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元衡咬牙,往前一遞劍,劍尖已破皮透入,鮮紅的血順著雪亮的劍鋒流了出來。
“說,為什么?”
高元衡再次厲聲問他,那少年卻冷笑一聲,說道:“殺我啊,你怎么不殺了我???”
看看少年,高元衡把劍收了回來,冷冷地說道:“你走吧”。少年不但不肯離去,反倒是執(zhí)意地對高元衡說道:“你殺了我”。
高元衡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這少年似乎是在跟誰賭氣,是跟自己嗎?不應(yīng)該啊,自己總共才見過他三次,到現(xiàn)在,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救過我,我不殺你,咱們,兩清了”,高元衡對他說道。
孟萬乾有些失望,他看得出,高元衡跟那少年的武功,不相伯仲,他們兩個若是交手,必然是兩虎相傷。
那么,自己就有可乘之機(jī)了??墒?,眼見著他們二人已經(jīng)勢同水火了,卻在轉(zhuǎn)瞬間又停手了。
而且,那少年說:“你不殺我,那我就殺他們”,說著,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沖著魔宮的人殺了過來。
幾個起落的劍式,魔宮的人已經(jīng)死傷了一半。孟萬乾剛想動手,高元衡已然落身在他的眼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哎喲”,又是幾聲慘叫,他孟門的弟子們又倒下了幾個。孟萬乾心知今日不利,難以取高元衡的性命。
況且,他不疼魔宮的爪牙,卻心疼自己的門下弟子。那可是耗費(fèi)心血培養(yǎng)的,不能讓那少年練了手。
眼下保命要緊,只要留得命在,總能找到機(jī)會殺高元衡。于是,他下令:“撤”,便率先走了。
高元衡沒有阻攔,招惹了魔宮的人,以后的麻煩多著呢,就是今天殺了孟家的人,明天還不知道是誰來的。
殺是殺不完的,他也不想多造殺孽。魔宮的人跟著逃竄而去,高元衡收起長劍,抱起小余生,就要走。那少年喊住了他:“等等”。
高元衡回頭看他,那少年咬咬下唇,問高元衡:“你就不想知道為什么嗎?”
“我們已經(jīng)兩清了”,高元衡回道,語氣里帶著幾分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如果,我還欠你殺父之仇呢?”
這一問,不啻于秋雷劈地,高元衡眼神里的厲氣被激發(fā)了起來。不過,他很快冷靜了下來。
義父一再告誡自己,要忘了自己的父親,自己姓高,不管任何人提到自己的父親,都不可以流露出情緒來。
尤其是自己的血?dú)夥絼偅请y以掩飾的心中的仇恨,令自己滿身的氣息,如雄獅的鬃毛般豎立著。
這是大忌!
在自己還沒有完全的把握,為父親報仇的時候,掩藏自己,才是智者之舉。
因此,高元衡淡淡地說:“我的父親尚健在,何來殺父之仇,想必你是認(rèn)錯人了”。
“我的父親是鄭多?!?,那少年自報家門,猶如當(dāng)頭一棒,高元衡卻是再也不能鎮(zhèn)定了。他盯著少年的目光,已犀利似萬道劍芒了。
不過,高元衡依然默不回應(yīng),那少年從懷里拿出半塊玉佩來,說道:“這是我父親當(dāng)年,跟元伯伯結(jié)拜的信物”。
緣空猛然間睜開眼睛,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那半塊玉佩,他是知道的,那是恩公元拾遺的。當(dāng)年,自己跟在恩公身邊的時候,早已見過。
那么,高元衡是恩公元拾遺的兒子,是自己心心念念要找的那個孩子。
他還活著,長大成人了,而且,還有這么高的一身功力。
緣空轉(zhuǎn)著佛珠的手,有些顫抖。他太激動了,也太欣喜了,深深地替九泉之下的恩公高興、欣慰。
高元衡看著那少年手里的玉佩,右手不由得緊握成拳。他當(dāng)然知道那半塊玉佩,小時候,他還拿著玩過。
不過,他生怕此事有詐,不敢流露出任何的情緒來。
那少年侃侃而道:“我叫鄭奇樂,我記得小時候,有一天黃昏,我在巷口玩,被一個人夾走了。長大后我才知道,那個人拿我威脅我爹,如果我爹不肯給元伯伯下毒,他們就會殺了我。
我爹為了救我,迫不得已,將元伯伯約至酒樓吃酒,并在酒里下了封住內(nèi)力的藥,魔宮的人才得以抓住了元伯伯。
后來,元伯伯在魔宮,受盡了嚴(yán)刑拷問,也不肯說出《拾遺全書》藏在哪里,魔宮的人便挖了元伯伯的雙眼”。
高元衡的鐵拳握得發(fā)了白,他的心疼得在流血,這些年,他根本不敢去深想,父親被魔宮的人抓走的時日。
毋庸多想,父親一定是受盡了折磨,高元衡豈不痛?
可是,他只能忍著!他不姓元,他姓高!
高元衡強(qiáng)自壓著心中的怒氣,聽鄭奇樂繼續(xù)說道:“元伯伯在魔宮受罪,我父親在家受煎熬。后來,元伯伯聽魔宮的人說,要去抓你們來威脅他,為了不連累你們,便自斷經(jīng)脈而亡。
元伯伯死后,我父親抱著我去武當(dāng)山找承思師祖。我父親于師祖有一飯之恩,便想將我托付給他老人家。
當(dāng)時,承思師祖不在山上,我爹便把我托付于掌門師傅,隨后自刎謝罪。死前,給我留下遺訓(xùn),讓我長大后,為他贖罪”。
鄭奇樂的眼中含淚,扔掉劍,撩衣服跪在高元衡面前,說:“我來找你,便是來求你殺我,以贖我鄭家的罪孽的。你現(xiàn)在知道了,就請殺了我吧”!
高元衡看著跪在腳下的鄭奇樂,他的憤怒,他的仇恨,他的痛心,化作了洪流,傾瀉而出。若不是父親對鄭多海毫無戒備,魔宮的人又豈會那么輕易抓了父親。
元家的滅門之災(zāi),有鄭多海一半的罪孽。這些年,他對鄭多海的恨,不亞于魔宮。他何嘗不是日夜想著,去殺鄭家滿門,以雪此恨!
鄭多海竟然畏罪自刎了,沒有手刃仇人,真真是難雪心頭大恨。既然鄭奇樂是鄭家的后人,那就讓父債子償吧。殺了鄭奇樂,元鄭兩家的仇怨從此了結(jié)。
高元衡抬起手來,灌足了力道,沖著鄭奇樂的當(dāng)頂,重重地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