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過不少流浪漢。
很多,什么坐公車時候看見那哥們蹲在廣場上拉屎,回頭還看下拉的怎么樣。
很多,但說交流過的。
就,我算下。
加上今年三個,一共四個吧。
我記不太清了。
你們有想了解過他們的故事嗎?
我遇到他們都是短短幾句,也不了解。
挺煩一直講,或者寫過再寫出來。
像國慶學(xué)校不給留人,我跟另一個殯儀同學(xué)去打短工。后面遇到的那個流浪漢一樣,還是我家鄉(xiāng)口音的。
其實我開始是不在意這些人的。
后面注意到他們應(yīng)該算是,唔。
有些矯情吧。
都是因為第一次注意的流浪漢,他的樣子太吸引我了。
剛剛找了很久之前的相冊,找到了那時寫的東西。
我發(fā)出來吧。
第一次這么注意流浪漢。
陰涼:
17年回去家鄉(xiāng)考試的那時,拿著一袋泡芙準備坐車回家。
途中要先回去跟借宿的伯伯告別,路上有一條狹窄污陋的街。
南方的冬季遇到下雨,就好像大口咬下的冰棒
含在嘴里。牙凍的打顫,冰的腦子不能思考。
街右邊是立著竹竿綠布的工地,我看見一個穿黃色背心的人。
他蹲在還沒建好的房子下避雨。沒有光潔磚瓦遮掩的房子展現(xiàn)出真實難看的模樣,暗淡無光的水泥柱下,那個沒穿褲子的男子低著頭擁抱自己。
這是個流浪漢。
是冷還是見著這景象有些警惕,穿著單薄外套的我把拿著泡芙的手伸進口袋,不敢看向那個低著頭的男子。
心中隱喻怕引起這個人的注意,他會發(fā)瘋抬起頭對我攻擊。
去買包煙吧。
不再把注意放向右邊,我想走去街盡頭的美宜家買包萬寶路黑綠爆珠。
深深吸一口薄荷煙,或許可以把莫名的害怕消除。
陰涼的天里,布滿云的天空里朦上雨水的灰色。
我為什么要害怕他?
漫如煙塵的雨點落下在這片城市,我不知道。
踩下全是石灰的水洼,只是不解的往后看去。
他依舊蹲在那,雨水濕潤了他過眼的長發(fā)。不知從哪個垃圾桶翻來穿上的黃色露肩背心,下身赤裸,白黃的大腿跟全是泥痕的光腳。
好像他穿著唯一那件衣服,還能證明他是個人吧。
這實在吸引路人目光,就像那些為了博人眼球想紅的變態(tài)一樣。
但在這貧窮偏僻的城市里,他似乎沒有觀眾。
他低著頭一動不動,臉毫無表情像還沒腐爛的死人。
我轉(zhuǎn)頭看了大概十幾秒才回身繼續(xù)走著,那十幾秒里他不曽貶眼,如同雕刻般讓人膽寒,像被街后面那個溺死了許多人的迎仙橋下的水鬼拖走了魂。
濕冷的天里,我這件紫色外套很難保暖。那怕是橋下江里的水鬼也會冷的受不了。
那他怎么辦?
我這人矯情起來就跟拍電視一樣幫助路人動物。
第二次轉(zhuǎn)頭我有些擔(dān)憂看著那人,說不定他幾天沒吃了。我手里握著的奶油泡芙還能感受到熱意。
面如死灰。
這個四字詞語我三年級就會用在作文上。
但這時我才第一次見到真的形容這個詞的景象。
我很快轉(zhuǎn)回頭繼續(xù)走著,哪怕腳趾已經(jīng)感覺到兩次踩在水洼帶來的潮濕感。
眼睛慌張看著前面,我覺得呼吸有些急促。
這是害怕,我自己清楚。
是在害怕自己因為恐懼連準備表演的善心都不敢做,像被那個衣衫不齊蹲在工地下避雨的人哪怕一言不語都能拆穿自己虛偽嗎?
我很快走到美宜家,買了包萬寶路點上。
煙霧繚繞中我內(nèi)心的愧疚失落沒有絲毫減弱。
我拜訪告別了伯伯,準備坐車的我走回來的那條小路。
他依舊蹲在那里,我手中的泡芙早已冷卻。
這次哪怕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的我急忙跑去,連把手中泡芙丟給那人的勇氣都沒有。
現(xiàn)在凌晨三點多,不知道為什么寫下這個。
因為那時坐車后的一路上,我都后悔為什么不把這袋泡芙交給那個人。哪怕不說話只是微笑遞給他也好,郁悶的沒胃口的我在停車時把袋子從車窗丟了出去。
現(xiàn)在我才明白,我不是害怕自己虛偽。
我是害怕我變成他。
或者說,
.
上面就是我去年三月份寫的。
那個借宿的伯伯,就是漢伯。我當(dāng)時回去考試,開始住在那。就是那時見著瞄伯他的女兒,后面沒去那住了。
尾叔說叫我認真讀書,但我那時跑去通宵上網(wǎng)。
你們會問漢伯當(dāng)時不是跟我爸決裂了么?
怎么我又跑去他那。
我也不知道,大人就是這么奇怪。
像沒發(fā)生過一樣,兩人后面還是那么和睦。
直到我家后面崩了,他說我們再不還錢他要自殺。
我很難講這第一次有印象的流浪漢,為什么要注意,為什么在意的原因。
只是地方臟的可怕。
雨水滴下,沒人看見。
融入地面變得污濁,卻還在緩緩流動。
我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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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說。
終有一天我也會變成他嗎?