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向西斜下了。
殘陽撒在寧胡城西的沼澤上,水面當即泛起一片片金光。
號兵看準了時間,迎著夕陽吹響了號角。
寧胡城內的軍士聽聞號聲便紛紛放下手頭的活,以伙為單位聚集在一起,生火造飯。
馬廄中的戰(zhàn)馬聽到號角聲,便跟著昂昂嘶叫,負責管理馬匹的軍士便拖過一袋子干草倒在食槽中,戰(zhàn)馬便不叫了,紛紛低下頭大口嚼著干草,發(fā)出“卡茲卡茲”的聲響。
何果夫站在寧胡城西門的城頭,木然望著遠處那一片丹霞群丘,心中盤算著事情。
何果夫今日對賀拔韜說論贊婆會在三天之內發(fā)動進攻其實是在寬慰他,實際上論贊婆發(fā)動進攻的時間可能會更早!或許兩天之內,或許就在明天!
他得趕緊想出一個辦法應對,否則西突厥七萬大軍會瞬間攻陷寧胡城,到時恐怕會血流成河。
“唉”,何果夫回頭看著正在歡顏造飯的眾軍士,長嘆一口氣。
“矮奴,我就知道你在這里!”
正在此時,文搏兕笑嘻嘻的登上城頭,雙手背后跑到何果夫身邊,一副小孩子的模樣,這一點也不與文搏兕九尺的身材相稱。
何果夫扶著垛口:“怎么了搏兕?”
文搏兕一臉神秘的對何果夫言道:“你猜猜我?guī)裁磥砹???p> 何果夫上下打量文搏兕一遍:“吃的”
文搏兕頓時敗了興致:“嘁,沒意思,一下子就被你猜中了”
何果夫看文搏兕可愛的樣子,有些忍俊不禁:“你啊,除了喊著砍賊人的腦袋,就剩下吃了,好猜的很吶!”
可文搏兕還不甘心,他又神秘兮兮的問何果夫:“那你猜猜我?guī)裁闯缘牧???p> 何果夫一愣:“什么?”
文搏兕取出左手,是兩張胡餅,文搏兕又取出右手,卻握了一個拳頭,不知里面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何果夫有些好奇了。
文搏兕慢慢打開拳頭,里面竟然是十幾粒葡萄干!
文搏兕像是對待小孩子般伺候著這十幾粒葡萄干,生怕一個不留神它們從他的手心中逃脫了:“這是賀拔將軍給的,特地讓我拿過來給你吃,悄悄告訴你,這玩意兒賀拔將軍自己都舍不得吃”
葡萄干的發(fā)明歷史不詳,但從最早的記錄來看,南北朝時期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由高昌國產,曾經(jīng)一度是西域國家上貢給中原王朝的貢品。
雖然唐朝征服了西域,葡萄干往來中原的頻率愈加頻繁,可一般家庭還是很難見到。
如今戰(zhàn)火四起,寧胡城已是困城,這種情況下還能吃到葡萄干,享受它的香甜,可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何果夫拿起一粒葡萄干扔進嘴里嚼,一股甜味和果香味瞬間彌漫口腔。
甜味總是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讓人的情緒往正向調節(jié),讓人有一種愉悅感。
何果夫嚼著嚼著笑了,他長出一口氣,緊繃在心頭上的弦稍稍松了一些。
“你也吃啊!”,何果夫說。
文搏兕直搖頭:“我,我就不吃了,這是賀拔將軍給你的,你現(xiàn)在是整個寧胡城的救星,這些你應該都吃掉”
“你少給我來這一套,讓你吃你就吃,廢什么話?”
文搏兕聞言呵呵傻笑,將左手的胡餅遞給何果夫,然后將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小心捻起一粒葡萄放進嘴里,也不敢嚼,就細細的嘬著,品嘗著難得的甜味和果香味,這些都是他以前從未感受過的。
夕陽照在兩人的身上,兩人就像是鍍了一層金光,熠熠生輝,就像畫中描繪的下凡的仙人一般。
文搏兕望著遠處的沼澤沉默了一會兒,轉頭望向何果夫:“矮奴,說實話,之前我說要封印拜將,衣錦還鄉(xiāng)都是癡人說夢,也就是吹吹牛罷了”
“可我現(xiàn)在覺得,我能實現(xiàn)這個夢”
何果夫問:“為什么?”
文搏兕一字一頓的回答道:“因為有你,我有一種感覺,總覺得你能帶我實現(xiàn)這個夢!”
何果夫沒敢接文搏兕的話,現(xiàn)在正是危機時刻,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問題,還談什么封印敗將?
“這次能活下來再說吧!”
“矮奴你放心,你絕對能活下來”
“為什么?”
“因為你聰明啊!”,文搏兕拍著腦門:“賀拔將軍說什么來著,那個,能人賢才,說你是能人賢才,我也不懂啥意思,反正就是夸你聰明”
“賀拔將軍還說了,現(xiàn)在寧胡城能靠的就是你,只有你才能保全寧胡城!”
“可萬一”,說到這里,文搏兕話鋒一轉:“可萬一西突厥軍隊打進來了,我就掩護你逃跑,只要我不死,你一定能活著!這一點你可以放心,我文搏兕雖然是個粗人,但我說話算數(shù)!”
這話說的何果夫心頭一暖,說實話,像文搏兕這樣傻,愿意為朋友豁出命的人何果夫還是第一次見到,得好好珍惜吶!
何果夫拿起一粒葡萄干扔進文搏兕的嘴里,打趣道:“葡萄干都堵不上你的嘴!什么死不死的,我們誰都不會死的”
文搏兕笑了,他撓了撓頭,大口大口嚼著葡萄干。
與此同時,在豆盧瞻的營帳內,豆盧瞻正在與賀拔韜激烈的爭論著。
豆盧瞻居高臨下怒視賀拔韜:“我現(xiàn)在是寧胡城的最高指揮,我說撤退就撤退!”
賀拔韜同樣瞪著眼睛,一臉的兇狠:“不能撤!我們撤了王孝杰將軍怎么辦?再說了,現(xiàn)在寧胡城周圍到處都是賊軍的斥候,我們一撤賊軍馬上就會得知,并出兵追擊,以進擊退,到時候恐怕我們這五千人都得死!”
“王孝杰將軍那邊我會派人知會他,告訴他寧胡城情況危急不能堅守,讓他也撤退!”,豆盧瞻咆哮道:“堅守還不是一樣得死!還不如撤退,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賀拔韜上前一步,如同一只兇猛的豹子:“我不同意撤退!當初是你下令要死守寧胡城的,現(xiàn)在又要撤退,你作為一軍主帥,朝令夕改,這是兵家大忌!”
豆盧瞻爭辯道:“那是本將軍一時糊涂,錯下了命令,本將軍現(xiàn)在的命令是撤退!全軍撤退!”
“誰都不許走!要走先問問我手中的刀!”,賀拔韜拔出了佩刀,惡狠狠的言道。
“你想干什么?!”,豆盧瞻右手握住了刀柄,言語不善。
營帳內頓時充滿了火藥味,沖突一觸即發(fā)!
攪屎棍還是出現(xiàn)了,豆盧瞻很好的詮釋了什么是豬隊友,這種人要是以后掌管三軍或者進拜高官,國將危矣!
大敵當前,寧胡城內部又出現(xiàn)了分裂沖突,這無異于雪上加霜。
留給何果夫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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