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濃霜偏打無根草,禍來只投福薄人。不知是生活的重壓還是生理的變化,潘華患了嚴重的內(nèi)分泌失調(diào)癥。體重驟然增長,胖的就像一個面包。為了給胖嬸看病,于叔終于拉下了臉,開始找人借錢了。然而在一個窮死街頭無人問的時期,沒有人借錢給他,反倒是一起修車的小伙計傾囊相助,但也是杯水車薪,反而把人家也卷入了艱難。也正趕上禍不單行的日子,偏偏修配廠小老板由于涉嫌盜車,事發(fā)跑路,一下子把兩個修理工的生活推入了絕境。錢這東西有時候不那么重要,有時候就重要得如同生命。兩個人坐在修配廠,想著一切可以弄錢的辦法。甚至想到了很多違法的事情,但是,不是無能就是沒膽,再就是沒有門路。修理廠接觸過碰瓷的,聽說來錢很快,黔驢技窮之際,兩個人最終決定,干碰瓷。
有些事情,不是什么性格的人都能做的,也是于叔倒霉,第一次干碰瓷便遇到了溫博。于叔這人做事往往超出常理,溫博的汽車急速駛來,于德厚根本不懂碰瓷的“專業(yè)技巧”加之求財心切,便從側(cè)面突然急速橫穿公路,幸虧司機年輕反應很快,不然真的就“瓷了”。車沒有撞到他,他躺下了。司機嚇了一頭冷汗,沒想到是一個碰瓷的,頓時化怒為恨,惡狠狠的問道:“你他媽的想怎么樣?”于叔也嚇傻了,懵頭懵腦的又說出了那句話:“您看著辦吧!”司機年輕氣盛,背后又有勢力,遇到這樣惡心的無賴,準備狠狠地揍他,然后交給公安部門處理。他剛剛提起于叔的脖領子要揍他,路邊就上來一個人,不用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同伙。溫博下了車,手里拿著三枚銅錢悠然自得的喝退了司機,同時用手輕輕地一推走過來的同伙說:“沒你的事?!贝巳司陀X得力道無窮,知道遇到了高人,可能會有麻煩,所以,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大氣都不敢喘,并在心里盤算著如何全身而退。這時候也圍上來幾個看熱鬧的人。溫博對于叔說:“你要怎么樣?”“您看著辦!”“我的車撞你了,上醫(yī)院吧,我給你看病,我全責可以嗎?”溫博話很和藹,但目光逼人,讓于叔無地自容。“不用,我自己走,不用看病。”“你想走也不容易,我會告你訛詐,要么看病,要么和我去派出所?!闭l也沒有想到,坐在車前的于德厚,突然放生嚎啕大哭起來。一個老實憨厚的大男人,發(fā)自心底的哭聲是有極強的震撼力的,似乎一下子把歲月積淀在心里的苦與痛源源不斷的吐了出來。
沒有人能接住男人的眼淚,這種悲情訴說有時候能勝過千言萬語,連給溫博開車的司機也不再憤怒,一臉無措的懵在那里。真情是能夠感染人性的,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這哭聲是源自心底的,人性也確是善良的,似乎對碰瓷這種沒有道德底線的憎恨都忘記了。進而變成同情,紛紛勸阻溫博讓他走算了。也許是這哭聲太真成了,那個同伙弄得也跟著一起流淚,似乎是良知的自責,也像是對生活無奈的宣泄。
盡管閱盡風霜,見多識廣。但溫博似乎也受不了于叔的這種大男人的哭聲,突然對于叔說:“別哭了,起來吧!需要多少錢,我給你?!彼腥硕俭@愕了,只有于叔邊哭邊不停的說:“我不要錢,我不碰瓷了?!?p> 也許這就是人生的緣分,溫博解決了于叔所有的問題,并收留了他們。但潘華雖病情控制住了,卻沒法完全復原,就變成了今天的胖嬸。而于叔留給大家的永遠是那句話:“您看著辦!”
雖說于叔感恩,把自己當做溫博的管家和仆人。但溫博夫婦拿于叔胖嬸就當自己的親人,他們也是溫博最相信的人之一,溫博看人獨到而深遠,沒有人懷疑過他的眼光。
車停在了方圓大廈門口,兩人下車后,司機請示周總許可之后走了。文杰和大明兩個人都沒有睡意,借著酒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上樓。保安恭恭敬敬的站在他兩身邊,尋找一切可能出現(xiàn)賣弄殷勤的機會,但他們誰都沒有去在意,而是旁若無人的相互看著對方,揣測是不是有了欲望的共識。
“要么出去走走?”文杰說。
“您看著辦!”大明答。會心的一笑之后,兩人摟脖子抱腰的一起走了。
他們是附近一個小店的??停习宀恢惺裁疵?,大家都叫她梅姐。高個兒、勻稱,頗具姿色,也很會經(jīng)營。
梅姐也知道他們的身份,盡量安排在沒人打擾的位置,也盡量親自去服務。
兩人倒上啤酒,剛剛舉起酒杯,就見四個年輕的壯漢走進來。真是冤家路窄,居然是追尾的那哥幾個。
兩個人也不理會,喝著啤酒,談論著曾經(jīng)。這時候梅姐過來送菜品,大明問:“你和那幾個年輕人很熟悉?”
梅姐向那桌看了一眼說:“我弟弟和他武術隊的同學,他們都在做明星夢,夢想有一天會成為李連杰一樣的大明星。”兩人微微一笑,心中暗想,天下真小。
文杰突然笑盈盈的問大明:“你從來不和別人動手,今天我看你出手了,對方的功底怎么樣?”
“花拳繡腿,但是打咱們司機還是綽綽有余的,所以我不能不制止?!贝竺髡f。
兩人正聊著,梅姐大塊頭兒的弟弟,不知何時已來到他們桌邊,問好之后說:“我記住你的車號了,準備找你們呢?,F(xiàn)在好了,不用找你們了,你一定拿著,都是我們的錯。這頓飯我請,你們隨便點?!闭f完把大明給他的一千元錢放在桌上離去。
兩人沒有理會他離去的背影,而是相互看著,嘴角上都掛著微笑。而文杰的目光突然變得狡黠,并對大明說“你夠狠,給人家一千元想說明什么?我們比你有格局?我們比你地位高?我們和你不是一個境界?或許還有…”
“我沒有想那么多,只是不想和他們一般見識,也許你說的因素都有。”大明并沒有在意文杰話里有話。
“沒那么簡單吧?一千元對我們不算什么,其實對他們也不算什么。但是他拿了這錢,如果是有良知的人,他會內(nèi)心不安,每每想到這件事情都會不舒服。反過來是一個沒有良知的人,會更想昧著良心做事求的利益,只有傻瓜會一轉(zhuǎn)身就忘記了。這小子有機會送回來是他的造化,也是老天幫他?!?p> “哈哈,沒你那么復雜,我真沒想那么多,就是想弄個皆大歡喜算了?!贝竺髡f。
“你不加思考就能把事情做的如此高超,人生千萬不能遇到你這樣的對手,太可怕了!”文杰半真半假的說。
大明并不往心里去,依舊平平淡淡的說:“你放心,我這人既沒有貪欲也不會強求不屬于我的東西,不會成為任何人的對手。”
“現(xiàn)在的確是這樣,誰知道將來會不會變?。 蔽慕懿灰啦火埖陌胪嫘Φ恼f。
“你這么想事累不累??!”大明清楚,文杰這樣引導自己就是想讓自己在他與海波直接有一個清晰的選擇,但他不想談這些,便用一句玩笑平平淡淡的結(jié)束了此話題。
文杰和大明無話不談,但是唯獨不能談論海波。因為他知道大明夾在兩兄弟之間,沒有辦法表態(tài),他不想難為大明。其實,他知道自己也很珍惜三兄弟的友情,相信海波也一樣珍惜,但這個世界上僅有友情是不夠的,當分歧占主導地位,友情就顯得脆弱了。
很晚了,兩個人還在喝。喝的是酒,排解的是朦朧中的悲涼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