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虛度的時光
之后的上學和放學就是這樣的，只是少了一個人，不知道他過的可好？直到有一天，樊小義終于收到了他的來信，樊小義難掩激動的心情，將信件展示給我們都看，這個樊書金總算還有點良心，沒有因為交了新朋友而忘記我們這些老朋友。信封里還夾著一張照片，背景是天安門，從照片來看，這個曾經(jīng)在課本里學過的地方是十分誘人的，甚至，我們也想立馬跑過去瞧一瞧這座偉大的建筑。照片中的樊書金明顯是胖了，頭發(fā)三七分、稍微卷了一點，有明星的味道，衣著也很時尚，白色的運動鞋，藍灰色的夾克，看上去明顯成熟了。
信中說，他十分想念我們，但是為了夢想選擇了北上，而且這絕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首都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城市，他有空的時候沿著道路一直走啊走啊，走了兩個小時都走不到頭，這比我們村去鎮(zhèn)上學校的路還長，那里到處都是高樓大廈，還有很多藍眼睛、黃頭發(fā)的老外。他所在的酒店很大很大，光停車場都需要讓人走半天，酒店后廚的員工都十分友好，師傅對他更好。還說盡管那里什么都好，但依然會想家、想念我們，最初的幾天也曾哭過。后來，他也交了好幾個朋友，有沿海的、東北的還有西北的，其中與一個年齡相仿的老鄉(xiāng)關系最好，時常一道外出游玩，現(xiàn)在算是慢慢適應了那里的工作和生活了。他還說他在酒店做一些打雜工作，比如殺魚、搬運食材、打掃衛(wèi)生，有時候也會干一些涮碗洗盤的活，但是這些都不能算吃苦，學了不少東西，自己過得很充實，也很快樂。按照寫信的規(guī)矩，最后他還祝愿我們學習進步。
我們確實替樊書金高興，至于回信這件光榮的任務，只能交給學習成績好的同學來做，樊小義替我們回了信，回信的內(nèi)容我們也都進行了“審核”，大概意思就是村里很好，我們很好，然后又說了幾件新鮮事，最后依然是寫信的規(guī)則，我們共同祝愿樊書金早日實現(xiàn)夢想。其實，如果是在學校，確實也沒有什么可寫的，但是這一學期確實發(fā)生了一些事情，盡管也稱不上有多新鮮。
樊小義迷戀上了課外讀物，從同學那里借來的《三俠五義》、《射雕英雄傳》、《明成祖朱棣》等，還有一些中學所謂文學方面的報紙和雜志，諸如《小小說》、《故事會》等，他甚至還交上了筆友，書信，這種古老的通訊方式對于出生在這塊窮鄉(xiāng)僻壤的孩子們來說確實是可以了解外邊的世界的。而這個曾經(jīng)品學兼優(yōu)的哥們已經(jīng)開始墮落了，除了語文和歷史之外，其他課程的學習情況顯得一團糟，老師提問的時候連最基本的問題都答不上來。有一段時間，這家伙經(jīng)常往郵局跑，除了給筆友回信之外，還給報社和雜志社投稿，參加一些優(yōu)秀作文評選之類的活動。那個時候，每份學習報和雜志背后都會有征稿啟事，上面要求除了稿件之外還要在信封里加帶一些人民幣，征稿啟事上說這是“審稿費”。我們都紛紛勸他說：這都是騙人的，人家收到信件之后，拿出人民幣，你那個稿件可能看都不看就直接扔進垃圾箱了。樊小義偏偏不信，說：萬一投稿成功了，不僅能出名還能得到幾百塊錢的獎金。當然，樊小義似乎從來沒有成為所謂的“萬分之一”，從投稿那一天起從來就沒有收到那些報社和雜志社的回信，而樊小義偏偏說人家沒有看上，是因為自己的作文水平不高！接著，又是繼續(xù)閱讀課外讀物，把吃飯省下的錢去校外買學習報和雜志，當然這些都是盜版的，報紙五毛錢一份，雜志一塊錢一本。省錢吃飯再加上長期拉肚子，整個人都瘦了，但他還不亦樂乎。
張大成是我們這些小青年之中最活躍的一員，盡管才十五歲都已經(jīng)長得很高了，比樊小義足足高出半頭，體格強壯、身體精瘦。如果說，初中一年級對周圍還不太熟悉，那么到初二，張大成簡直活躍得要發(fā)瘋，除了上課之外，其余時間都在操場上打籃球，與同班、同年級、高年級的同學都曾對陣過，偶爾也會與體育老師過幾招。張大成在籃球場的表現(xiàn)真是不錯，運球極其穩(wěn)，跑步極其快，抓住籃球，一躍而起，輕輕一拋，籃球不偏不倚進了球籃，周圍的鼓掌聲、喝彩聲淹沒了籃球撞擊球籃的聲音，張大成十分享受鼓掌聲和喝彩聲，如果籃球場上還有女生，這家伙則會像拼命三郎一樣打球。雖然張大成沒有籃球?qū)I(yè)裝備，穿著藍色大褲衩、白色背心和白色塑膠球鞋，但他依然成了很多人的偶像，班里的女生似乎都很喜歡這個具有男人味的男生，不過，張大成看起來很高傲，對那些女生們總是愛理不理，他說他愛籃球不愛美人！張大成不僅招女生喜歡，男生也很崇拜他，同年級的那些喜好籃球運動的男生們簡直要把他捧為“大哥大”，總會有一些家境好的同學請他吃飯，只要張大成愿意，我相信他完全不需要跟父母要伙食費。張大成對籃球到底有多熱愛，我可能無法描述，但凡他不在教室，十之八九是去了籃球場；在教室里的同學但凡聽到窗外有籃球撞擊地面的“砰砰”聲，一定是張大成拍著籃球回來了。
這一年，學校組織了運動會，張大成取得了百米田徑冠軍，所在的籃球隊也取得了籃球團隊冠軍，這兩份榮譽成為了張大成整個學業(yè)生涯乃至今后十幾年炫耀的資本。不過，與之相對的文化課那就很一般了，幸虧張大成在籃球運動方面還有所成就，否則早就像樊書金那樣另尋夢想。但張大成有時候也會說他自己是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可能也不是上學的料，現(xiàn)在還沒有想好將來要做啥。樊書金是幸福的，盡管他輟了學，但他畢竟有一個具體的夢想，而且已經(jīng)付出了行動。可以看得出來，張大成對未來已經(jīng)有了焦慮感，而且很迷茫，他說他不可能成為一名專業(yè)的運動員，這種愛好也不可能當飯吃。每當此時，我們總是勸說他年齡尚小，現(xiàn)在沒必要去考慮將來的事情，現(xiàn)實中沒人是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年的諸葛亮，將來是什么樣的、世界如何變化誰能算到呢。
至于程麗珍，她一直是個乖乖女，學習很認真，簡直沒有什么變化。而我呢，依然是老樣子，偶爾借閱一下樊小義的書報和雜志，偶爾到籃球場看看張大成打籃球。當然，我也不是沒有一點愛好，比如打乒乓球還是會一點的，只是水平實在一般，在班里面都排不上號。在這個破舊的、基礎設施極不完善的學校，要想培養(yǎng)一個愛好還是很難的。
這些事情我們都讓樊小義寫在給樊書金的信里了，這個聰明的家伙，很顯然，不會照實去寫，經(jīng)過藝術加工之后，將他交筆友的事情說成是與他人探討文學；將癡迷課外讀物的事情說成是傾聽名人心聲。唉，看來那些課外讀物他真的沒有白讀！如果這些都不算新鮮，那么還有一件事絕對是新鮮的，那就是楊軍華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輕，我們一度認為他已病入膏肓，即使是華佗在世，也無濟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