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陣已成,只需靜待。
說完先前的那句話,奇山回便抬起腳步,慢慢地走動起來,引得對面的蕭珞三人心頭一緊。
只是奇山回并沒有先理會他們?nèi)齻€不速之客,卻是先走到中央懸空而立的那個,匯聚了整個大陣的靈力生機的陣眼所在的棺木前,顫抖著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靠近,卻又膽怯著不敢真的觸碰。
“婉茵……”奇山回的手指停在離棺木尚有幾寸的距離之外,眼睛卻緊緊地盯著透明的棺木之中的年輕女子。
陣成之后,奇山回妻子的模樣終于能被透過水晶一樣質(zhì)地的棺木,看得清楚分明。
棺木之中被奇山回稱作“婉茵”的女子,松松地挽著頭發(fā),穿著茜紅的衣裙,雖是緊閉雙眼卻只是沉睡一般的模樣,未見半點死氣,連臉色也并不顯得蒼白,反倒從雙頰之中透出一點點的紅潤。若不是此時她靜靜躺在棺木之中,若不是她身處的棺木正位于大陣的中央,若不是方才奇山回親口說這是血祭結(jié)魂之陣,若不是蕭珞在來到這個院落后不斷推演后終于看出這個陣法有奪取生機之效,此時見了棺木之中的婉茵,怕是誰都會覺得她只是正在小憩而已。
奇山回之妻,婉茵的棺木之中,最特別或者說最詭異的,是婉茵手上“捧”著的一塊玉璧。
紅玉一樣質(zhì)地的玉璧,上面列出極為規(guī)律的紋路,三人之中只有蕭珞一眼認出,那玉璧上仿佛天然裂出的裂痕紋路,正與此刻從這個院落之中蔓延出去的,已從暗紅變?yōu)檠t色的陣法紋路,一模一樣。
蕭珞一直在不斷推演,即便是方才的交談也只放了小半心神,真正在做的始終都是找出大陣的根基核心,徹底破陣之法。趕到奇山回的府邸外,還未能進入這處院落的時候,蕭珞便已從天空和地面蔓延開的陣法紋路中判斷出來,這個大陣一旦啟動,除非徹底毀去陣心陣眼,不然大陣的運轉(zhuǎn)斷不會停,這也是方才奇山回和陳亭都小心翼翼并不擅動的時候,蕭珞他們沒有出手一拼的緣由。
找不到陣眼,做什么都沒有用處。
只是……這個道理,蕭珞看了出來,設(shè)陣布陣的奇山回難道不曉得?為何卻是直到陣成才……
奇山回雖將注意力放在婉茵而不是蕭珞三人身上,陳亭卻是時刻警醒著的。
陳亭冷冷一笑,站在小院地面蔓延的血紅色陣法,最內(nèi)一層的外面,看著蕭珞三人冷冷一笑:“義父方才所言,你們倒也不必擔(dān)憂?!标愅な稚系碾p刀凝聚出刺目的靈光,襯著地面上亮起的血紅,筑基大圓滿,已近金丹的壓迫感,格外懾人:“我可以……先送你們一程?!?p> 話音未落,兩道刀光朝著三人所在之處迎面而來,萬鈞之力如在其中,那刀光在半空中凝出淺淺的形體,卷起陣陣呼嘯的風(fēng)朝三人頭頂直劈下來。
不同于一直著力推演陣法尋找陣眼的蕭珞,也不同于注意力被棺木之中的女子婉茵吸引去了大半的周煙,蘇潤一直沒有放下自己的防御法器,也一直時刻警惕陳亭。
雖然看起來奇山回對這個陣法更上心些,但比起奇山回,最可能先對他們動手的,反倒是陳亭。
此時陳亭的刀光劈砍而來,蘇潤第一時間祭出法器,原本被他一直捏在手里的一塊烏黑的鐵片模樣的東西凌空飛起,直直撞上兩道刀光,在相撞同時嗡鳴一聲,淺藍色的屏障如水一般從鐵片之中迅速蔓延而出,在蘇潤三人面前結(jié)成一道隱隱透出些龜甲模樣的結(jié)界。陳亭的兩道刺目的刀光在撞上水藍色的結(jié)界時發(fā)出沉悶的聲響,那結(jié)界巋然不動,兩道刀光卻越來越淡,很快消散。
玄武胄。
蘇潤一直捏著的防御法器,直到此時正經(jīng)催動運用,才被認了出來。
自七千年前大劫過后,頂級的法器靈寶越發(fā)稀少,蘇潤手中這個玄武胄便是其中之一。玄武胄雖不只一個如今存世數(shù)量卻也一只手數(shù)得過來。而手上居然能拿著玄武胄的蘇潤……
認出玄武胄之后,陳亭眼色暗了暗,心中更是忌憚。
看來他和他義父走眼的,可不只那個姓周的丫頭一件事……
但越是如此,越是不能留著他了!
玄武胄難得,但也不是沒有弊端,尤其是對于修為并不高的小輩們而言,只適合關(guān)鍵時刻保命,卻不能久戰(zhàn)。七千年大劫之前傳下來的高階法器,不知是不是如今的修士運用并不得法,總需要大量靈力催動駕馭,雖然能力過人真的用起來卻遠不如尋常法器容易驅(qū)使,修為不濟的修士甚至根本供不起太長時間動用法器的靈力。
只是……
陳亭自己破不了玄武胄。
陳亭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奇山回。
奇山回站在棺木旁,仍舊靜靜地看著棺木里的妻子婉茵,仿佛外界的一切都已經(jīng)不在心上,連蘇潤拿出了難得的玄武胄來都不能再引得他的一絲注意。
陳亭抿了抿嘴,到底沒有出聲打擾,看著玄武胄催動凝結(jié)出的“龜殼”下的三人,勾了勾嘴角,仍舊持著雙刀,卻是站在了一旁,沒有再動手。
強攻不下,陳亭沒打算再白費力氣,左右,只要他這個敵人在一旁,玄武胄便不會收,那姓蘇的小子的修為,也撐不住多久。
再說……
大陣馬上就要……到時……
正在陳亭預(yù)備靜立一旁等待時機時,方才所有陣紋終于覆蓋了整個蘇鎮(zhèn)范圍而陣成的那一刻才震動過的蘇鎮(zhèn),竟又微微顫動起來。
陳亭還沒反應(yīng)過來到底怎么回事,先前連玄武胄都沒有能讓他分出一絲注意的奇山回,卻猛地臉色一白,將目光從棺木上轉(zhuǎn)開,看向蘇鎮(zhèn)方向——
數(shù)道帶著淡淡金色的靈光,在短暫的依次催動,匯聚成陣后,從蘇鎮(zhèn)各處沖天而起,直直撞向籠罩在蘇鎮(zhèn)上空的結(jié)界上。
靈光撞向結(jié)界后,并未能沖破結(jié)界的束縛,但其中雖仍很微弱卻不能忽視的金色流光順著光柱沒入上空的結(jié)界,純澈的靈光一點點蔓延開,將那附近結(jié)界上原本越發(fā)明亮的詭異紋路慢慢沖淡。
此時眾人只能瞧見天空中結(jié)界因這些靈光光柱而起的變化,院落中的幾人,唯有奇山回知道,蘇鎮(zhèn)地面上血紅色的大陣陣紋也被同樣沖淡了不少,甚至比天空中的還要更快一些。
“不可能!”奇山回的聲音第一次如此尖銳,他瞪大了雙眼看著蘇鎮(zhèn)天空中,雖并未消散但的確被沖淡了的陣紋,滿目的不可置信:“不可能,不可能!”
玄武胄的結(jié)界屏障之下,即便是有些憂心著蘇潤的周煙,見此也露出笑容:“沄沄成功了?真的能阻止這個大陣?”
“不可能!”這一回出聲的不是死死盯著那些光柱的奇山回,而是剛從震驚之中回神的陳亭:“這陣……這陣……就算是元嬰甚至更高的來了也……任何靈力分明只會被吸納……怎么可能……怎么……”
瞧見方才還用看死人一樣的眼光看他們的陳亭這般震驚無措的模樣,周煙忍不住說道:“尋常靈力不行,但我們沄沄的就行!你跟你這個黑了心肝的義父,又看走眼了一個人!”
當(dāng)初在蕭珞推演出部分陣法之用,設(shè)計出一套也許能夠拖延上些時候的陣法以防萬一時,負責(zé)以自身靈力煉制陣法基石的并不是當(dāng)時幾人中并未受傷修為最高靈力最厚的蘇潤,而是薛沄。
這個,還是薛沄提出來的。
薛沄來煉制陣石,薛沄今日沒有跟來而是留在小院,主持以小院為根基的陣法,正是因為她經(jīng)過山脈那一遭之后,有了變化的特殊靈力。
在經(jīng)歷過山脈中跟那金丹修士的一戰(zhàn)之后,薛沄更加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因為融入那神秘金光的靈力的不同。此時在蘇鎮(zhèn),畢竟是匆忙之間,蕭珞即便是陣法天才,也并未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推演出這個復(fù)雜大陣的全部,以他們幾個手上剩下的東西和修為靈力,恐怕會不足以正面抗衡奇山回親設(shè)的不知準(zhǔn)備了多久的大陣。
所以薛沄提議由她煉制陣法基石,親自主陣,讓蕭珞設(shè)計出來的這套阻攔拖延的陣法能夠在催動運轉(zhuǎn)時,盡可能多得帶上她得自于那金光的,不同的靈力氣息。也是因為這個,原本并不需要出面在蘇鎮(zhèn)設(shè)置陣法基石的薛沄,才不得不親自出門,在蘇鎮(zhèn)內(nèi)布置個別核心位置的基石。
這就有了蘇潤和周煙之外,薛沄也會偶爾離開暫住的錢婆婆的小院,出門的行為。
幸好,即便冒了這個風(fēng)險,最終也幸運地沒有被察覺警惕。
“她是誰!”死死盯著蘇鎮(zhèn)之內(nèi)帶著極淡金光的光柱的奇山回,瞪大的雙眼中露出血絲,面色蒼白整個人都顯得猙獰起來。他轉(zhuǎn)過頭又是兇狠又是震驚地看著玄武胄下的蕭珞四人:“她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怎么會?”
“切!”周煙翻了個白眼:“你的敵人克星!”
“不可能的,不可能……七千年了,早就沒有……不該有人會,不該有人有!不可能!”
奇山回搖著頭,整個人都有些混亂。
看起來……不只是因為大陣被阻的打擊,還有什么……
七千年,不該有人會,不該有人有?奇山回什么意思?他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