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蘭做宴,在八仙坊宴請一眾好友。因江無情做了司馬蘭的生意,加之眾人也對坊間傳說的江無情心生好奇,所以江無情也在受邀之列。
宴席在八仙坊,一個十二疊扇門長,三丈寬的閣間,左邊靠著坊樓里的廊道,右邊有三扇連在一起的一丈高寬的撐窗,樟木做的窗欞,被刷成了艷麗的紅色,靈巧的雕畫了飛鳥追逐的場面。窗紙以絹布作畫,薄如蟬翼,大簇艷紅的牡丹花擠作一團(tuán),壓的人喘不過氣來。閣間前后墻壁上同樣以有牡丹為題的詩畫,畫里牡丹嬌貴無比,是艷麗無比,勾魂攝魄的貴婦,詩里牡丹含羞待放,春心萌動,等待郎君采摘。
司馬蘭等人走進(jìn),見閣間中央用八張小凳圍在一起,中間容三人,左右兩邊各兩張幾案,都擺上了酒菜,點(diǎn)了黑色的,銅制的千樹燈。角落里暗暗的放著胡琴琵琶等樂器。
司馬蘭和江無情在右面靠窗的幾案前坐下,左面是一男一女,中間由得那些人囫圇。
眾人剛坐下,便有一眾歌舞伎冒出來,圍在中央八張小凳周圍的男人身邊。司馬蘭拒了那些歌舞伎,對面一男一女卻沒人打擾。
一時間,女子嬌媚的笑語和男子粗魯?shù)暮炔驶熳饕粓F(tuán),樂聲四起,舞姬忘我的舞蹈。
司馬蘭雖不言語喝彩,卻還是樂呵呵的看著那些美麗動人的女子。
“侍郎為何不要美人作陪?”江無情疑惑。
司馬蘭“誒”的一聲,輕聲和江無情說道:“家中已有妻室,賢淑溫柔,大度寬容,對我情真意切。我娶她時承諾她,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人,她既信任我,我便不可負(fù)她?!?p> 江無情露出驚訝贊許的表情,敬司馬蘭一杯酒。
二人飲盡,放下酒樽,江無情又對對面那對男女起了好奇。
對面的男子,是個俊俏的小郎君,一直臉紅,也不敢應(yīng)對歌舞伎的玩笑,緊張不已。而那位女子,容貌算不得驚艷,目光淡淡的,眼睛像。。。像淮歸,像淮歸那雙水蒙蒙的,惹人憐惜的眼。這二人坐在一起,少有言語,那小郎君更是拘束得很。
“那小郎君和小娘子,是何許人也?怎么像是被硬拉過來的?”江無情問。
司馬蘭本是吃著一塊糕餅,聽的江無情發(fā)問,淡淡的瞥了一眼對面,說道:“那是李家尚書的二公子,他身邊那位娘子是教坊司的,叫清夢的。”
江無情更是疑惑了,司馬蘭低了幾分聲音,仿佛對面的人能聽到他們的議論。
“李二郎在一次宴上對清夢一見傾心,魂牽夢縈。他多翻打聽清夢,才知道清夢是罪臣之女,被賣入教坊司的。清夢從前也是世家小姐,有些才華。卻是容貌一般,故無人賞識。李二郎有心為清夢贖身,所以這次作宴,實則是為了撮合李二郎和清夢娘子?!?p> 江無情聽罷,無甚感受。
“李二郎也是癡心,他家中妻室是父母所定,一直以來相敬如賓,也算恩愛。家中歌姬眾多,他也不曾動心。這次為了清夢娘子,特意求了他夫人,央求的他夫人允準(zhǔn)后,又求我作宴,將清夢娘子邀來作陪?!彼抉R蘭說道。
“為何要你作宴,請那小娘子?”江無情問,李家二郎難道不能自己去見?
司馬蘭挑眉,狡黠一笑,把手里未吃完的果子,往桌上一扔,拉了江無情的衣領(lǐng)到耳邊,笑道:“若你是個小娘子,有個人先是進(jìn)了教坊司,然后找到你,說是傾慕你,要為你贖身,你信或不信?”
“那有何不信的?若我是教坊司里的小娘子,有人為我贖身,我自然是無有不依的。”江無情說道。
可司馬蘭聽了,放開江無情的衣領(lǐng),高深莫測的笑。
江無情一頭霧水,司馬蘭悠悠說:“李家二郎要的是清夢娘子的心。一個進(jìn)了教坊司找樂子的郎君,在清夢娘子眼里,和那些尋歡作樂的男子有什么區(qū)別?李二郎用心良苦,還想對清夢表明心意,求她允可,才敢為她贖身,接回家中做妾。”
“這。。?!苯瓱o情苦笑,“確實是,用心良苦。”
“無論是教坊司,還是萬玉樓,這些女子以色侍人,終究是沒根的浮萍。不管在哪里,都是可以隨手送人的禮物,沒有長久的。”司馬蘭突然神色凝重。
“雖不盡然,但各有各的命數(shù)?!苯瓱o情笑說。
而李二郎局促了許久,只敢偷偷的瞥一眼坐在身邊的清夢。清夢時時為他斟酒夾菜,他不是一飲而盡就是埋頭大吃。
眼看眾人要盡興而歸了,李二郎才急了,可他越急,就越不會說話。
“娘子。。?!崩疃赊D(zhuǎn)過頭,想要同清夢表明心意。
清夢聽到李二郎呼喚,當(dāng)即微微側(cè)身向他,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李二郎漲紅了臉,磨磨蹭蹭的問:“娘子未來,可有出路?”
“嗯?”清夢一愣,那雙水蒙蒙的眼睛里充滿了無辜,“二郎此話何意?”
李二郎抬手,想要擦擦額頭上的汗,清夢見了,立刻拿了手絹,替李二郎做了,李二郎得見清夢側(cè)臉,一時間又說不出話來了。
清夢替他擦盡細(xì)汗,準(zhǔn)備接著聽李二郎的話,可李二郎只敢接著喝酒吃菜,不再多說。
到了宴席結(jié)束,眾人散去,司馬蘭眼神示意李二郎,李二郎看見了卻不敢接,連忙告辭。司馬蘭心里罵他,卻也笑他。
人是司馬蘭邀來的,自然由司馬蘭送回去。司馬蘭同江無情告別后,送清夢回教坊司。
路上,司馬蘭忍不住要替李二郎探測探測清夢的心意,便問道:“娘子覺得,李二郎人品如何?”
“郎君之事,清夢不敢擅言?!鼻鍓粢恢蔽⑽⒌椭^,端莊華貴,并不像風(fēng)月女子,更有大家規(guī)范的氣質(zhì)。
“若他要替你贖身,娶你做妾呢?”司馬蘭笑說。
清夢莞爾一笑,司馬蘭以為有戲,清夢卻道:“無根飄萍,隨波逐流?!?p> “可李二郎卻是個實心眼的榆木腦袋,家中唯有一妻室,你半點(diǎn)不想?”司馬蘭追問。
清夢搖頭。
司馬蘭這下到時有些敬佩李二郎的眼光,風(fēng)月女子,愿意進(jìn)入豪門做妾者多數(shù),這清夢無欲無求,任自己逐水飄零,目空一切,著實讓人可敬、可憐。但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清夢欲擒故縱,欲迎還拒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