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夜,文搏兕自牢房中提出一百名吐蕃俘虜,將他們押到都督府正堂之中。
何果夫讓文搏兕將綁縛俘虜?shù)睦K索解開,文搏兕怕出意外,據(jù)理力爭,但在何果夫的強求下還是妥協(xié)。
為了防止意外發(fā)生,文搏兕將堂下警戒的牙兵全部召至堂內(nèi),緊緊盯著這些俘虜,右手按在刀柄上隨時準(zhǔn)備出鞘。
一切準(zhǔn)備就緒之后,何果夫望向王孝杰,王孝杰點頭示意他開始。
于是何果夫緩緩起身,走到俘虜們面前不到三步的地方,席地坐下來,掃視著俘虜們:“你們想家了吧!家中的妻子等著你們回去,兒子等著你們撫養(yǎng),老人等著你們贍養(yǎng)”
“眼看著冬天大雪紛飛,你們沒有回家,家人可能以為你們戰(zhàn)死沙場,恐怕免不了一場哭嚎”
“現(xiàn)在的你們不能在老人面前盡孝,不能親眼看著你們的孩子長大,不能與你們的妻子舉案齊眉,只能與黃沙野狼為伴,唉!”
何果夫言罷,一名吐蕃俘虜乍著膽子問何果夫:“這,這位將軍,您,您難道不想家嗎?”
何果夫微笑道:“當(dāng)然想啊!誰愿意舍棄家人遠征萬里來此?每天聽著胡笳入睡,又聽著號角下榻,每日只見黃沙漫漫,野狼嚎叫,聽不到家人的聲音,看不到家人的臉龐”
“沒辦法,我只能在晚上的時候望著月亮,有時候會從月亮中看到他們的笑臉”
說完,何果夫望向俘虜們:“你們呢?想吃牦牛肉,想喝酥油茶了吧?青稞綠野,雪山皚皚,遍地的牦牛,你們的家是那樣吧?”
何果夫說完,有幾個俘虜不由得低頭啜泣起來,剩余的俘虜都紅了眼睛,眼神空洞的望著前方,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看來,何果夫的突破口找對了,這些俘虜可能嗜血,可能狠毒,可能與漢人長著不一樣的面孔。
但他們是人,也有情感,也有家人老小,也有屬于自己的生活,他們也會望著大漠孤煙想著遠方的家人。
何果夫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將這種共鳴擴大,挖出這些漢子內(nèi)心的情感。
而后,何果夫?qū)ξ牟钍沽艘粋€眼色,文搏兕便讓牙兵端來一個大托盤,里面盛著一些切好的熟羊肉,牙兵們將羊肉分給這些俘虜,又將剩下的放在何果夫面前。
何果夫當(dāng)著俘虜?shù)拿婺闷鹨粔K羊肉塞進嘴里,吃完之后又接著說道:“前幾天是我們的上元佳節(jié),按照傳統(tǒng)我們會與家人團聚,一起吃團圓飯,一起賞花燈??墒俏覀兓夭蝗グ。∥覀冎荒芘c野狼黃沙為伴”
“你們呢?你們有和家人一起團聚的日子嗎?”
“有!我們也有!”,一個俘虜回答道。
有幾個俘虜見何果夫吃了羊肉,便也開始吃,何果夫主動端起托盤再次分了一回羊肉。
這時有一個俘虜又問道:“將軍,我們之前聽說漢人抓住俘虜之后,都是掏了俘虜?shù)男姆?,然后挖出俘虜?shù)母紊阅?!?p> “可是您并沒有殺我們,反而給我們飯吃,您為什么不殺了我們呢?”
何果夫笑道:“其實我們都是同一類人,背井離鄉(xiāng),為國遠征,我們也不想與你們?yōu)閿场N覀冇杏H人在等著我們回家,你們也有親人等著你們回家,我不忍心看到你們的爺娘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也不愿你們的妻子變寡婦,不愿你們的兒子變孤兒”
“那您是準(zhǔn)備放了我們嗎?”
何果夫點點頭:“沒錯,我準(zhǔn)備放了你們回家,可是······”
“可是你們的贊普正在與大論打仗,你們的國內(nèi)一片焦土,現(xiàn)在山高路遠,你們回去的路上必然歷經(jīng)艱險,九死一生”
“而且你們冬天消耗的糧食太多了,現(xiàn)在龜茲城內(nèi)的糧食儲備不夠,我們的士兵都要餓著肚子”
“所以即使你們要走,我也不能拿出糧食來供養(yǎng)你們趕路,沒有糧食你們大概率會餓死在路上,你們回不了家的”
有一名俘虜聞言當(dāng)即向何果夫叩首道:“將軍!我們自己能種地!我們能產(chǎn)下糧食,我們帶著我們自己種的糧食回家,不會消耗您一粒糧食!”
其余俘虜見狀也紛紛叩首向何果夫進言道:“將軍,我們可以自己種糧食!”
何果夫的第二步成功了,那就是利用這些俘虜被勾起的思鄉(xiāng)之情,讓他們心甘情愿的屯田!
何果夫聽了俘虜?shù)脑?,故意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可是,可是龜茲城沒有田地了,百姓要活命,得種地,我們的士兵要吃飯,也要種地,實在分不出地給你們種了”
“而且你們都是專職武士,沒種過地吧?你們會種地嗎?”
俘虜們齊聲回答道:“會!我們會種地!我們也愿意學(xué)種地!”
“將軍,請您一定要幫幫我們!您不是說您與我們是同一類人嗎?您怎么能忍心看著我們不能回家呢?我們求求您,一定要幫幫我們!”
何果夫聞言故作沉思,眉頭緊蹙,顯得更加難為情:“辦法,辦法嘛倒不是沒有,只是怕你們不愿意”
“愿意!我們愿意!”
何果夫又分了一輪羊肉:“百姓的田地不能動,但我可以將我們的軍屯田分出來給你們耕種,不過你們得上交一部分糧食作為我們的軍糧,就當(dāng)是租稅,我們還可以將種子、耕牛,農(nóng)具都借給你們,但也得收租稅”
俘虜們當(dāng)即同意:“可以可以!那就麻煩將軍您了!將軍您放心,我們對您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以后我們一定會報答您的恩情”
何果夫吃了一口羊肉:“那咱們就先將話說在前面,從現(xiàn)在到秋收,我們還供你們的飯吃,借農(nóng)具、耕牛給你們,這些都算是借的,秋收的時候要還”
“我也不占你們便宜,第一年就當(dāng)你們耕種所得就當(dāng)時還了我們供給你們的糧食還有種子、農(nóng)具、耕牛的租稅,第二年我們免費提供給你們種子,借給你們耕牛、農(nóng)具,只收地稅,你們就可以攢下回家的糧食了,怎么樣?”
俘虜們皆像是小雞啄米一般點頭:“一切如將軍所言,我們一定遵守諾言,也請將軍遵守諾言”
何果夫舉起右手:“我們漢人講求個擊掌立誓,你們和我擊了掌,就算是立下了約定,我一定不會違背”
于是俘虜們挨個上前與何果夫擊掌,算是立下了約定。
何果夫又將剩下的羊肉分給了俘虜們,而后便讓文搏兕將他們帶走。
這些俘虜走了幾步之后,突然停下,紛紛轉(zhuǎn)身來跪地叩首,向何果夫大喊道:“將軍大恩,我們必定銘記!若有機會,必然報答??!”
何果夫微笑擺手:“去吧!明天發(fā)給你們農(nóng)具和耕牛,帶你們?nèi)ボ娡吞锢?,可不要辜負了我們的約定”
“一定不會!請將軍放心!”
待俘虜們離開之后,何果夫望向王孝杰,王孝杰早已是驚得合不攏嘴巴,他沒想到何果夫的“思想教育”竟如此厲害,竟能將一群窮兇極惡的俘虜說的俯首系頸,心甘情愿的去屯田,而且還要謝何果夫大恩大德,王孝杰算是大開眼界!
“王將軍,您覺得我這個‘思想教育’怎么樣?”
“好!真是好!!”
王孝杰現(xiàn)在除了“好”字再也想不出任何詞語來夸贊何果夫了!先秦的張儀蘇秦也不過如此!
可王孝杰低著頭想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對勁:“矮奴,照你剛才那么說,我們只能留住這些人一年??!第二年他們拿到糧食之后就要回家了!”
不料何果夫胸有成竹的回答道:“他們走不了的!我有的是辦法留住他們!到時候您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