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國并不行跪拜禮,犯人在官員面前交叉雙手靠近胸前,行叉手禮便可,一般跪下也不叩頭,除非是祭祀神靈或者乞求寬恕。
高吉面色蒼白,額頭上滲著一層薄薄的汗水,此時彎腰駝背趴在地上,面色不斷變化。
方遠(yuǎn)好奇蘇一到底說了什么話,將他們膽子都嚇破了。
“說說你所犯何罪!”他眼神冰冷,大步朝前將木門關(guān)閉起來。
“小人行盜竊罪,臟滿七十交子,論罪當(dāng)斬......可并為得逞,按《神璽律·賊盜》則杖打七十、勞役兩年?!?p> 他緊咬牙床,似乎想嚼碎從嘴中透出的話語。
方遠(yuǎn)瞇眼看了看高吉,心中忖量著道:
“你將當(dāng)日情況細(xì)細(xì)道來,不過丑話說在前頭......”將對王葉誘導(dǎo)過的話重述一邊,他再次強調(diào),“不要放過任何細(xì)節(jié)?!?p> 還有免罪這等好事......
高吉眼底精光閃過,長呼一口氣咬定道:
“小人實則被王葉蒙蔽雙眼,都是利欲熏心啊......那日藏好交子,我倆先后分開,定是她私下替換了銀錢,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意圖讓小人背鍋啊......“
雖說大難臨頭各自飛,但這高吉確實薄情寡義,王葉也只認(rèn)盜竊未遂,將矛頭扔給宋文宣,他倒好。
倆人說話亦真亦假,不過都是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難道躲雨少女不是邪穢?方遠(yuǎn)心中自問,八卦說道:
“你們可有私情?”
“不敢欺瞞大人,確實有......”
呵呵。
“你還有話要說嗎?沒有就將宋文宣喚來?!?p> 高吉大氣不敢出,渾身顫抖著換宋文宣上樓。
方遠(yuǎn)如此這般簡單講述,掌柜的瞬間反應(yīng)過來,連連告罪,苦笑道:
“宋某雖有家室,但哪個男人又經(jīng)得住女人的連番勾引?這王葉表面單純秀麗,實則心如蛇蝎,小人曾想給她一筆銀錢結(jié)束惡緣,她卻意欲向我妻揭發(fā)......這哪使得啊,小的只能用交子暫時堵住對方口舌,未料她的胃口卻越來越大,布莊早就入不敷出?!?p> “這么說是王葉主動勾引你了?!狈竭h(yuǎn)微微搖頭,沉聲問道“你可曾暗中掉包交子?”
“大人在說什么?”
宋文宣目露迷茫,趕忙將內(nèi)容做了更加詳細(xì)描述,低聲道:
“小人雖自認(rèn)英俊瀟灑......可惜家教極嚴(yán),往往被少女偷看也是有賊心沒賊膽的,熟料日防夜防家賊難防,這次是認(rèn)栽了.......“
誰給你的迷之自信。
方遠(yuǎn)厭惡地收回視線,左右踱步簡單梳理思緒,問題無非就是三人中誰拿了交子。
不......還有第四種可能!
走著走著,他突然有所觸動,事件最大受益人是誰?
王葉為錢。
高吉也為錢。
宋文宣看似損失了財物,但他才是真正的受益人啊。
“是誰?”
一聲呼喝忽然從樓下傳來。
方遠(yuǎn)心中一震,冷冷看向宋文宣,虎口發(fā)力如鉗子般鎖住他的胳膊,快速朝下方走去。
“唉喲,大人您這是干嘛?”
此時屋外天色竟不知道什么時候暗淡下來,桌面燃起燭燈,陰氣森森,倆個伙計正圍坐桌前瑟瑟發(fā)抖。
“閉嘴!”
方遠(yuǎn)將對方按坐到桌前,頭也不回低沉說著,之后迅速環(huán)顧四周,眼見蘇一身形朝前,右手撩開門簾從門檻處慢慢退了進(jìn)來。
“怎么回事?“
心中升起不詳,他不安問道。
“方遠(yuǎn),有點不對勁?!碧K一轉(zhuǎn)過腦袋神情凝重,接著警惕的不斷朝前觀望。
“外面來了位看不到的客人,卻可以聽到腳步聲?!?p> 說話間,他動了動耳朵。
蘇一靈感在聽覺方面?方遠(yuǎn)瞇起眼睛,迎面突然‘呼’地吹過一股微風(fēng)。
這是......臭雞蛋味!
一陣隱隱約約的模糊腳步聲從前屋回蕩過來,伴隨著平靜、幽怨、詭異的問話。
“掌柜的...不做生意嗎?”
“聽到了嗎?”
方遠(yuǎn)深吸一口氣,朝幾人低聲問道。
“?。俊?p> “什么?”
“聽到了...“
迎著眾人疑惑審視的目光,宋文宣忽然就哭了起來......
他哆嗦著眼淚流了滿臉,身下木椅跟著‘咯噔’‘咯噔’打起擺子。
“我只是偶然買到一幅畫,就開始接二連三做噩夢,這......不怪我啊。”
他將目光移向這邊,突然嗚咽道:
“那幾日小人染上不知名熱病,時而失去知覺時而陷入譫妄,不知怎地就升起祈愿的想法,稀里糊涂就完成了祭拜啊?!?p> 腳步聲愈來愈近,方遠(yuǎn)肌肉緊繃,低喝道:
“請了什么愿!”
“希望事事盡如人意......”
情況一時間陷入焦灼,蘇一再次退步,右手突然伸向布匹朝角落的水盆浸泡過去,接著快速甩動快來,束衣成棍,束衣成槍。
他臂力非常大,就像擺動鐵鏈,勁力千變?nèi)f化。
也就這一瞬間,他側(cè)著腦袋,耳朵再次微動,手腕一抖一扎,布槍帶著極為可怕的力量呼嘯而去。
門簾立即炸開個窟窿,就像咬人的眼鏡蛇,腦袋一探一縮,已經(jīng)完成致命攻擊。
看到了...
透過縫隙,幾人皆看到一位臉色鐵青慘白,身體僵硬如木,穿著綠色長裙的少女。
呼!
她胸前如同被巨石砸穿,攪?yán)@成一團(tuán)青霧,整個人剎那間消失在原地。
足足數(shù)息,蘇一站在原地,勁力未松,側(cè)耳傾聽四處動靜,身體帶著強烈戰(zhàn)斗欲望。
而方遠(yuǎn)卻如臨大敵,他看到,聽得見,甚至可以聞到那絲腐臭盤繞在房間上空,蛟蛇般扭曲擺動,透出一種邪惡的氣息。
嗤!
那青團(tuán)突然朝宋文宣糾纏上來,方遠(yuǎn)眼睛大瞪,抓住對方后背,身體運轉(zhuǎn)施展力量將他整個人托離原地甩了出去,雙方擦肩而過,危險到了極點。
宋文宣撞在墻壁上,頓時發(fā)出一聲慘叫。
沒料到的是,青霧于半空中突然調(diào)轉(zhuǎn)目標(biāo),‘呼嗖’地交纏在他伸往前方的手臂之上。
方遠(yuǎn)身體抖擻,陰冷感迅速布滿全身,眼珠上漂,眼眶中竟是眼白。
意識中充滿了一個荒誕、怪異、怨恨的夢境,手鼓聲伴隨著狂亂的場景,一群衣不遮體的少女似乎在瘋狂跳動著祭奠舞蹈。
她們身體扭曲成各種恐怖姿態(tài),如同癔癥般對周圍毫無所知,沸騰畫面里竟膨脹著一股躁動的原始生命力。
恍惚中夢境轉(zhuǎn)變,氣氛開始籠罩起濃厚的惡意,空氣里填滿血腥和腐臭,他察覺自己擁有了少女般妙曼的身姿,正獨自身處黑暗之中,手腳不受控制著胡亂扭動。
忽然一陣劇烈的疼痛傳來,耳邊響起凄慘喊叫,他的‘身體’頓時出現(xiàn)一道道深深切割的痕跡,大量鮮血從裂開的深紫色傷口處滲透......
方遠(yuǎn)隱隱聽到叫喊,意識猛然掙脫,隨著身體下沉的感覺,叫喊聲清晰可覺起來。
“方遠(yuǎn)!”
“方遠(yuǎn)!”
是蘇一的聲音。
他瞳孔逐漸凝聚,出現(xiàn)在眼前竟是一雙透露冰冷,似乎看透一切的黑色眼眸。
手中飽滿,盈盈可握的腰肢纏繞在手臂上,這邪穢正以極度曖昧的姿勢正擁在他的懷里。
“臥槽!”
方遠(yuǎn)驚懼向后退步,卻險些絆到,臨危吸了口氣,把身體重心一下依附右腳,隨意牽引對方輕飄飄的身子,根本沒什么技巧,憑借身體擰成一股的強橫力量,內(nèi)氣涌入,右手翻轉(zhuǎn)抽出。
“啪!”
空氣爆出一聲脆響,如同膨脹過度的氣球,手臂前段猛然爆開一團(tuán)煙氣,瞬間被勁風(fēng)吹散。
房間再次恢復(fù)一片安靜。
“你沒事吧?”
蘇一從門口警惕移動過來,仿似剛剛經(jīng)歷的夢境只在瞬息之間。
“有事,腦袋痛,小心為妙!”
高吉與王葉突然驚叫起來,蘇一順手將準(zhǔn)備跑往門口的倆人用手刀砍暈在地,低沉問道:
“你剛剛怎么了?”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內(nèi)容極其變態(tài),夢中化身為女子,跳著詭異舞蹈。”方遠(yuǎn)環(huán)顧四周,鼻息中的臭氣在淡淡消散,于是不解回應(yīng)。
他忽然想起什么,眼神銳利盯向縮在角落里的宋文宣。
“那幅畫像呢!”
“被我藏在閣樓......”
“帶我們上去!”打斷對方怯生生的話語,方遠(yuǎn)面色平靜,心頭說不出地?zé)灐?p> “這倆人不管了嗎?”蘇一遲疑道。
“那邪穢恐怕暫時不會出現(xiàn)了?!狈竭h(yuǎn)回想腦中畫面,只覺得對方在傳遞某種信息。
“就藏在這個柜子背后的暗格當(dāng)中?!?p> 倆人定了定神,徑直挪走木柜,抽出一筒畫卷。
“展開看看!”
蘇一抖了抖手,頓時一副水墨人像畫展現(xiàn)出來,取寫實繪畫風(fēng)格,上面女子晶瑩歡笑著看起來惟妙惟肖,濃墨勾勒,淡墨烘托,四周景物空間感層次分明,顯然出自大師之手。
只是右下并沒有署名跟蓋章。
“此畫你哪里得到的?”
方遠(yuǎn)直起身,感覺天色已晚,不會又沒有任何頭緒吧。
宋文宣臉色難看至極,顯然被嚇得不輕,顫顫巍巍道:
“鳳鳴閣邊上的風(fēng)鳴街......那里有好多望眼欲穿的落魄書生在賣畫寫文,具體從哪位手中買到,我倒是記不清了.......”
“想活命,立即去找出來!”方遠(yuǎn)吐了口氣化解心中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