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十月，樊小義打電話對我說要實習了，感覺有點緊張，他說所謂的實習就是社會“試水”。他的學校給了學生幾項選擇，當然都是一些低端工作，比如著名咖啡連鎖店的服務生，這好像不適合他，我調戲他說：“你不像服務生，像大叔，你若去了，影響人家的生意?！北热珉娮訌S，這也不適合他，這有點張飛繡花的感覺；比如家電促銷員，這個還行，在商場里冬天不冷、夏天不熱，可是沒有名額了。除了這些，還有一些食品廠要招見習業(yè)務人員，每月工資四百塊，在廠里時提供住宿，若出差還有補助，如果還相不中，學校說還可以自主實習，也就是自己去找實習單位，這對樊小義來說好像行不通，根本就沒有這方面的人脈關系。樊小義的同學有三分之一選擇了自主實習，當然有一部分人根本就沒有去實習，而是選擇回家或者旅游，有的報了專升本，也有的哪里都不去，在校外的出租屋里卿卿我我。
樊小義問輔導員：“我們學的是工商管理專業(yè)，好像這些單位提供的崗位跟專業(yè)無關吧！”輔導員也很爽快，說：“學校能給你們找到實習單位就已經不錯，別挑挑揀揀，你以為工商管理是啥，沒有這些基礎工作以后咋做管理?！陛o導員說得沒錯，畢業(yè)之后，依然有很多學生找不到對口工作。
樊小義選擇了一家食品廠，食品廠的總經理一眼就相中了他，說他面相成熟、有親和力，口才也很好，是做業(yè)務員的好料子。實際上，那位總經理說的沒錯，在整個實習期間，樊小義表現(xiàn)十分優(yōu)秀，年前的工作主要是輔助老業(yè)務人員張貼宣傳物料、懸掛條幅、偶爾幫助他們洽談客戶。年后，樊小義已經可以獨立開發(fā)客戶了，業(yè)績比一些老業(yè)務員還要好。實習結束的時候，總經理親自找他談話，希望他畢業(yè)之后能夠回來，待遇方面可以談。樊小義表面并沒有拒絕，但是他的心已經拒絕了。那時候的樊小義，也包括現(xiàn)在的樊小義有很強的正義感，也正因如此，他后續(xù)的工作經歷才會如此坎坷。他實習的那家工廠生產的東西都是一些保健、養(yǎng)生產品，打著食品科技的旗號做著不光彩的勾當。從實習的第一天起，樊小義和其他實習生們就不允許進入車間，越是不讓進，他們越是好奇，后來聽到傳言這些所謂的“保健食品”的成本還沒有包裝費高。但是這里業(yè)務人員的工資都很高，據說可以達到六千以上，這在當時已經是很高的水平了。我也問過樊小義，既然知道他們的產品不合規(guī)，為什么實習的時候還那么賣力，他說這是他的工作，如果不在這個崗位上，自然不會操這份心。
經過實習，樊小義十分沮喪，說所謂的銷售就是“忽悠”，所謂的公關就是“攻官”。這是他第一次評價這個社會，也第一感到這個社會跟他想象的不一樣。樊小義還有一個變化，而且變化很大，那就是吃胖了，整個實習期間胖了二十多斤。他說，每天都是很忙很累，晚上吃飯?zhí)砹耍袝r還要宴請客戶，吃完飯之后，躺下就睡著了，咋能不胖呢！
第二年五一之后，樊小義回到學校撰寫論文，而后參加論文答辯；六月中旬，學校組織了畢業(yè)生招聘會，招聘會上的單位不是很多，也有一些上規(guī)模的單位，比如世界五百強的保險公司、通訊公司，也有外資企業(yè)，比如超市之類的，乍一聽不錯，但是提供的崗位實在太差，諸如保險銷售員、話務員、促銷員。難道畢業(yè)真等于失業(yè)，樊小義很迷茫。而輔導員卻說騎驢找馬，凡事不怕慢就怕站。現(xiàn)在是就業(yè)高峰期，也是招聘旺季，錯過這段時間，再想找工作就要等到年后了。
樊小義更有一種失落感，原本說的“天之驕子”一下變成了“落魄鳳凰”。這個家伙還有一個遺憾，還是那個老話題，全班六十二位同學，除去三個輟學的，兩個被開除的，還剩五十七人，三年來，全班有五十個人被評為優(yōu)秀班干部、三好學生、優(yōu)秀團員、優(yōu)秀黨員或者優(yōu)秀畢業(yè)生，而樊小義卻什么稱號都沒有，論學習成績、論知識水平、論課堂表現(xiàn)，哪一項都名列前茅，可是到畢業(yè)時刻，依然沒有任何榮譽。學校組織招聘會的時候，大多數同學手里都拿著畢業(yè)證和紅色的榮譽證書，他很羨慕、也很氣憤。直到畢業(yè)的時候，樊小義才找到原因，那就是他跟輔導員關系不好，老是提一些尖銳的問題，就像“我們學的是工商管理專業(yè)，好像這些單位提供的崗位跟專業(yè)無關吧”，這肯定讓輔導員很難堪啊。
畢業(yè)之后，樊小義和幾位同學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每天上網去投簡歷，只要是有招聘會，管他是古城的還是省城的，他們都要去。古城離省城很近，只有七十公里的距離，坐城際公交，一個多小時就能到。我告訴他，如果短期內找不到工作可以回家待一段時間，他說：“我要是回家了，那不相當于真的失業(yè)了嗎？家里沒有網絡、連電話信號都不好，我怎么聯(lián)系招聘單位？”
我說古城是一個旅游城市，公司比較少，還是去省城吧，他說省城生活成本太高，到那里還要租房、吃飯，沒有收入卻還要花那么多錢，劃不來！
除了這些，樊小義也會給我打電話發(fā)發(fā)牢騷，他說：“年齡越大，越能發(fā)現(xiàn)與別人的差距越，小的時候，一塊玩耍、一塊上學，感覺我們都一樣，似乎沒有什么差別！上了初中，會發(fā)現(xiàn)鎮(zhèn)上的同學能歌善舞，而我們什么都不會，像個傻子似的。到了高中，縣城的同學，拿著高科技產品悠閑自在，而我們還是什么都不懂，像個文盲似的。到了大學，差距更大了，有的同學沒有畢業(yè)，家里已經安排好了工作，而且是有油水的鐵飯碗；有的同學一畢業(yè)就回家?guī)透改复蚶砑易迤髽I(yè)；有的同學一畢業(yè)就在父母的幫助下開始創(chuàng)業(yè)；再稍微差一點的同學也在學校推薦下找到了工作。看看我們，什么都沒有，畢業(yè)都快一個月了，也沒人拉一把，我的要求不高，能找到一個飯碗就行，別說騎驢找馬了，現(xiàn)在讓我騎豬我都愿意！”
然而，牢騷并不會有什么作用，畢業(yè)以后只能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