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層層疊疊,噬魂獸的真實面目始終看不真切,正在青未考慮要不要將這霧氣散開些時。
頭頂上空突然傳來朱雀的一聲急鳴,噬魂獸立刻調(diào)轉方向朝東南角走去,霧氣也散了許多,耳邊眾人因陷入濃霧的驚慌的尖叫聲也少了許多,青未的耳根清凈下來。
噬魂獸龐大的身軀出現(xiàn)在眼前,出現(xiàn)在徐元的身后。它身下的無數(shù)只利爪此刻悄然無聲地行走在薄霧之中,無人發(fā)覺。
徐天瑞扶起陳氏,驚慌地向枯瘦的修士問道,“朱雀呢?為何有如此大的霧?”
修士也驚慌地搖搖頭,“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詭異的場面?!?p> “啊——”
陳氏尖利的聲音響起,徐天瑞趕忙跑過去,卻發(fā)現(xiàn)陳氏渾身顫抖,眼睛呆呆地看向霧氣某處。
“發(fā)生何事?元兒呢?”徐天瑞忙問。
“元兒、元兒……”陳氏突然清醒過來,朝方才看的方向跑進霧氣之中。
徐天瑞怕有意外,也連忙跟上去,一把抓住陳氏的胳膊。
沒跑兩步,眼前出現(xiàn)一頭巨大無比的丑陋的獸,渾身腥臭難擋,身前長鼻將徐元緊緊裹住,正一下一下地細嗅。
陳氏嚇得愣在原地,徐元哇地哭出來,“臭、臭……”
話音未落,那長鼻吸附在徐元頭頂,輕輕一抽動,徐元便不再叫喚,雙目無神,呆呆站在原地。
徐天瑞夫婦還沒反應過來,長鼻吸氣似的輕吸兩下,一陣霧過,徐元便沒了蹤跡。
陳氏驚駭?shù)刂钢?,“吃了、吃了……?p> 徐天瑞跑上前,地上一片虛無,半點痕跡都沒有,他不相信,方才還在眼前的徐元,就在眨眼之間半點蹤跡也沒了,好像從來不曾存在似的。
他四處尋找著,腳下卻突然踩到一個硬物,徐天瑞拾起來一看,頓時渾身氣力被抽盡一般,撲通癱倒在地。
陳氏跑上前,腳下躺著一個泥塑的小人。面容清秀,像極了年輕時的徐天瑞。
陳氏兩眼一黑,沒了知覺。
噬魂獸睜開身上漆黑如夜的獨眼回頭看了一眼,鼻尖輕輕抽動,轉身向前走去。
青未淡漠地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心中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好像眼前發(fā)生的只是一副畫卷,看完了,便也完了。
顧流宗看了她一眼,悄無聲息地朝霧氣中走去……
這突如其來的朦朧霧氣讓所有人陷進恐慌,他們也確確實實聽見身邊的巨大鼻息之聲。
聲音時遠時近,有時候好像就在背后,讓人汗毛倒立,有時候又好像很遠,遠遠藏在霧氣之中。
身邊突然傳來“咚”地聲音,緊接著是一聲悶哼,不用想也知道,這是人體倒地的聲音。
人群越發(fā)驚懼,陷入了無邊的恐懼,他們屏住呼吸,不敢出聲,生怕會招來那未知的、可怕的巨獸。整片迷霧,瞬間變得無比靜謐。
“青未!”
迷霧之中傳來驚恐的叫聲。
青未往身后一看,顧流宗早已經(jīng)沒了蹤影。
銀環(huán)悠悠問道,“怎么?到時機了么?”
“明知故問。”
青未扔下一句話,便朝聲音傳來之處飛奔而去。
她閉上眼睛,在這巨大的迷障之中,眼睛是排不上用場的。唯有用眼、唯有用心,才能明辨方位。
一個聲音卻突然闖進腦海,“尾巴,你別怕?!?p> 青未猛地睜開雙眼,這聲音從未聽過,但其中的溫柔她卻如此熟悉。
青未一陣眩暈,幾乎站不穩(wěn),遠處顧流宗的聲音又響起來,“青未!”
來不及多想,青未朝著聲音跑過去,生怕自己來遲一步……
沒跑一會兒,卻看見顧流宗沒事人一樣站在迷霧之中,微笑看著她。
見他無礙,青未松了一口氣,隨即怒從心起,面無表情地走上前去,對著臉就是一拳!
“你干什么啊?”
顧流宗捂著鼻子,疼得嗷嗷叫,“打歪了怎么辦?你賠?。俊?p> 青未偏過頭,“抱歉,看錯了,將你看成噬魂獸了?!?p> 顧流宗更是氣得跳腳,“開什么玩笑,那玩意兒長什么模樣你心里沒數(shù)???”
“霧太大,看不清?!鼻辔绰柭柤?,轉身就往回走。
“別別別,”顧流宗變臉變得極快,一臉討好地躲在青未身后,“這地方怪嚇人的,你走了我怎么辦?”
“方才你來的時候可沒覺得這地方嚇人?!鼻辔疵鏌o表情。
顧流宗跳起來,“天地良心,我都是為了你啊。我怕那東西萬一傷了你,心想我先去探探虛實,萬一我能擺平,那我不就直接擺平了嘛。不給你留半點受傷的可能性?!?p> “我不會受傷?!鼻辔蠢淅浯鸬馈?p> 顧流宗趕緊上前吹捧,“我知道你厲害,阿香都打不過你。我這不是說萬一嘛,你又帶著銀環(huán)那個拖后腿的,什么情況都有可能,是吧……”
“是什么是!”
顧流宗萬分無奈,“好好好,不是不是。”
“什么不是!”
“哎喲喂,我的小祖宗啊,”顧流宗無奈地苦笑,趕緊打岔道,“我方才過來也不是一點收獲都沒有,你瞧這是什么?”
顧流宗從身后拿出一只小東西,尖利的爪,堅硬的甲,長長的鼻,渾身腥臭……
“噬魂獸?!?p> 顧流宗點點頭,緊緊捏著小噬魂獸的長鼻甩來甩去,“方才那巨獸行至此處忽然停住,巨大的身軀散為無數(shù)只小獸,卻半點不減威猛,一路過去,已然吸食了不少人?!?p> “這是朱雀的報復,是他們?nèi)昵八斐傻哪跽?,我們不應插手?!鼻辔吹馈?p> 顧流宗連忙攔住她,“今日來的可不止當年那些人,而這場大霧,籠罩的是整個臨照。難道要用整個臨照府城數(shù)千成萬條生命來為當年那些人所造的孽障陪葬嗎?”
“那不是我的事,那是他們的命數(shù)?!?p> 顧流宗輕聲嘆氣,仿佛看到從前的自己,那時候自己也是這般涼薄,冷眼看世間風云變幻,我自置身事外。
直到那年有個琥珀色瞳孔的明媚姑娘,撐一把油紙傘在碼頭對自己低眉淺笑,語氣卻十分輕浮。
她眉眼彎彎,輕聲道,郎君生得好生俊俏,可愿與我一同游湖?
她話很多,是個十足的小話癆。
她與自己說她有多么喜歡這世間。
喜歡四時風物、喜歡甜糯的米糕、最烈的美酒。
她最心善,看見瘸腿的小狐皺皺眉、看見走丟的小孩也要皺皺眉。
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轉變的呢?
或許遇見她那一刻就變了吧……
顧流宗有些失神,手下一松,那只小噬魂獸掙脫開來,轉身躥上顧流宗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