。”
方遠轉(zhuǎn)而看向最后那名男子,對方生的眉清目秀,只是此刻臉色難看,好像吃了蒼蠅一般。
“你有沒有什么想法?”
方遠腦袋發(fā)木,被德馨推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陸校尉朝著自己問話。
德馨與蘇一等人并不知道陸校尉把方遠帶來用意何為,因此皆露出好奇目光。
“我需要看下死者遺體?!?p> “遺體就在房內(nèi),請移步?!迸赃叺睦项^怔了怔,這小子也是醫(yī)師?
其實方遠腦海中已經(jīng)有點朦朧感覺,但又沒有把握住關(guān)鍵重點,不敢妄下判斷。
房門縫隙傳來更加刺鼻的氣味,他長呼了口氣,屏住呼吸,垂袖遮鼻,做足心里準備。
踏入房門后,光線忽然變暗,經(jīng)過一片漆黑后,方遠才漸漸適應了壞境。
“注意腳下?!边m當時候,老頭善意提醒道。
他朝下望去,只見各種木制家具破爛不堪,慘雜著污垢血水滿地全是,稍不留意,恐怕就會摔的一個狗吃屎。
“謝謝?!?p> 話音剛落,方遠就瞧見不遠處被排列整齊的幾具尸體,忍住強烈不適,他提起粘稠的雙腳向前走去,然后蹲下身子開始謹慎觀察起來。
打擾了...打擾了...鬼神莫念?。?p> ......
真是好慘!
如同四分五裂的布娃娃被粗暴的拼放、揉虐在一起。
這些尸體已經(jīng)看不出生前樣貌,他們五官各種詭異扭曲,并且缺少很多零散部件,只能通過生物體質(zhì)來判明具體性別。
老頭慢慢蹲在方遠身邊,謹言慎行說道:
“我已經(jīng)盡力了,損失處的皮、肉、筋、骨完全斷裂,屬于外力傷害,進而影響到五臟六腑,在下也無能為力?!?p> 你這是相當給力了!
方遠想著,不經(jīng)意注意到每人衣物上都有些不規(guī)則凸起,就像補丁脫線而翹起的布履,十分礙眼。
“這是什么?”
“你說這?”老頭像極了專業(yè)醫(yī)師,也不嫌棄,直接用手輕輕捏起一塊縛滿血跡的橢圓形修長布片,稍作擦拭后說道:
“好像是柳葉吧。”
柳葉?方遠腦中頓時劃過一團亮光。
“這些人都是在屋外發(fā)現(xiàn)的嗎?”
“容我想想?!?p> “這一個好像在后院耳房附近、這三掛在東廂房的屋檐上...這貳個是靠近庭院的南房,是了!最后這具發(fā)現(xiàn)時,就在目前的西廂房內(nèi)?!?p> 方遠順著老頭所指,找到了目標,是那兩具女性當中的一位,他心里有些緊張,加上長時間憋氣,臉脖通紅著開口說道:
“看看她身上有沒有樹葉殘枝,皮膚各處不明顯的外傷之類?!?p> 老頭順手巴拉了幾下,將死者翻個,查看后背衣物,不解道:
“是有柳葉,而且全身各處的勒痕已經(jīng)淤血泛青,兩者有什么關(guān)系?”
關(guān)系可大了!只是你不太聰明的樣子,從外觀看,房間門窗都好端端的,柳葉難道是自己長腳走進來的?
“陸校尉,能否讓大家?guī)鸵r著清理地面,或許答案馬上會水落石出?!碑吘惯@份工作量比較大,也有破壞現(xiàn)場的疑點,方遠便轉(zhuǎn)頭請示著說道。
眾人紛紛將目光投望向這邊。
“照做便是!”陸校尉眼眸幽邃,揮了個手勢,繼而向他微不可見點了點頭。
幾人領(lǐng)命,迅速找來掃把工具將雜物推至角落,然后用木桶打了些水回來,盡量避開尸體,開始沖洗地面。
血濃于水,所以即使院中流水有所污穢,但僅僅抹開房內(nèi)的惡濁,不在話下。
‘嘩嘩嘩?!嘶铨堳r健,協(xié)同沖洗下,地面如同一幅潑墨山水畫,逐漸露出本來面目。
‘王府’自然算得上富貴人家,木地板皆為桐油飾面,這世人篤信,自然山水,鎮(zhèn)宅地板,抵抗一切災難,家宅吉祥如意,家族興旺安康。
因為受限與工業(yè)發(fā)展程度不高,原木不規(guī)則粗加工,導致地面寬縫直鋪,所以穩(wěn)定性極差。
重物移開后,人走在上面就會發(fā)出‘吱呀...吱呀’的叫聲,方遠摸著地板裂縫,心里的緊張隨之漸漸緩解,看來自己并沒有猜錯。
“這應該就是兇手留下的痕跡?!?p> 陸校尉凝重掃視,嘴角上翹說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指柳樹對嗎?”
方遠察覺到眾人都露出恍然的表情,點點頭道:
“方才這位老...先生進行測試時,我起先覺得會不會是因為土壤受到某種神秘力量的干涉,而造成本質(zhì)的改變。”
“所以你發(fā)現(xiàn)這具沒有外出,但又渾身沾滿柳葉的死尸,就產(chǎn)生了些許不妥?!?p> 方遠看了眼說話的蘇一,毫不猶豫繼續(xù)道:
“不錯,應該是什么東西直接出現(xiàn)在了房內(nèi)吧,從尸體傷口以及木材破裂程度來看,都是撕裂傷,但若仔細觀察,就不難發(fā)現(xiàn)物體兩端皆沒有受力痕跡,這你們懂吧?!?p> “那么可以造成這種參差不齊傷口的兇器,無非就是鞭、鋸齒刃之類?!?p> 要不你們來講?
方遠避開德馨上下打量的目光,再次說道:
“所以!因為柳葉以及土壤的關(guān)系,我第一時間聯(lián)想到的便是‘根’。況且老先生之前說過,這些人的死亡時間相距不超過一刻,樹根盤根錯節(jié),如果同時暴起傷人,大概可以達到現(xiàn)在這種慘狀,再看到地板縫隙,以及附近的圓形洞口孔時......”
他自我審視了一番,覺得自己分析的沒有任何問題,結(jié)語道:
“我覺得兇手就是柳樹!”
表演結(jié)束,然而現(xiàn)場沒有掌聲。
......
“有問題嗎?”方遠忐忑問道。
“志遠先去把庭院中的柳樹都砍了?!?p> 那名男子滿臉的習以為常,路過蘇一時低聲叨咕了幾句,然后倆人便相繼走出房門。
陸校尉解開腰間無趣,抵住地面,看著方遠道:
“說的很好,依你這個年紀,講解的非常不錯了。但是呢......”
無奈,方遠只好配合著露出一副好奇的表情。
“王家為什么會被滅口?”
“是誰奴役了這顆柳樹?”
“毛鬼神是誰召出來的?”
“還有王守緒是生是死?”
說到這里,陸校尉清了清嗓子笑著道:“那把木梳...王守緒又為什么要交給你?”
房間陷入短暫沉默,方遠內(nèi)心冒出無數(shù)想法,但馬上被一一掐滅。
“況且你不好奇那天晚上,自己在王家門口到底看見了什么?”
陸校尉話語中帶著不明蠱惑。
方遠收斂住想法,反而面向大門,因為他隱隱聽到外面?zhèn)鱽斫鸶昱鲎仓?,口中不忘說道:
“應該是你剛剛提及的毛鬼神吧,屋外好像有些動靜啊?!?p> 話語未落,‘錚~~’一聲鳴響從半氣中回蕩開來,德馨已經(jīng)拔劍而出,方遠渾身緊繃,見陸校尉并為阻攔,壓不住好奇,警惕著跟了上去。
“心思細膩,靈感不凡,恒安啊,這好苗子又被你盯上了?”
“他姐姐更不錯,基礎(chǔ)牢固,骨骼如槍,有厚積薄發(fā)之勁?!标懞惆裁嫔届o道:
“好苗子說不準,到比普通人特殊點是真的...老李你見的還少嗎?”
老頭呵呵干笑兩聲,擦拭著手中污垢,說道:
“我們出去看看吧。”
......
此時,整個院子已經(jīng)滿目瘡痍,地面大片翻騰起來,空中水花四濺,柳樹竟然變成一個大腦袋形狀,還有一張恐怖五官,漫天支柳就是它的三千發(fā)絲,根根豎起,不斷破空襲來。
蘇一左手持劍,腳下紋絲不動,只是身軀微微晃動著,這些動作都像經(jīng)過嚴密計算,分毫之間輕松躲避攻擊。
他全身放松,隨著擺動幅度增加,腰身發(fā)力,虎口忽然朝上,劍身已被盡全力前伸,松快而迅猛,疾如如閃電,一條白色氣浪秋風掃落葉般,一閃即逝。
眼前枝盡根斷,落葉紛飛,院中瞬間被清出一塊空地。
那水中柳樹更像活人一樣,控制著半截柳枝不在向前靠近。蘇一目光犀利,也不糾纏,一步數(shù)米,竄向左側(cè)的倆人。
方遠目瞪口呆看向院中,不敢相信世界上會有如此厲害的武術(shù)。
另一側(cè),大地翻滾,泥土飛濺,德馨與志遠正被胳膊粗的樹根纏籠圍住。
倆人之間雖有空隙,但十分有限,情景極其危機,方遠不由捏了把汗。
好在德馨身法靈動非凡,往往剛有主根彎弓而起,她便勾起腳尖一點帶著全身鼓蕩,借力發(fā)力下憑空飛舞,仿似一片薄靈紙鳶,輕若無物,一條樹根迎面襲來,她右腿發(fā)勁,居然帶出脆響,一腳下去,樹根寸寸龜裂。
“小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